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德王朱由樞也派了新任德王府護衛指揮使譚明道前來恭迎。
此時衆人面對劉衍的鐵甲大軍,浩浩蕩蕩的開進濟南府城,所有人都表現得恭恭敬敬的,不敢有一絲怠慢。
以往劉衍還是總兵官,顔繼祖與德王的護衛指揮使譚明道還能保持一絲矜持,此時劉衍身爲山東總督,總政山東軍政大事,二人直接以下屬的姿态拜見劉衍。
“呵呵,二位請起,這是幹什麽,都沒有外人,今後咱們可就要在一起做事,爲朝廷、爲陛下鎮守山東了,還望諸位多多幫襯,啊?”
顔繼祖率先表态:“督臣高義,我等自然不能落後。本撫先在此言明,今後不管是軍務還是政務,本撫都将與督臣站在一處,絕無二話!”
譚明道三十多歲,長得很白,再加上三縷長髯,哪裏像是親王護衛的指揮使,換上一身道袍,那便是做學問的書生。
此時譚明道說道:“督臣乃是大明柱石,末将奉德王殿下令,特來聽後調遣,督臣但有吩咐,敢不從命!”
譚明道隻是表達一個姿态而已,劉衍自然不會驅使德王的護衛去做什麽。
此時有顔繼祖和譚明道帶頭,一衆文武官吏紛紛圍了過來,向劉衍表示忠心。
劉衍在山東的威名早就傳開了,身上有赫赫戰功,手中有數萬精銳強軍,在山東這個地面上,基本上就是“土皇帝”的存在。如今更是升遷爲山東總督,衆官更是不敢造次。
“哈哈,有諸位在,本督心中就踏實了。”
劉衍手中馬鞭指了指天上,說道:“現在天色還早,諸位就不要散了,都随本督前往總督府議事。如今賊寇猖獗,戰事一日不平,本督心中便一日不安!”
“遵命!”
苗紹率領親衛營接管了濟南府城的防務,沈拓直接奉命率部北上,前往濟陽城包圍賊寇殘兵。
至于顔繼祖的撫标營,此時已經全部撤到了巡撫衙門一帶駐防,将城中的軍營、校場、武庫全部讓了出來。
總督府内,新打掃出來的正堂一塵不染,顔繼祖還專門雇傭了幾個面容姣好、機靈可人的侍女,爲衆人端茶倒水。
“呵呵,督臣看,這幾個侍女可還能用?不滿意的話,我再給督臣換幾個。”
劉衍滿意的笑了笑,說道:“那倒是不用,顔撫台費心了。”
顔繼祖看清了局勢,對自己的定位非常準确,劉衍對于這樣的人很放心,至少不會壞事。
眼見衆人都到齊了,劉衍便說道:“本督與諸位都是熟人,當初盧督臣在的時候,便與諸位多有往來。今日本督也就不客套了,咱們直奔主題。”
“呵呵,理應如此,督臣務實,我等楷模。”
“督臣憂心國事,我等自當效法。”
“督臣乃是國之柱石,我等自當學之!”
劉衍笑了笑,便說道:“諸位應該都知道,本督一路從大盤堡走來,經夏河寨前千戶所、靈山衛、即墨營城,再到青州府城,這一路上多有坎坷,可是本督卻始終堅持一件事情,那就是推行新政!”
“何爲新政?”
“新政者,乃整頓山東各地衛所軍屯,追繳被侵占的軍屯耕地;乃士紳官商一體納稅,各地藩王也不例外,所有人均要追繳以往五年的欠稅,田賦、商稅等,等同視之;乃發展商事、工坊,開放礦禁,鼓勵商旅;乃核實衛所兵員,淘汰老弱、嚴查吃空饷,招募軍戶青壯守衛各處;乃遣散官吏、軍将家丁,嚴禁私人部曲;乃推行新式學校,全山東府、州、縣均要修建新式學校,教化百姓。”
“本督率部北上濟南府城的時候,麾下幕府各部官吏也已經出發北上了,幾天之後便會抵達濟南府城。請顔撫台在城中準備相應官署,作爲本督幕府辦公之所在。”
“幕府各部抵達濟南府城之日,便是新政推行之時,還請諸位盡全力配合!”
說完,劉衍那淩厲的目光掃過衆人,此時屋内靜悄悄的,幾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是說商議圍剿賊寇的事情嗎?督臣怎麽天上一腳地上一腳的,不按套路出牌啊!
顔繼祖賠笑着說道:“督臣,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應該盡快圍剿各地賊寇嗎,這新政自然是要推行的,但可不可以延後一些時日?”
劉衍語重心長的說道:“撫台應該知道,各地官吏、将兵之中,奸詐者比比皆是,他們都已經知道了本督的治政手法,現在可能就已經在清理首尾,爲侵占軍屯耕地、拖欠賦稅等事,遮掩一番呢,本督以爲新政之事拖延不得,必須立即執行!”
“那圍剿賊寇之事怎麽辦?”
“本督已經派新軍騎兵營與中營、右營出擊了,相信用不了就會有捷報傳來。諸位隻管安心在城中做好本分事,配合幕府推行新政就好。”
此時顔繼祖等人心中苦澀,都沒想到劉衍會突然來這麽一手,雖然大部分人都滿心不願意,卻想到劉衍往日的兇名,想起夏河寨前千戶、靈山衛等地的首級,衆人都不敢當面頂撞劉衍,隻好紛紛答應下來。
“呵呵,等待本督幕府各部抵達濟南府城之後,煩勞顔撫台與幕府參謀李繼文、胡宗明一同居中協調,新政具體的政務,幕府各部的官吏會與相關人等對接,希望諸位配合。”
随後劉衍又看向德王護衛指揮使譚明道,笑着說道:“山東各地的皇親國戚,上到德王、周王等親王,下到各地的奉國中尉,所有人都要追繳五年的田賦、商稅等各項欠稅。”
“關于此事,本督已經向兖州府、青州府、萊州府、登州府各地的宗親下了公文,至于東昌府與濟南府的宗親,還請德王殿下協助勸說,此事譚指揮使回去之後,定要如實禀報。”
譚明道苦笑着說道:“末将明白。隻是此事……,督臣應該知道,藩王不納稅、士紳官不納稅,那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制,如今督臣要一舉推翻,這,這是會死人的!”
劉衍冷笑着說道:“死人?本督見過數不清的屍山血海,也見過饑不果腹的百姓,更見過易子而食、夫婦互食的人間慘劇!譚指揮使,你說本督還會怕死幾個人嗎!”
“至于死的是什麽人,那就要看是誰有膽子,敢反對本督的新政了!!”
譚明道臉色煞白,面對殺氣騰騰的劉衍,不敢再多說什麽,隻是點頭領命。
顔繼祖歎息一聲,說道:“督臣啊,你這是要與全天下爲敵啊!你忘記當初盧督臣的話了?你要懂得自保,切不可意氣用事。”
“全天下?”
劉衍大笑起來,說道:“是那些趴在大明上面敲碎吸血的奸商、貪官、劣紳、昏庸宗室要與本督爲敵!本督之新政如何,諸位心中都有一杆秤,隻要新政大成,則百姓可以活命,朝廷可收獲錢糧,天下可以安定。如此,本督即便匹馬單刀面對千軍萬馬,又有何懼!!”
衆人被劉衍的氣魄所震懾,都不敢再說。
劉衍随即對濟南知府趙才明說道:“趙大人,濟南府這邊,各地的民戶圖冊,以及稅賦底檔,都要準備好,以備查驗。如果有誰膽敢弄出失火走水、檔案丢失等把戲,本督可要連坐的,一處出事,所有官吏一并拿下,從重論罪,你要謹記!”
趙才明擦着額頭上的汗珠,急忙抱拳說道:“屬下領命,今日就派人聯絡各處。”
劉衍随即起身,盯着在座所有人,冷聲說道:“本督知道,諸位之中肯定有人也侵占了軍戶耕地,有人拖欠着曆年賦稅,不過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本督就給諸位以及各地文官武将一個機會。”
“從今日起,本督限期一個月,限山東各府、州、縣的官吏、将兵,如主動上繳侵占的軍田,補齊以往五年的欠稅,本督便可以既往不咎,今日有顔撫台、譚指揮使作證。”
“在這一個月期限内,幕府各部會深入到各地推行新政,上繳軍田的,主動向農部坦白。欠賦稅的,主動向财部、商部坦白。如果一個月之後,還有人被幕府各部查出端倪,那就别怪本督不講情面,到時候抄家殺頭隻是等閑,哪怕鬧到朝廷上,本督也絕不輕饒!”
劉衍說得殺氣騰騰,包括顔繼祖在内,所有人都相信,劉衍是真的敢殺人,哪怕内閣首輔洪承疇來了,也一樣攔不住。
此時顔繼祖心中感歎:“唉!果然如此,盧象升一走,劉衍便無人可以壓制,今後劉衍對于大明朝來說,到底是福還是禍?”
當日會議結束後,顔繼祖等一衆官吏急匆匆的離開了總督府,全都趕回各自的府衙,向各府、各州、各縣發布政令,要求各地的文官、武将立即響應劉衍的命令,有問題的盡快交代,沒問題的等候幕府官吏巡視地方。
顔繼祖回到巡撫衙門之後,便急忙寫了幾封親筆信,然後叫來撫标營參将祖永海,說道:“你立即派人,将這幾封書信送到各處,告訴東昌府、兖州府等各處的藩王、知府,千萬不要拿劉衍的話當兒戲,他可是真的敢拔刀砍人的!”
“告訴他們,就算心中再不願意,也先把事情做了,保住了命再說。要是有人想鬧,就上書朝廷,千萬不要跟劉衍硬頂!!”
祖永海點着頭,收好了書信,然後問道:“撫台,督臣要推行新政,那什麽一體納稅之策,真的能推行下去?當初萬曆朝的張居正是何等的權勢,也曾推行過一體納稅之策,隻不過當初張居正隻是針對士紳,以及五品一下的官吏,到了後來張居正身死,此事也就無人再提了。”
“那劉督臣難道比張居正還要厲害??”
顔繼祖說道:“得罪了張居正,最多也就是丢官罷職,嚴重點就是殺頭而已。得罪了劉衍,他是要掀起腥風血雨的!當初他還隻是夏河寨前千戶所的千戶官,因爲推行新政,就在千戶所城外擺下人頭京觀,現在劉衍是山東總督,手握數萬強軍,新政一旦推行不下去,你說會是什麽後果?”
祖永海頓時打了一個寒顫,急忙抱拳告辭,急匆匆的去找人送信了。
與此同時,劉衍送走了衆人之後,便在總督府的正堂上料理瑣碎之事,忽然在搬進來的物品中,看到了一張山東都司輿圖。
這份輿圖還是幕府找人繪制的,依據就是各營夜不收探查的情報,比一般的明軍或是官府使用的輿圖更爲精準。
劉衍随即命人将輿圖懸挂在正堂上,然後盯着濟南府的位置,暗道:“希望各營能盡快平定地方,本鎮也好安心落實新政之策,盡早掌控山東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