甲申年的初夏異常炎熱,這才四月初的時節,北京城便已經“熱火朝天”,街上的百姓紛紛換上了短打,甚至不少販夫走卒都是赤膊上身,在城中各處讨生活。
此時,新政、軍改之策已經在長江以北各地基本落實,後來頒布的《皇明田畝制度》、财産稅等政策,也正在全面落實之中。
江南各地的進展則慢了不少,不過有南方巡視組和西南巡視組的努力,有國防軍第十軍、第十一軍将士的護衛,劉衍也并不擔心會生出什麽亂子來,隻是多耗費些時間罷了。
這天一大早,劉衍與王芸禾、尚善若水姐妹吃完早飯,便換上了朝服,準備前往内閣官署處理公務。
“夫君,這大熱的天,也要穿這麽多的衣服,多熱啊?”
若水看着剛剛穿好衣服,額頭上便已經析出一層細密汗珠的劉衍,有些心疼的說着。
一旁的尚善頓時捂嘴笑了起來,正要說什麽,若水便臉頰一紅,嗔怒道:“你要說什麽?小心我撕爛了你的嘴!”
王芸禾看着嬉鬧的二人,也隻是笑笑而已,劉衍更是哈哈大笑,随後給了王芸禾一個擁抱,便在王芸禾欣喜的眼神中,大笑着朝着大門走去。
“這鬼天氣,還真是熱,恐怕今年又是一個大旱之年!”
除了魯國公府,前來護衛的國防軍第十二軍總兵官魏漢已經到了,帶着一旗七十多名夜不收将士,策馬在門外的大街上等待着。
劉衍笑着對魏漢說道:“這麽熱的天,來這麽早啊。”
“護衛閣老,屬下不敢怠慢。”
劉衍也翻身上馬,然後招呼衆人出發。
大隊人馬很快便來到了午門外,遞交了腰牌之後,劉衍便下馬入宮,前往内閣官署,魏漢則率部返回軍營。
“下官拜見閣老!”
劉衍一進門,就看到财政部尚書嶽明已經等候在這裏了,便說道:“免禮吧,咱們坐下說。”
“是。”
劉衍落座,嶽明先是将一份奏章遞上,然後才說道:“閣老,這是今年前三個月,朝廷稅賦情況,請閣老過目。”
劉衍一邊翻開奏章,一邊笑着說道:“看來今年前三個月,朝廷收稅的形勢一定很好了。”
嶽明沒有說話,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是止不住的,顯然已經回答了劉衍的話。
于是劉衍便仔細看了起來。
如今朝廷新政已經在大明半壁江山基本落實,不算現在正在耕種的土地,各地光是複耕的土地就有一百九十八萬畝,這還是不完全統計。此外從各地官紳豪族,以及皇族手中“解放”出來的隐戶,竟然有何有十七萬戶、八十一萬口之巨!
當然,這些都是人口、土地的增加情況,朝廷又免除了人頭稅,所以暫時是無法轉化爲賦稅的,隻是可以增加大明的基礎實力。
不過劉衍也非常高興了,特别是看到奏報中提到,大明各地還在不斷開荒,可以預計未來幾年,大明的田稅數額将會非常可觀。
在這份奏章中,主要的收入是商稅、财産稅、關稅等其他賦稅種類。
其中商稅和商會會費,以及商事部的收入,已經占到了朝廷總稅賦收入的一半還多。
崇祯十四年前三個月,大明便有三千一百五十二萬兩的收入,這個數字已經是将各種稅賦中收繳的實物全部折價後,得到的具體數字。
劉衍的臉上也挂滿了笑容,如此計算,那今年大明的财政收入至少也可以達到一億兩以上!
“哈哈。”
劉衍大笑起來,對嶽明說道:“好啊!如此看來,我大明的好日子就要來了,朝廷至少可以不會再爲錢糧發愁了。”
嶽明卻在這個時候給劉衍“澆了一盆冷水”,說道:“閣老,雖然今年前三個月的稅賦數額很喜人,但是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各地官吏上繳的财産稅,還有不少是新政落實的過程中,各地官吏士紳、豪強商賈補交的曆年欠稅,以及部分抄家所得。這些都是無法常态化收繳的,所以當新政等政策完全落實之後,朝廷的稅賦數額肯定會大幅降低的。”
劉衍點了點頭,這是肯定的,自己也會做好心理準備,同時會命朝廷各部也有所準備,以防好日子過慣了,花錢變得大手大腳。
随後劉衍問道:“現在朝廷的收支情況如何?”
嶽明也早有準備,此時說道:“閣老放心,雖然如今朝廷開支浩大,新政、軍改之策全面推行落實,各地新式學校大批興建,各地駐防軍大規模征召,裝備部大規模打造兵備等等,還要供應數十萬國防軍的日常消耗,但是以現在朝廷前三個月的收入情況來看,還是有不少結餘的。”
“光是前三個月收上來的三千多萬兩稅賦,到現在還有一千七百多萬兩的結餘,财政部之前的積累,到現在還沒有動用。”
劉衍點了點頭,心中頓時有了底氣,于是說道:“這樣,财政部先拿出一千萬兩銀币的資金,這筆資金要專款專用,用作大明新式水師的籌建資金。”
嶽明大吃一驚:閣老怎麽又突然跳到了新式水師上面去了。
其實劉衍心中一直牽挂着新式水師的籌建,隻是新式福船始終沒有最終定型,所以便沒有下令大規模打造戰船。
如今既然國庫充盈,便可以提前準備一筆資金,等待新式福船定型之後,便可以盡快批量打造。
“閣老放心,屬下回去便着手安排。”
“嗯。”
劉衍說道:“這筆資金先派人運到靈山衛城去。”
“是。”
如今的靈山衛城雖然名稱并沒有改變,但是治下的軍戶百姓已經全部改成了民戶,畢竟山東各地的軍改已經徹底完成。
而靈山衛城也改爲縣級城池,朝廷設立知縣進行管轄。
于是嶽明擔心的說道:“隻是這麽多的資金放在一個縣城内,是不是有些不妥??”
劉衍說道:“無妨,靈山衛是咱們的老地盤,那知縣也是原本傷殘退役的新軍千總,靠得住。”
“是,屬下明白了。”
随後嶽明問道:“閣老,如今朝廷還需不需要準備别的專款?屬下想趁着如今朝廷财力充盈,先提前準備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劉衍略微思索了一會兒,便說道:“再有就是遼東戰事的軍費了,财政部先準備三千萬兩銀币的軍費。具體的金額,财政部可以與國防部、參謀部、裝備部合議一下,拿出一個大概齊的預算出來,先将軍費提前準備出來。”
“是!”
嶽明聞言,心中頓時激動了起來,心中暗道:“看來閣老是有意出兵山海關,收複遼東了?”
誰知劉衍緊接着便說道:“你們各部合議的時候隻是讨論資金的數額,可不要理會錯了,本公暫時還不準備出兵收複遼東,因爲我大明内部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理順,這些内部事務關系到我大明今後數十年、甚至百年的國運興衰,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至于滿清鞑子,如今已經是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惡狼,隻要我大明不再出現李自成這樣的巨寇内亂,隻要朝野上下齊心協力,滿清鞑子就已經翻不起什麽風浪,遼東已經是碗裏的肉,隻看我大明什麽時候想吃下去,所以不用急于一時。”
最後劉衍總結道:“所以,如今朝廷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先穩定内部,然後再目光向外!”
嶽明抱拳說道:“屬下受教了!!”
嶽明向劉衍禀報完畢之後,劉衍自然也要向崇祯帝禀報一番,聽到如今大明有如此的賦稅收入,崇祯帝也是難以置信,爲何自己主政的時候,大明連十幾萬兩銀子的大軍賞賜都拿不出來,如今劉衍才當了多長時間的内閣首輔,就給大明積攢下如此豐厚的家底,朝廷也能有如此充足的賦稅收入?
崇祯帝想不明白,難道這就是新政的效果?
“如果真的是這樣,朕還真是錯怪劉衍了?”
就在崇祯帝心中感到一絲彷徨的時候,劉衍便提起如今江南各省新政、軍改之策落實的進展有些慢了。
崇祯帝說道:“朕也收到了幾份江南官吏的奏章,也都提到了新政、軍改之策的事情,說是新政之策與民争利,軍改之策是在仿效暴秦,朕以爲如此評價新政、軍改之策,實在是有失偏頗了。”
劉衍心中頓時警覺了起來,先是感謝崇祯帝的支持,然後便與崇祯帝又說了一些話,然後說道:“臣還有事需要處理,就先告退了。”
“嗯,好。”
劉衍出了禦書房,便朝着内閣官署走去,跟在身邊的侍衛遠遠的跟着,始終距離劉衍有幾步之遙。
等到劉衍回到内閣官署,便立即命人将軍情部尚書吳國金找來。
沒過多久,吳國金便急匆匆的趕來,劉衍第一句話便說道:“江南各省有人越過内閣和朝廷,直接向陛下上奏彈劾新政、軍改之策,軍情部立即暗中核查一下,到底是什麽人在暗中诋毀新政、軍改之策!”
吳國金聞言并沒有表現出很吃驚的樣子,而是說道:“啓禀閣老,軍情部已經有所察覺了,屬下也已經在早先派了南鎮撫司指揮使姚廣明親自帶人南下。隻是現在軍情部尚沒有掌握具體的情況,也沒有掌握什麽實際證據,所以并沒有向閣老禀報此事。”
劉衍“嗯”了一聲,說道:“姚廣明是什麽時候南下的?”
“已經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了。”
“期間就沒有什麽消息傳回來??”
吳國金說道:“期間隻有兩份密報送回京城,其中提到南直隸有人與福建那邊暗中勾結,但是此事對方做得非常隐蔽,目前不知道姚指揮使那邊,是否已經有了進展。”
劉衍眉頭緊鎖,沒想到如今自己數次對朝野上下進行清洗,新政、軍改大規模落實,國防軍已經開始南下,各地駐防軍也大批量籌建的局面之下,江南各省竟然還有人能夠暗中串聯,聚衆反對新政、軍改之策?簡直是匪夷所思!!
忽然,劉衍想到了福建之地:“福建?此事不會是與鄭芝龍有關系吧?”
想到這裏,劉衍心中就有些煩躁,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說明鄭芝龍已經開始發力,此番的性質也就變了,變成鄭芝龍暗中鼓動他人對抗朝廷。
也許在朝廷新式水師成軍之前,朝廷就會與鄭芝龍從暗鬥演變成明争了!而這,正是劉衍不願意看到的局面。
就在劉衍與吳國金商議此事的時候,忽然内閣官署值守的參謀部侍郎進來禀報道:“啓禀閣老,軍情部南鎮撫司指揮使姚廣明在外面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