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這幾天,德王府門口一直很熱鬧,每天都有從山東各地趕來的車馬,那些風塵仆仆趕來的車馬都裝潢的很華麗,大部分都還是商部下面車輛工坊出産的新式馬車,停靠在德王府門外,非常的顯眼。
這幾天,德王朱由樞基本上每天都要在正堂笑臉相迎,各地藩王的長史這幾天陸續抵達,朱由樞不但命下人好生招待,每到有藩王長史登門,朱由樞還要親自在正堂見一見,以免厚此薄彼讓人诟病。
很快到了五月二十八日這一天,山東各地藩王的長史基本上都已經到齊,朱由樞便召集衆人到正堂議事。
到了眼下崇祯朝,山東各地藩王有臨清州的肅王,營州的甯王,興州的谷王,兖州府城的魯王,青州的齊王、漢王、衡王,他們的長史此時坐在正堂上,正在互相寒暄着。
“呵呵,諸位,諸位!”
衆人聊了一會兒,朱由樞便發話了,幾個長史紛紛安靜下來。
随後朱由樞笑着說道:“諸位遠道而來,本應讓諸位好生休息一番,享受一下濟南府的繁華。可是時間緊迫啊,本王也隻好拉着諸位先談正事了。”
漢王府長史笑着說道:“殿下乃是山東藩王領袖,今日有事直接吩咐便是,不必與我等客氣。”
魯王府長史也說道:“小人臨行前,我家王爺已經有了交代:德王殿下說什麽,我魯王府一定跟從,絕無二話!”
齊王府長史說道:“殿下有事,便是我等各家的事,殿下隻管吩咐,我等無有不從!”
其餘幾人也紛紛附和着。
朱由樞聞言欣喜,暗道這事情還是很好辦的,于是說道:“好!既然諸位把話說到這裏,那本王就直說了。”
幾個長史齊聲說道:“我等洗耳恭聽!”
“前段時間,山東總督劉衍找過本王,提及整編山東各地兵馬事宜。此事劉督臣與諸位府上可能有些誤會,所以劉督臣希望本王能夠居中協調一下,盡快促成此事。”
“說實話,按照大明祖制,各地藩王護衛其實與咱們沒有什麽關系,那些都是朝廷的兵馬。可是如今現狀如此,誰家都或多或少的要用到那些護衛兵馬,劉督臣猛地要整頓一番,大家的心裏肯定都不歡喜,本王能夠理解。”
“可是理解歸理解,事情總要搬下去。實不相瞞,本王已經答應劉督臣,将德王府護衛盡數裁撤、整編了,指揮使譚明道也已經前往青州府城,進入青萊鎮演武堂培訓。現在就不知道諸位是什麽想法,諸位府上又是如何交待的了。”
說完,朱由樞看向衆人,隻見剛才還信誓旦旦的衆人,現在都閉上了嘴,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說話了,似乎剛才衆人的表态都是幻覺,誰都不曾說過一樣。
“怎麽?剛才諸位不是都說,會聽從本王的安排嗎,現在爲何都不說話了?難道諸位是在戲耍本王嗎!”
漢王府長史說道:“如今的朝廷已經不是成祖時候的朝廷了,如果殿下非要講祖制,那咱們各家還不能随意派人出城,也不能經營商貨,更不能與各地官吏來往呢。如今誰家不是這樣做的?哪家沒經商,哪家沒結交官吏、武将?所以殿下不要動不動就提祖制。”
魯王府長史也說道:“沒錯!就說此番劉督臣搞出的這套新政,各家已經跟着德王殿下補交了稅賦,退還了侵占的軍屯耕地,都是損失了大量的錢糧。如今劉督臣還嫌不夠,竟然還要将各家的護衛兵馬也拿走,這就欺人太甚了!”
齊王府長史更是直接,說道:“劉督臣就是擁兵自重,爲了擴充軍力,竟然打起藩王護衛的主意。小的奉勸殿下自重,不要與劉督臣走的太近,以免将來受其牽連!”
衆人見狀紛紛附和起來,朱由樞不禁眉頭緊鎖,說道:“劉督臣是什麽人,諸位心裏都知道,本王以爲最好還是不要與他鬧僵,否則定然不會有好結果。”
漢王府長史說道:“殿下這是在威脅我等?在座的諸位,哪一家不是當今親王,劉衍一介武夫,難道他還敢殺害親王不成!這天下還是不是大明的天下,我等府上還是不是大明的藩王!”
朱由樞也來了脾氣,怒聲說道:“你這是什麽話!本王都已經配合劉督臣了,你們還有什麽話講,難道非要不識時務!”
漢王府長史說道:“殿下高義,我等不如!反正在下出發之時,我家王爺說了,萬事都可以聽從殿下的,唯有護衛之事沒商量!如果殿下非要強加逼迫,我漢王府絕不服從,與劉督臣擺開架勢,雙方鬥到底便是!”
其餘衆人見狀紛紛改口,表示裁撤護衛之事絕不可談。
朱由樞猛地站了起來,如今各處藩王都不同意,隻有自己聽從劉衍的建議,将德王府護衛交了出去,這下自己可算是弄巧成拙了,想到這裏,朱由樞便滿心的後悔。
“本王奉勸你們再好好想一想,此事……”
就在此時,德王府長史快步走了進來,遞上了一封書信,然後在朱由樞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其餘幾個王府的長史紛紛看了過去,心中都有些疑惑。漢王府長史更是疑神疑鬼起來,不知道朱由樞在搞什麽名堂。
“哈哈!真是想不到啊!”
德王府長史說完之後便快步離開了,朱由樞則是大笑起來,當着衆人的面,急忙展開了那封書信,看完之後猛地拍在桌子上,對衆人說道:“諸位知道這是誰的親筆信?曲阜衍聖公!”
“什麽!”
“怎麽會?”
“衍聖公要幹什麽?”
此時衆人全都驚疑不定,漢王府長史也是眉頭緊鎖,臉色有些難看,心中已經隐隐猜到了什麽。
朱由樞走到衆人跟前,将書信遞給漢王府長史,說道:“長史看看吧,給諸位也都看看,别以爲是本王诓騙你們!!”
漢王府長史急忙看起來,其餘幾個王府長史也紛紛湊了過來,衆人看完之後,臉色都非常難看。
這封書信并不長,通篇隻有一個意思:衍聖公支持山東總督劉衍推行新政、整編衛所兵及藩王護衛的舉措,呼籲山東各地藩王盡力配合。
另外在書信中,衍聖公還提及,自己會給崇祯帝上奏,建議劉衍整頓山東兵馬的舉措應全國推廣,傳到九邊奉以爲式。
此時正堂上很安靜,所有人都在互相看着,隻有漢王府長史咬着牙低頭思索着。
朱由樞臉上則是挂着笑容,萬萬想不到,劉衍竟然能夠說動衍聖公出力,還真是小看了劉衍!
“如何?如今衍聖公都推崇劉督臣,諸位難道還有什麽反對意見?”
“這,不敢。”
“我等還要回去禀報一番,然後再作打算。”
朱由樞說道:“反正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本王也幫着劉督臣傳個話:六月十五日之前,諸位如果還阻攔護衛整頓,到時候可就後果自負了!”
衆人面面相觑,隻有漢王府長史冷笑着說道:“衍聖公雖然是天下文人領袖,朝中文官之首,但也不過是貪财之輩。劉督臣多半是用銀子買通了衍聖公,依我之見,諸位與我家王爺一起,湊些銀子送給衍聖公,今日送銀子過去,明日衍聖公就能幫着咱們說話!!”
衆人聽了漢王府長史的話,臉色都是糾結的,不知道應該聽誰的話,氣得朱由樞大聲說道:“既然你們不聽勸,那本王也沒有多餘的話說,就請諸位打道回府吧!”
漢王府長史抱拳說道:“告辭!”
說完,漢王府長史便揚長而去,其餘幾人也紛紛告辭。
“這群混賬!”
朱由樞可是非常熟悉劉衍的,眼下這些藩王長史如此說,一定是受了各自王爺的指令,到時候劉衍發怒,衆人都要遭殃的。
“此事必須立即與劉督臣通個氣。”
想到這裏,朱由樞立即派人去請劉衍過來。
當日傍晚時分,劉衍來到德王府,聽朱由樞說明了情況,劉衍冷笑着說道:“真是沒看出來,那漢王倒是個硬骨頭,本督原本還以爲出頭的應該是魯王呢。”
朱由樞說道:“督臣有何對策?”
劉衍說道:“事情沒辦妥,看來答應給衍聖公的三十萬銀币可以省下了。”
朱由樞頓時啞然。
劉衍則對陪同在旁的苗紹說道:“立即通知财部,給衍聖公的三十萬銀币改爲五萬,算是辛苦費好了,另外将情況也寫成書信,一并送過去。”
“是。”
說完,劉衍才對朱由樞說道:“此番辛苦殿下了,如今各處藩王是以漢王爲首,隻要漢王松口,諸位藩王也就全能同意了。”
“話是這麽說,可是卻沒辦法,那漢王是出了名的執拗,恐怕此事還要費一番周折。”
劉衍大笑着起身,說道:“無妨,剩下的事情本督自己去辦就好,殿下就不用插手了。”
朱由樞聞言頓時臉色煞白:“督臣萬萬不可胡來啊!”
劉衍抱拳說道:“本督自有理會,告辭!!”
除了德王府,苗紹黑着臉,說道:“什麽狗屁衍聖公,自誇如何如何,到頭來事情還是沒辦成,卻有五萬銀币拿!”
劉衍說道:“給他五萬銀币,是本督不想節外生枝,現在當務之急是推行新政、編練兵馬,否則本督一個銅錢都不給他!!”
“多餘的話也不要說了,兩件事:一個是聯系财部,更改錢數,另一個,立即将吳國金叫來,本督在總督府等他!”
苗紹聞言臉色頓時由陰轉晴,笑着說道:“好!有這個錦衣衛頭子出馬,事情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