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帝揉了揉太陽穴,看向陳演和魏藻德,說道:“說說吧,你們有什麽辦法,能将劉衍調往别處?又有什麽樣的人選,可以接替劉衍掌管山東新軍和駐防軍?”
陳演和魏藻德對視一眼,二人想不到剛才在朝中的一番争論之言,卻被崇祯帝信以爲真,現在真的過來詢問具體對策了,二人頓時啞口無言,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開口說話。
崇祯帝正等着二人的辦法,一會兒之後崇祯帝便差異的看了過去,問道:“你們剛才在朝堂上不是還振振有詞嗎,現在怎麽一句有用的都沒有!”
魏藻德說道:“陛下,此事事關重大,臣與陳閣老也不好獨言,是不是再召集群臣商議一下?”
魏藻德的言外之意,就是自己可不想承擔這件事的責任,有事還是朝野大議,大家一起扛。
陳演更是點頭不說話,直接當起了“沉默者”。
剛才在乾清宮上,崇祯帝聽到魏藻德和陳演的話,還覺得與自己的想法頗爲契合,認爲他們二人一定有不同尋常的見解,既可以平複現在的緊張局面,又可以解決劉衍這個尾大不掉的封疆大吏。
可是現實卻讓崇祯帝再次失望了,随即将手邊的一摞奏折砸了過去,怒吼道:“滾出去!都是無用之臣,朕養你們何用!”
魏藻德和陳演狼狽的退出了禦書房,随即二人便結伴朝着宮門走去,一路上還在小聲說着什麽。
禦書房内,崇祯帝雙眼赤紅的喘着氣,心中這股怒火依然沒有消散。
王承恩輕聲說道:“皇爺,不如讓陳新甲去一趟劉衍軍中,或是先将賞賜和撫恤的錢糧送過去,也好給雙方一個台階下?”
“朕不需要什麽台階!”
崇祯帝說道:“朕是大明的皇帝,豈能被一個總督挾持!”
“陛下!老仆還是覺得剛才在大殿上,陳新甲的一句話說的對: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剿滅李自成、解救洪承疇!隻要洪承疇平安回到朝中,陛下便可以用洪承疇去對付劉衍,而不用親自上陣了。”
崇祯帝思索片刻,說道:“朕要再想想,看看有什麽辦法,可以平穩的拿掉劉衍山東總督的職務,将其調往别處!”
王承恩此時恨不得将魏藻德、陳演生吞活剝了,這兩個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讓已經敗壞的局勢越發的不可收拾。
“朕要睡一會兒,朕,乏了!”
此時的崇祯帝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了,固執的性格、敗壞的局勢,讓崇祯帝感到身心疲憊。
“是。”
王承恩恭恭敬敬的退出了禦書房,站在寒風中思前想後,随後叫來了一名心腹小太監,附在其耳邊說了一陣,便低聲問道:“記下了嗎?”
“幹爹放心,兒子記住了!”
“嗯。”
王承恩随即換了語氣,用極其嚴厲的語氣說道:“把話帶到了,就先回老家帶上一年,沿途不要停留,也不要回京,到時候雜家會派人去你老家接你。如果讓雜家知道你到了外面亂嚼舌根子,或者到處亂竄,可别怪雜家不念及咱們爺們的父子之情!”
那小太監急忙跪在地上,磕頭說道:“哎呀,幹爹哪裏話,兒子這條命都是幹爹的,當真是半點差錯都不敢有,否則天打五雷轟!”
“嗯,去辦差吧!”
王承恩看着急匆匆離開的小太監,又招手将不遠處的随行錦衣衛叫到跟前,指着那個小太監說道:“等他辦完了差事,送他回老家!”
那錦衣衛眼神中透出一縷殺氣,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朝着宮外走去了。
當天晚上,德勝門外,新軍親衛營大營。
“哎呀!劉督臣,别打了,雜家說的都是真話,這等大事,雜家怎敢胡言亂語啊!”
此時被王承恩派出來的小太監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趴在地上站不起來了,臉上、身上滿是鮮血。
劉衍眉頭緊鎖,這個小太監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崇祯帝要免去自己山東總督之職,将自己調往别處,這就等于要拿掉自己這些年以來的一切!
劉衍想不明白,崇祯帝不願意大軍進城還能說得過去,畢竟此時大明各地都不願意外軍進城,更何況的北京城。
但是如今崇祯帝還要仰仗自己率軍擊敗李自成、救出洪承疇,在這個時候要拿掉自己,奪了自己的兵權和根基,這他媽的是什麽騷操作?崇祯帝是不是嫌亡國的速度太慢了,想給大明帝國喪鍾的敲響提提速?
所以這個自稱是王承恩派來的小太監禀報完畢,劉衍第一個反應就是:丫是肯定是李自成派來的奸細,要離間自己與朝廷的關系!
于是便有了苗紹、陳勳、許銘三人暴打小太監的場面,可是三人幾乎将那小太監打成殘廢,小太監也依然沒有改口,劉衍便揮了揮手,說道:“給些銀子,讓他走吧。”
“還不快滾!”
“是,雜家這就滾!!”
那小太監掙紮着起身,狼狽的逃出了大帳,随即苗紹便問道:“督臣,這個太監不能留啊,那是個隐患,不如殺了!”
劉衍說道:“王承恩是個人精,他會善後的,自有人滅口,不用咱們動手。”
陳勳擔憂的說道:“督臣,陛下要免去督臣山東總督的職務,這算哪門子事啊!督臣準備怎麽辦?”
許銘想的更深一層,說道:“是不是督臣不準備返回山東的事情,被陛下看透了?”
其餘王越、汪博、張義、荀景雲、錢樰、沈拓等人也全都在場,衆人對此也非常的擔憂。
而劉衍則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崇祯帝雖然也是一個聰明人,但是其性格缺陷太嚴重了,又太信賴那些東林黨人,對于權謀方面并沒有高深的造詣。
如果是嘉靖、萬曆那樣幾乎是萬年老狐狸的存在,劉衍自然會如履薄冰,可是崇祯帝與這兩位“先帝”相比,就是一個小白,至少在帝王權術上,根本不是一個層面。
倒不是劉衍看不起崇祯帝,而是現在劉衍隻是就事論事,并沒表露出任何準備率軍駐紮北京的企圖,崇祯帝定然是看不出劉衍下一步計劃的。
“也許,咱們的陛下是被朝中那些文官灌輸了太多的東西,認爲武将就應該聽令,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反抗,否則就是欺君罔上,就要不惜一切代價打壓!!”
劉衍苦笑着說道:“陛下是把我當成曹操,甚至是董卓了!”
苗紹不以爲意的說道:“我看咱們這位陛下雖然勵精圖治,可卻沒有力挽狂瀾的能力,結果就是越忙越亂,越勤政國朝敗亡的就越快!督臣也不必拘泥于虛名,該幹什麽就放手去幹,反正有咱們十幾萬将士追随,有何可懼!”
陳勳、許銘、王越等人也是紛紛贊同,就連一向古闆的荀景雲,此時也是微微點頭。
劉衍點了點頭,但是心中依然很不舒服,甚至很寒心。自己率領新軍将士浴血奮戰,可以說已經徹底改變了曆史的走向,至少暫時已經解決了滿清入關的威脅。
可就算是這樣的巨大功勞,崇祯帝依然秉承着自己的一套理論,依然聽從朝中那些文官的荒謬論調,将自己與大軍将士當成威脅皇權的首要存在,如何不讓人寒心?
後世史學家都認爲,崇祯帝是最不像亡國之君的亡國之君,他勤政愛民、勤儉節約、痛恨腐敗、對外強硬,可以說聚集了一個明君應有的所有屬性。
但是崇祯帝也有着固執、刻薄、寡恩的性格,而且最爲嚴重的是,崇祯帝并沒有系統學習過如何治理國家,在國政中偏聽偏信,将文官,具體點是東林黨這樣的清流當成忠良,一上來就鏟除了魏忠賢,裁撤東廠、西廠,自廢耳目、破壞朝局平衡,讓東林黨一家獨大,形成所謂的“衆正盈朝”的局面。
也就是這樣的局面,讓魏忠賢時代還能夠維持的遼東局勢、西北局勢,幾乎是瞬間土崩瓦解,讓大明進入到遼東大片國土淪喪、西北百萬流寇肆虐的境地!
所以此時劉衍非常贊同苗紹的話,崇祯帝有一顆挽救大明的心,卻沒有挽救大明的能力,所以越忙越亂。
如果此時是承平時節,也許崇祯帝會是一個不錯的守成之君,或者是一個碌碌無爲的過渡君王。
可是崇祯帝的運氣太差了,不但遇到了明末這個大亂世,還遇上了東林黨這些奇葩臣子,遇到了滿清這個運氣爆棚的“撿漏”王,遇到了李自成這個千年難出一個的攪屎棍,遇到了吳三桂這個足以排到曆史前三的大漢奸,也真是可悲可歎了!!
此時劉衍盯着大帳内鋪在桌子上的輿圖,終于下定了決心,對苗紹、許銘、陳勳等衆人說道:“咱們一路從大盤墩走來,其中的艱辛有多少,大家心中都有數,如今咱們到了最難的關口,将來何去何從,本督現在要做一個決斷了!”
苗紹、許銘、陳勳、荀景雲等人紛紛抱拳,大聲說道:“屬下願随督臣刀山火海,一往無前!!”
“好!”
劉衍大聲說道:“如今大明就好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勇士,非一劑猛藥不能救治,而本督與諸位便是這味猛藥,咱們在山東推行的新政,便是這味猛藥!”
“想讓大明将這味猛藥喝下去,就需要咱們兵行險着,甚至是以身犯險了,不知道諸位可願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