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衍率領山東十二萬将士抵達京郊平谷縣一帶,沿着平谷城東的洵河布防,阻擋清軍向西挺進。
平谷縣距離北京城有一百四十裏的路程,縣城地處燕山南麓,因其縣東、南、北三面環山,中間爲平原谷地,故得名平谷,乃是北京城東面的門戶屏障。
西漢漢高祖十二年始建平谷縣,屬漁陽郡。後元二年漢武帝死,遺诏封大司馬、大将軍霍光爲博陸侯,博陸城的遺址就在平谷縣之内。
本朝洪武年間,朝廷修築鎮羅營、北水峪、南水峪、熊兒寨、魚子山長城。永樂年間,朝廷繼續修築峨嵋山、黃松峪、黑水灣、彰作、将軍石關長城。期間,平谷先屬北平府薊州,後改屬順天府薊州。
到了崇祯元年,後金兵圍薊州,下三河,過平谷,臨順義縣城。崇祯十一年,清兵從密雲牆子嶺入關,後連克古北口、将軍石關,攻克平谷城。
清兵每一次入關劫掠,幾乎都要攻掠平谷縣,城中百姓幾乎人人都與清兵有不共戴天之仇。
此番劉衍将中軍設立在城中縣衙,知縣周明學帶着一衆縣衙官吏忙前忙後,唯恐招待不周,惹怒了這位總督大人。
劉衍對于這個瘦弱的知縣有些好感,至少面對大軍壓境的清軍,沒有丢下城中百姓,自己帶着家眷逃走。當劉衍率部抵達平谷縣的時候,知縣周明學正帶着一幹衙役和兵丁布防,站在城頭上顫顫巍巍的望着城外的大軍。
“周大人先回去休息吧,本督要準備軍議了。”
縣衙大堂上,劉衍笑着招呼周學明回去,周學明恭敬的拱手說道:“呵呵,那督臣先忙軍務,下官就在縣衙前面候命,督臣但有吩咐派人招呼一聲就是了。”
“嗯,好。”
此時各營主将都已經到了,苗紹、許銘、陳勳、王越、汪博、張義、沈拓、錢樰幾個新軍參将、遊擊将軍,以及駐防軍第二營指揮使鄭義、第三營指揮使韓秦、第五營指揮使尚自立三人也趕來。
此外,負責軍中軍紀與後勤的幕府兵部副部長荀景雲、醫部部長鮑學鎮、情報司司丞吳國金三人也坐在堂上。
“人都齊了,說正事。”
衆人紛紛看了過來,劉衍命人将一幅情報司緊急繪制的輿圖展開,衆人紛紛湊了過來,隻見正是北直隸各處的地形輿圖。
“諸位請看,根據各部夜不收傳遞回來的消息,目前清軍各旗兵馬三十餘萬已經從薊州城出發,正朝着平谷縣殺來。”
劉衍的手指随即放在了輿圖上,說道:“這條河便是洵河,大體呈南北走向,平谷縣這邊有渡口和橋梁,最是方便過後,清軍肯定會走平谷一線,而不是南面的三河縣。所以我軍各營要以平谷縣爲中心,盡快布防。”
“是。”
随即劉衍便對各營進行部署,以親衛營和中營駐守平谷縣城,前營在縣城以北的黃松峪一帶山地駐防,後營在縣城以南的馬坊一帶駐防。
爲了加強縣城南北兩個方向的兵力,劉衍将駐防軍第二營配屬給前營,将駐防軍第三營配屬給後營。
剩餘的駐防軍第五營,以及新軍左營、右營、騎兵營和炮營,則全部駐紮在平谷縣一帶待命,作爲機動兵力使用。
“此番清軍乃是舉全國之力來攻,此戰一定非常殘酷,諸位都要做好心理準備。”
劉衍面色凝重,明白這場大戰将會是新軍成軍以來,最爲嚴峻的一次考驗,甚至比當初的巨鹿之戰還要殘酷。
所以劉衍制定了這個防守反擊的方略,先依托洵河建立一道防線,盡可能的消耗清軍的兵力,随後再找機會予以反擊。
“在平谷縣南北兩個方向布防的兵力,今日就前去勘查地形,盡快在有利地勢部署防線,依托山地和洵河阻擊清軍的進攻。”
“各營每天都要與中軍保持聯絡,防止被清軍小股兵馬突入防線之内。”
“是!”
軍議之後,劉衍将荀景雲留下,說道:“此戰要做好萬全的準備,随軍的錢糧全部囤積在平谷縣城内,另外還要派人向朝廷讨要錢糧。”
荀景雲微微皺眉,說道:“督臣,朝廷現在還能拿出錢糧來?”
劉衍說道:“不管能不能拿出來,咱們也要伸手讨要,否則朝廷裏那幫大人們,還以爲我劉衍與大軍将士都是要飯的!”
正說話間,苗紹去而複返,笑着說道:“督臣,朝廷使者來了,是老熟人,兵部侍郎馬紹愉。”
劉衍笑着說道:“那就請來吧。”
“是。”
片刻之後,馬紹愉滿臉喜色的來到大堂内,拱手說道:“下官拜見督臣,督臣别來無恙啊!”
劉衍笑着還禮,道了聲“坐”,然後說道:“京城那邊的情況如何?”
馬紹愉說道:“實不相瞞,京城内這幾天還算太平,但之前可是已經亂套了,說句大不敬的話,幾乎就是亡國之相了!”
劉衍點了點頭,又問道:“可有别的勤王兵馬到來?”
“沒有!”
馬紹愉憤恨的說道:“兵部廣發調令,但是隻有督臣率軍前來。可歎國朝始終厚待那些兵将,危難之際卻全都擁兵自重!”
劉衍不置可否,心中暗道:“厚待?也隻是自認爲的厚待罷了!”
“那麽這次馬大人前來,是有何事?”
馬紹愉笑着說道:“哎呀,先說正事。”
“下官是奉命前來犒軍的,本兵大人知道督臣心系天下,新軍各營将士勞苦功高,特意緊急籌集了一批錢糧,讓下官帶人押運了過來。”
劉衍聞言有些差異,沒想到陳新甲如此主動,還能籌集到錢糧送來?
于是劉衍便前去查看一番,荀景雲、苗紹跟在後面,馬紹愉滿臉堆笑的陪同前往,很快便來到平谷縣城内的府庫門口,隻見七輛馬車以一字長蛇陣停放在街上,知縣周明學正帶着幾個衙役幫着清點登記。
苗紹當即大笑起來,說道:“馬大人,這麽多的錢糧,恐怕我大軍将士用不完啊!”
荀景雲也眉頭緊鎖,冷聲說道:“我大軍将士奔襲勤王,難道本兵就是這樣犒勞将士的?這是打發要飯的吧!!”
馬紹愉雖然是兵部侍郎,可是面對荀景雲、苗紹二人也沒有多少底氣,急忙解釋道:“諸位千萬不要氣惱,不是陳大人故意如此,而是朝廷真的已經沒有錢糧了。這批三萬兩銀子、兩百石糧食,還是本兵截留的京營軍饷。”
此時劉衍一句話都沒有,心中相信陳新甲不會在這個時候故意爲難自己,隻要是能力允許,估計劉衍要什麽,陳新甲就會想辦法提供什麽。
隻是現在陳新甲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朝廷财力已經枯竭,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沒有辦法。
“這些錢糧先收下。”
說完,劉衍便轉身返回縣衙,馬紹愉擔心劉衍氣惱,急忙跟了上去,一路上笑呵呵的好言寬慰着。
苗紹見狀冷哼一聲,說道:“這麽一點錢糧,也好意思拿出手!”
荀景雲歎息道:“這個時候朝廷隻能拿出這麽點錢糧,可見國事已經到了崩盤的邊緣,如今真可謂是多事之秋啊!”
與此同時,在平谷縣以東四十裏處,滿州兩黃旗大營内,皇太極正憂心忡忡的盯着輿圖,身旁豪格與阿濟格争論着什麽,内秘書院大學士範文程正在旁邊整理各旗斥候傳回來的情報。
片刻之後,皇太極看向範文程,問道:“範學士,情況如何?”
範文程少好讀書,于萬曆四十三年在沈陽縣學考取了秀才,時年隻有十八歲。
萬曆四十六年,八旗軍攻下撫順,範文程與兄範文寀主動求見努爾哈赤,甘心背棄祖宗給滿清鞑子當狗。而後清軍凡讨伐明朝的策略、策反明朝官員、進攻朝鮮、撫定蒙古、國家制度的建設等等,範文程都參與決策。
可以說,範文程是靠着屠殺同胞上位的,頭上的紅頂子便是無數大明百姓的鮮血染成!
此時範文程恭敬的說道:“啓禀陛下,根據各旗斥候的回報,已經可以确定,劉衍率領的山東兵馬已經到了平谷縣,正在沿着洵河布防。看樣子,劉衍是準備故技重施,在洵河一帶利用堅固防線阻擋我大清勇士。”
皇太極眉頭緊鎖,一旁的豪格、阿濟格也停止了争論,二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道:“劉衍帶了多少兵馬??”
範文程說道:“各旗斥候探查的數目不等,但是綜合起來看,劉衍此番率領的兵馬,至少在十萬以上!”
皇太極、豪格、阿濟格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十萬以上!
以往劉衍手中隻有數萬兵馬,就已經讓大清勇士傷亡慘重了,現在有十多萬兵馬,這場大戰過後,各旗的勇士又要傷亡多少?
“範學士有何建議?”
範文程說道:“陛下,我大清勇士擅長機動作戰,而平谷一帶多山,又有洵河環繞,不利于我大清鐵騎馳騁。我軍繞路而行的話,劉衍部十幾萬大軍又可以側擊我軍後方。所以臣以爲,當下戰局,最好還是正面進攻,隻要擊敗劉衍部,大明北直隸便是我大清的牧馬場!”
皇太極點了點頭,同意範文程的說法,隻是這仗怎麽打??
這時,阿濟格大聲說道:“陛下,不如彙集各旗大軍,我大清數十萬勇士從洵河多處同時搶渡,看他劉衍如防守!”
豪格反駁道:“洵河河面寬闊,能夠搶渡的地方也就是那幾處,估計現在劉衍已經部署兵馬嚴防死守了,如何渡河??”
皇太極一雙死羊眼瞪着輿圖思索着,片刻之後說道:“平谷北面的黃松峪一帶雖然是山嶺地形,但是卻可以繞過洵河,我軍當以一支精兵從北面突擊。同時,平谷南面的馬坊一帶,洵河流經平緩,應該可以尋找到合适大軍搶渡的地方,以另一支兵馬從南面馬坊渡河。”
“朕親率主力大軍前往平谷縣城,與劉衍隔河對峙。此戰面對劉衍部,我軍不可急躁、不可莽撞,要慢慢來,尋找劉衍的破綻,然後一擊緻命!”
“陛下聖明!”
“命各旗勇士向中軍靠攏,我數十萬勇士齊頭并進,先進抵洵河東岸,然後再徐徐進兵。”
“嗻!”
帶到豪格、阿濟格與範文程出了中軍大帳,豪格、阿濟格誰也沒理會恭敬行禮的範文程,仿佛是在看一條搖尾乞憐的狗,範文程見狀讪讪的獨自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