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帝見陳演和魏藻德不堪用,便又将陳新甲诏到了宮中,此時禦書房内隻有崇祯帝和陳新甲二人,就連王承恩都被支開。
“愛卿,朕意欲先讓劉衍退兵,你可有什麽好辦法?”
陳新甲心中叫苦,說道:“陛下,劉衍此番就是跟朝廷賭一口氣,想讓大軍将士入城休整一段時間,以安軍心。隻要陛下肯松口,隻需幾天時間,劉衍自然會上表請罪,然後聽從朝廷調遣撤軍的。”
崇祯帝微微皺眉,說道:“北京城是不會讓劉衍進的,剛剛取得戰功,便要進京城,是何居心?”
“陛下言重了,那劉衍也不會有什麽居心的,隻是脾氣執拗了一些。”
崇祯帝随即拿起一份輿圖交給陳新甲,上面已經用朱砂筆畫了一個圈。
陳新甲定睛一看,被圈住的地方正是北直隸真定府。
“朕想調劉衍率部前往真定府一帶布防,防止李自成所部東進北直隸,也可以從側翼威脅李自成所部,爲洪承疇分擔壓力,愛卿以爲如何?”
陳新甲心中歎息不止,先不說劉衍率部到真定府去,能不能爲洪承疇分擔壓力,就說劉衍這邊,人家現在可還受着委屈呢,朝廷對此隻字不提,就要征調人家再去賣命,誰會聽令?
“這個,陛下是不是再想一想,此事要想推行,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崇祯帝冷聲說道:“難道說,如今的朝廷已經到了诏令不出宮的地步了?”
陳新甲急忙從椅子上起身叩拜,說道:“陛下恕罪,臣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擔心劉衍這次依然不會奉旨。”
崇祯帝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那這一次愛卿就辛苦一趟,親自前往城外劉衍營中,告訴劉衍,兩日之内,朝廷就會将賞賜和撫恤錢糧派發到位,讓劉衍在五天之内率部前往真定府,等到朝廷後續錢糧足備之後,便率軍前往忻州,支援洪承疇部。”
陳新甲說道:“陛下,臣鬥膽,還是想讓劉衍軍中的傷兵入城休養幾天,這樣一來,劉衍肯定會立即奉旨的。”
“不可!”
崇祯帝冷聲說道:“能讓劉衍繼續領軍作戰,已經是皇恩浩蕩了,難道劉衍還有别的奢望不成!”
“臣不敢猜測!”
“哼!”
崇祯帝猛地一揮手,說道:“這樣最好,告退辦差去吧。”
“是,臣告退。”
陳新甲滿懷心事的出了皇宮,坐上了暖轎,随行的仆人問道:“大人,咱們這是打道回府?”
“回府?去德勝門!立即派人去兵部調人,護送我去新軍大營!”
當陳新甲趕到新軍親衛營中軍大帳的時候,已經是這天黃昏時分了,陳新甲看着冷着臉坐在書案後面,正在翻看軍中文書的劉衍,笑臉陪着坐了一會兒,卻不見有人上茶,心中很是尴尬。
“這,魯國公啊,你看,陛下已經命兵部和戶部籌集錢糧了,是不是先以國事爲重,率領大軍将士前往真定府布防?”
劉衍擡頭瞥了陳新甲一眼,說道:“本兵覺得可能嗎?”
陳新甲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這次是朝中那些清流從中作梗,讓軍中将士又受了委屈,不過畢竟國事大于天,眼下還是救援洪閣老爲要啊!”
眼下已經說道十二月底了,以劉衍對于李自成大軍的了解,以及朝廷和情報司搜集的洪承疇所部情報,劉衍斷定就算自己從延慶州直接沖向忻州,也肯定是來不及了,要知道早在一個月之前,洪承疇部已經斷糧,現在還不知道是如何堅持的,所以洪承疇注定堅持不到援軍抵達的,他和麾下兵馬已經是身陷死地了!
洪承疇所部其餘人等還好,洪承疇、吳三桂這些都是曆史上的漢奸,唐通也是死不足惜之輩。隻是王廷臣、左光先、劉肇基三人有些可惜,畢竟曆史上三人都是與清軍血戰而死的,不管他們三個爲人如何,也算是抗擊外辱的英雄。
如今劉衍有心無力,根本來不及救援,也隻能在心中感歎一番了。
陳新甲看劉衍還是不說話,心中焦急,大聲說道:“魯國公你說話啊,難道真的要行董卓之事,非要率軍入城,讓天下大亂嗎?”
劉衍冷笑着說道:“本督要真想學董卓,本兵以爲城中的那些京營兵擋得住嗎?本督早就已經率軍破城進去了!”
陳新甲讪讪點了點頭,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問道:“那此事魯國公想要如何了結?”
“本督說了,要率軍入城休整!”
“難道魯國公隻因爲賭一口氣,就置國事于不顧嗎?”
劉衍思索了片刻,然後說道:“既然有本兵親自來斡旋,那本督就再吃一次虧吧。”
陳新甲頓時大喜,問道:“如何?”
“本督明日撤軍,率軍在京畿布防,防備李自成東進北直隸,同時派出夜不收朝着忻州方向探查消息,隻等大軍賞賜、撫恤到位,大軍的錢糧補給運來,本督便率軍向忻州方向進發。”
“不過……”
陳新甲頓時緊張的問道:“不過什麽?”
劉衍冷聲說道:“本督聽聞陛下想要免去我山東總督之職?現在朝中的東林黨人肯定是拿不出具體的方略,陛下無從下手,這才暫時作罷,要調本督去真定府一帶駐防吧?”
陳新甲驚訝之餘,心中也是極度震驚,劉衍不是在京城内有内探,就是對朝政局勢了如指掌,能夠做出合理的推測。而不管是哪種情況,都說明劉衍不管是能力還是勢力,已經足以與朝廷分庭抗禮了!
陳新甲無言以對,隻好默然應對。
“既然如此,那本督就要求陛下将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陳演,以及工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魏藻德罷免,并且趕出京城。另外再将總督北直隸軍政、錢糧事的權力交給本督。”
“什麽!”
陳新甲大吃一驚,說道:“這是不可能的,這不是成了威逼朝廷了嗎?陛下是不會答應的!”
劉衍冷聲說道:“不答應就算了,反正如今在陛下與滿朝文武的心中,本督已經是曹操、董卓了,也無所謂再幹些什麽!”
陳新甲歎息一聲,說道:“也罷,我這就立即回京禀報,并且極力促成此事!”
劉衍點了點頭,随即說道:“還有一件事:本兵回去之後要如實禀報陛下,以現在本督掌握的消息來看,洪閣老外無援兵、内無糧草,已經身陷絕境了,即便本督沒有回京,直接從延慶州前往忻州救援,估計也是來不及的,也許忻州失陷的消息已經在來京的路上了,要讓陛下心裏提前有個準備。”
陳新甲聞言駭然。
禦書房内,崇祯帝聽完了陳新甲的奏報,臉色慘白的大笑起來,悲憤的說道:“朕這還算是一國之君嗎,竟然被劉衍這個武夫如此逼迫!”
陳新甲歎息一聲,說道:“造成如今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其實就是朝中的東林黨人啊!臣當初曾經極力向陛下舉薦劉衍出戰李自成部,讓洪承疇率領九邊精銳固守京城。可是那些東林黨人卻蠱惑陛下,不能讓劉衍再立戰功,刻意将其雪藏,推着洪承疇率軍去送死,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啊!”
陳新甲爲了讓崇祯帝順利拿下魏藻德、陳演二人,所以言語之間将事情往東林黨人的身上推。
崇祯帝聞言臉色也緩和了一些,是啊,這件事情必須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平息事态也必須有人要付出代價,這個人,魏德藻、陳演正合适!
“也罷!!畢竟此二人曾蠱惑朕罷免劉衍,也算是在這次事态中推波助瀾了,将他們二人罷免也好。”
崇祯帝随即語氣嚴厲了起來,說道:“朕今日就降旨,将魏德藻、陳演二人罷免,并且趕出京城。不過劉衍也要知道進退,最晚後天,便要率軍前往真定府一帶布防。既然劉衍料定洪承疇部已經堅持不到援兵趕到了,那就絕不能讓李自成部沖進北直隸來!”
“臣,領旨!”
當日,崇祯帝以“诽謗有功将士、讒言當今聖主”的罪名,诏令罷免了戶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陳演,以及工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魏藻德,并且限二人在一天之内,攜帶家眷離開京城,返回老家戴罪耕種。
緊接着,崇祯帝又頒布了第二道诏令,将北直隸的軍政大權也交給了劉衍,命劉衍總督北直隸、山東兩地的軍政、錢糧、民政事。
消息一出,朝野嘩然,特别是東林黨人更是震驚,随即紛紛湧向午門外,不顧寒風凜冽,也要入宮面聖抗議,卻被宮門外的侍衛和大漢将軍阻攔了下來。
當日入夜時分,大批錦衣衛包圍了魏藻德和陳演的府邸,強迫二人收拾行囊離開北京城。
“昭昭日月,昭昭日月啊!”
在魏府内,魏藻德大聲疾呼着,慷慨激昂的對一衆錦衣衛說道:“本官一心爲國,對陛下赤膽忠心,竟然落了一個如此下場,天理何在!難道朝中就沒有賢良了,就沒人敢與劉賊抗衡了嗎??”
領隊的錦衣衛百戶冷笑着說道:“劉賊?人家可是魯國公,論官職和爵位,你就算沒被罷職,也要稱呼人家爲上官。再者說了,魯國公可是斬首清軍十幾萬級,這樣的功勞你比得了?”
魏藻德正色說道:“本官乃是文官,治國理政才是正途,武夫之勇何足道哉!”
“切!”
錦衣衛百戶冷笑着說道:“本官?你現在是農夫一個,陛下讓你回鄉種地,還給老子在這擺官威??快些收拾,給我滾出北京城!”
魏藻德頓時面如死灰,随即連同二十幾個家眷被趕出了府邸,所有的家當都被裝在兩輛馬車上。
“什麽??”
看着兩輛馬車上的木箱子,魏藻德大聲說道:“我府中還有大量的财物沒裝車呢!”
錦衣衛百戶冷聲說道:“陛下有旨,隻給你和陳演留下一些路上盤纏,剩下的财物一并沖抵國庫!”
魏藻德頓時眼前一黑,差一點暈倒在地,然後跟一衆家眷一起,坐在馬車裏哭天抹淚,被錦衣衛一路“護送”着從崇文門出了北京城。
就在崇文門外,魏藻德遇到了一樣被趕出來的陳演,二人見面之後可謂是抱頭痛哭,随即被跟來的錦衣衛百戶斥責道:“哭什麽苦,出了京城,你們便跟朝廷沒有關系了,還不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