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皇太極爲了能夠在病情加重的情況下繼續策馬,還命人用繩子将自己固定在馬鞍上,這位大清皇帝從沒有這般狼狽過。
“汗阿瑪,前方十幾裏外就是居庸關,是不是留下一支兵馬在居庸關阻擊?”
豪格大聲詢問着,皇太極則緊貼着馬背策馬狂奔,大聲說道:“各旗勇士不能再分兵了,立即通過居庸關,前往延慶州暫歇!”
皇太極心中非常清楚,即便留下兵馬駐守居庸關,也擋不住劉衍部的追兵,拖延不了多少時間,徒增傷亡而已。
此時清軍各旗人心惶惶,一場國戰如此收場,皇太極這個大清皇帝的威嚴已經遭到了巨大打擊,即便是滿州兩黃旗兵馬中,也出現了上百人的逃兵。
對此,皇太極也隻能聽之任之,率部繼續大踏步的向後逃亡。
入夜時分,皇太極率部通過了居庸關,此時居庸關的守軍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知道是聽聞清軍殺到,全都逃命去了,還是已經被明廷抽到到北京城協防了。
數萬清軍鐵騎直接通過了空蕩蕩的關城,然後連夜向西北方向的延慶州趕去。隻是從居庸關到延慶州,沿途都是崎岖的山地,戰馬難以馳騁,清軍數萬大軍的前進步伐不得不慢了下來。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皇太極才率部抵達延慶州,随即便命阿濟格率部攻城。
延慶州是大明永樂十二年三月置,明成祖朱棣北巡,駐跸團山,以妫川平坦,土地肥沃,設隆慶州,轄永甯、懷來二縣,移民屯墾,直隸京師宣府。
隆慶元年,爲避穆宗年号,改爲延慶州。
此時延慶州城中兵馬隻有三百多人,由一名守備統領,其餘城中官吏與将領聽聞數十萬清軍已經殺進京畿,此時竟然都跑到懷來縣去躲避了,還美名曰:防備流賊北上。
阿濟格随即率部進攻,其部掌管着滿州鑲白旗三千兵馬,此時全部策馬沖到城下,然後使用繩索投擲挂住城頭,直接攀登上城,城下由數百弓箭手掩護。
而城中的守備以及三百明軍竟然不敢反擊,眼睜睜的看着清軍登城,然後束手就擒。
被劉衍部打出火氣的阿濟格哪裏管得了這麽多,直接将那守備和三百明軍綁了起來,全部從城頭上扔了下去,可憐那明軍守備與三百守軍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投降了,爲何還要殺自己?
随即皇太極率部進城,準備在城中休整半日,然後繼續向北逃跑。
就在清軍各旗陸續進城之後,僅僅過了一個時辰,耿仲明和馬光遠竟然率領漢軍兩黃旗也逃到了延慶州,二人看着城頭上的大清龍旗,激動地熱淚盈眶,随即率軍在城外停下,二人屁颠屁颠的進城去觐見皇太極。
見到耿仲明和馬光遠,皇太極也是非常吃驚,急忙問道:“昌平州那邊情況如何了?”
耿仲明和馬光遠跪在地上,耿仲明便哭訴道:“啓禀陛下,睿親王和豫親王率領主力直接撤走了,這可苦了奴才們,被劉衍狗賊率軍一通猛打,奴才等死戰許久,才率領旗中兵馬撤了出來,一路向北撤退,真是沒想到還能活着再見到陛下,奴才這心裏真是歡喜得要命啊!”
馬光遠也大聲說道:“奴才等撤軍的時候,似乎看到睿親王和豫親王的兵馬,也向北撤走了,隻不過他們是走的北線,直接進了山!”
“什麽!”
皇太極吃驚的想要站起來,卻雙腿一軟,差一點就摔倒了。旁邊的豪格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攙扶。
“消息準确嗎?”
耿仲明和馬光遠對視一眼,二人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千真萬确!”
皇太極眉頭緊鎖的沉思了片刻,問道:“你們二人手中還有多少兵馬?”
耿仲明說道:“奴才的漢軍正黃旗還有四千多火铳手,六千多長槍兵、刀盾兵,火炮卻是全部遺失了。”
馬光遠說道:“奴才的漢軍鑲黃旗傷亡大些,還剩下兩千多火铳手、四千多長槍兵、刀盾兵,火炮也全部損失了。”
此時皇太極心急如焚,雖然多爾衮、多铎等人走的是純山地,但是距離北面出關的龍門關卻更近許多,如果多爾衮日夜不停的趕路,難保不會先一步逃出關外。
于是皇太極說道:“朕意欲略施計策,意圖反敗爲勝。今日午後,朕便會率領滿州各旗向北進發,到北面龍門關一帶設伏。你們二人率部駐守延慶州,一旦劉衍部追殺到此,你們要堅守至少三天,然後再出城撤退,将劉衍部兵馬引到北面龍門關一帶。”
耿仲明和馬光遠聞言心中泛起苦水,大清各旗兵馬眼下的德行,還想着設伏?
二人雖然是奴才,但卻不是白癡,龍門關是出關返回遼東最近的關口,天知道皇太極率領滿州各旗到龍門關去,到底是設伏還是逃命!
隻是面對皇太極冷漠的眼神,耿仲明和馬光遠都不敢多說什麽,隻能硬着頭皮磕頭領旨。
皇太極滿意的屏退了二人,命耿仲明、馬光遠抓緊時間整頓兵馬,所需錢糧盡可從城中強征。
待到耿仲明、馬光遠退下之後,皇太極便對豪格說道:“多爾衮、多铎二賊已經搶先了一步,咱們不能再拖延了,必須盡快動身。你傳令各旗,一個時辰之後出發,大軍直奔龍門關。”
“嗻。”
不過豪格還是有些擔心皇太極的身體,說道:“汗阿瑪的身體……”
皇太極此時卻異常亢奮,仿佛又回到了當初跟随努爾哈赤統一女真各部的戰鬥中,那個時候還沒有大清,自己麾下也沒有數十萬精銳,不也一樣逐個掃平了各種各樣的敵人?
當年可以,現在也一樣可以!
皇太極充滿自信的說道:“朕還死不了!此番我大清勇士雖然受挫,但隻要保住了根基,就終有東山再起的一天,劉衍想要阻擋我大清入關南下的雄心壯志,簡直是癡人說夢!”
豪格此時看着亢奮的皇太極,心中也是激蕩不已,随後便去傳令了。
不過豪格剛一出來,就遇到了等候在外面的阿濟格、阿巴泰、濟爾哈朗三人。
三人詢問起皇太極的身體如何了,豪格便如實回複:“哈哈,汗阿瑪果然是龍精虎猛之體,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精神也是煥發得很!!”
阿濟格聞言放下心來,甚至與豪格暢享起回到盛京,一起處置多爾衮、多铎等人的場景。
而阿巴泰與濟爾哈朗則是憂心忡忡,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都在擔憂着:“這别是回光返照吧?”
“肅親王,是不是找個漢人的大夫,爲陛下把把脈?”
濟爾哈朗擔憂的開口詢問。
豪格微微一楞,說道:“汗阿瑪此刻已經沒什麽事了,還讓我通知各旗即刻整頓兵馬,一個時辰後便要繼續趕路,全軍前往龍門關。讓耿仲明、馬光遠這兩個奴才在此守城,阻擊劉衍部的追兵,這個時候去找大夫?”
濟爾哈朗說道:“還是找個大夫吧,有備無患。”
阿巴泰也說道:“我等立即派人整頓兵馬,肅親王再去敲打耿仲明、馬光遠那兩個奴才一番。至于大夫,我帶人去找,咱們各行其是,抓緊時間。”
豪格見狀也不再堅持,便與阿濟格一起離開了。
随後阿巴泰低聲說道:“鄭親王,你看……”
濟爾哈朗神色間充滿了悲怆,歎息一聲,說道:“誰能想到三十幾萬大軍浩浩蕩蕩南下攻明,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希望陛下沒有大礙,是你我想多了。”
半個時辰之後,阿巴泰從延慶州内找到了兩個大夫,據說還是城中有名的名醫。
城中知州衙門内,皇太極臉色冷峻的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盯着那兩個已經号完脈的大夫,問道:“朕的身體如何??”
兩個大夫此時體抖如篩,全都低着頭不敢說話。
一旁的阿巴泰說道:“你們實話實說,陛下定會有所獎賞的。”
其中一個大夫膽子大一些,顫顫巍巍的拱手說道:“陛下的病情已經深入骨髓,必須要立即靜養,以猛藥補之,以針灸輔助,如此才有一線機會。”
另一個大夫也說道:“陛下切不可再勞頓、激動,否則氣血一崩,就算是大羅神仙親到,也沒有回天之力了!”
皇太極聞言頓時眉頭緊鎖,冷聲說道:“一派胡言!以針刺人豈能治病?朕看你們就是明廷的奸細!來人,将此二賊拉出去斬首!”
随即幾名巴牙喇營兵丁沖進來,将兩個大夫拉出去殺了。而阿巴泰則是心中激蕩,知道那兩個大夫說的都是真話。
此時皇太極看向阿巴泰,說道:“那兩個大夫的話,朕知你知,朕不想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嗻,奴才遵旨!!”
随後皇太極歎息一聲,将姿态放低了一些,說道:“饒餘貝勒應該知道,眼下已經到了大清最爲艱難的時候,朕需要饒餘貝勒爲大清盡心,一旦朕有不測,一定要輔肅親王繼承大位!”
阿巴泰頓時跪在地上,哭訴道:“奴才領旨!!”
“陛下!”
忽然,濟爾哈朗不經過通報,直接沖到正堂内,臉色很難看。
皇太極雖然有些不悅,但也沒有責怪,問道:“鄭親王何事?”
隻見濟爾哈朗苦着臉說道:“陛下,劉衍所部大軍已經抵達城外,正在延慶州四面部署營壘,他們圍城了!”
皇太極聞言頓時氣血上湧,猛地站了起來,卻眼前一黑,晃了兩下便直挺挺的仰面摔倒在地。
阿巴泰和濟爾哈朗頓時發出一陣尖叫,驚恐的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