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衍和各鎮總兵官見狀喜笑顔開,紛紛抱拳向李待問、洪承疇等人緻謝,各鎮将士聞訊更是歡聲雷動,高呼“萬歲”不止。
可是李待問與洪承疇就沒有這麽開心了,二人爲了籌集這總數五百多萬兩銀子的錢糧,幾乎将北京城内能得罪的權貴都得罪了一遍,現在二人的名号在北京城算是臭大街了。
陳新甲此時萬分慶幸自己沒有跟着一起籌銀子,看着洪承疇眉宇間的疲憊與擔憂,陳新甲心中暗道:“我看你如何在朝中立足,這個首輔之位,你還能做多久!”
衆人寒暄一陣,洪承疇便與李待問一起,爲各鎮将士發放賞銀與撫恤,劉衍也拿到了額外撥付的錢糧,再加上崇祯帝免去了青萊鎮五年的賦稅和三饷攤派,此番也算大豐收了。
當日,劉衍與楊國柱、王樸、吳三桂等十幾個總兵官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請罪折子,交給洪承疇帶回宮中,崇祯帝見到衆人的折子松了一口氣,随即在宮中賜宴,爲各鎮總兵官送行。
席間,劉衍等人依次進入乾清宮大殿内,崇祯帝雖然心中怒火未消,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一遍,賞賜衆人,又是勉勵一番。
王承恩還宣讀了冗長的《得勝奏表》,待到慶典結束後,便燒掉祭告天地。
一番流程走下來,劉衍、洪承疇以及一衆總兵官跟着王承恩來到側殿,崇祯帝在這裏設宴,爲衆人踐行。
依舊是每人四盤菜,一壺酒,别說是皇宮大内,這樣的菜肴就連那些富商、官吏的家宴都比不上。
洪承疇、楊國柱、吳三桂等人見了,無不淚流滿面,求着崇祯帝吃穿好一些。
劉衍也是心中動容,崇祯帝作爲大明皇帝,能節儉到如此地步,當真是不容易,可也僅限于此了。
崇祯帝爲人多疑、偏激,事事都要親力親爲,但是能力又跟不上,所以這樣的人當皇帝,趕上太平時節還好,也許還是一個守成之君,最多也就是弄出些小亂子,不會有太大出格的地方。
可是崇祯帝運氣太差,可以說是大明運氣最差的皇帝,趕上明末這個外有強敵環伺,内有流賊肆虐,中間連年都是百年不遇的天災,身後還有一衆吸血鬼一般的二五仔大臣。
再加上崇祯帝性格上的缺點加持,就導緻崇祯帝越是勤政,大明的局勢就越發敗壞。原本天啓帝留下了孫承宗等一衆大能,還有魏忠賢這個壓制東林黨的利器,再加上後期洪承疇、袁崇煥、曹變蛟、盧象升、孫傳庭等一衆名将大能,大明即便内憂外患,也能再挺幾十年不成問題。
可是架不住崇祯帝一同騷操作,殺魏忠賢做大了東林黨,裁驿站逼反了李自成,然後各種“親力親爲”,将一衆能硬剛滿清、流賊的名将逐一葬送,大明也在崇祯帝一次次的“微調”下,徹底失去了生還的機會。
此時酒宴上君臣融洽,崇祯帝與衆人談笑風生,劉衍自然也成爲衆人的焦點,誰能想到僅僅兩天前,衆人還與崇祯帝堅持不下?
“呵呵,奴賊敗退,流賊潰散,我大明終将迎來中興之局面,諸位愛卿……”
“……朕寄希望于諸位,望諸位愛卿以定虜伯爲榜樣,返回各處鎮守,效法青萊鎮,編練新軍,爲我大明多練精兵……”
這場酒宴結束的時候,崇祯帝已經喝醉了,在宦官的攙扶下回去休息,衆人也準備出宮,此時所有人都非常的興奮。
這時,王承恩趕來叫住了劉衍,二人走到一邊,小聲說道:“定虜伯此番回去,可要記住陛下的恩德,此番事端,要不是陛下寬宏大量,結果如何,定虜伯是知道的。”
劉衍做出一番“惶恐”的樣子,說了幾句好話。
王承恩很是滿意,說道:“呵呵,陛下有意讓各鎮效法編練新軍,定虜伯回去之後,将新軍操練的心得整理一下,上報給兵部,此事可要記得,千萬不要藏私啊。”
“公公放心,此事本鎮盡快辦好。”
劉衍心中冷笑,青萊鎮新軍之所以強大,是因爲海量錢糧的投入,讓将士們衣食無憂、賞罰分明;因爲所以将士都分到了土地,讓将士們後顧無憂;因爲火器的标準化、制度化打造,可以讓将士們毫無顧慮的大規模使用火器殺敵。
這些經驗教訓,劉衍即便都寫出來發給各鎮去看,他們也學不來的。
因爲在别的軍鎮,再多的錢糧也發不到士兵的手中,從各鎮總兵官起,各級将領層層盤剝,軍屯耕地也所剩無幾,如果沒有推到重來的決心,各鎮哪怕是楊國柱、曹變蛟、吳三桂等人,也是編練不出新軍的,最多是将現有兵馬整頓一番罷了。
出了皇宮,劉衍等人趕回各自營壘,開始整頓兵馬準備返回各自的駐地。
洪承疇也趕回督标營,随後派人通知各鎮總兵官,兵部隻給各鎮兩天時間,時間一到,各鎮大軍必須開拔,不得拖延。
劉衍回到營中便召集了各營參将,衆人此時熱鬧至極,在中軍大帳内談笑風生,劉衍與衆人打趣一會兒,便說道:“朝廷讓各鎮大軍最晚後天就要撤走,本鎮決定,明日一早,各營開拔,返回青州府城。”
“回家啦!”
“這下好了,還能趕上過年。”
衆人歡呼不止,當晚新軍各營将士早早睡下,次日一早,青萊鎮新軍各營便号角頻頻,各營兵馬都在調動集結。
這一番動靜頓時引來周邊各鎮的惶恐,洪承疇聞訊急忙帶着各鎮總兵官趕來,卻見新軍各營兵馬正在收拾行囊,準備開拔。
衆人都長出一口氣,跟随洪承疇來到親衛營中軍大帳内,隻見劉衍已經打點好行囊,大帳内已經空無一物。
“呵呵,定虜伯果然言出必行!”
劉衍笑着說道:“洪督是來爲我軍将士送行的?”
洪承疇說道:“本督沒想到定虜伯走得這麽快,倉促之間也隻能帶着諸位總兵前來了,祝定虜伯一路順風。”
劉衍抱拳說道:“洪督保重,諸位将軍保重!”
衆人紛紛上前與劉衍告别,王樸還奮力擠出了幾滴眼淚,楊國柱、王廷臣、李輔明等人則是哈哈大笑着,與劉衍約酒,曹變蛟微笑着,言道有機會一定要去青萊鎮參觀學習,劉衍當即答應下來。
吳三桂也上前說道:“能夠與定虜伯并肩作戰,是三桂此生最大的榮耀,山高水長,咱們來日方長,以後一定還會有許多機會在一起共事。”
“本鎮能夠與安甯伯血戰鞑虜,也是三生有幸,咱們後會有期。”
同時劉衍心中暗道:“看來你應該是沒機會放鞑子進關了,隻是不知道将來你吳三桂是忠是奸?”
一個時辰之後,新軍各營集結完畢,在凜冽的寒風中,數萬大軍如同松柏一般,矗立在軍陣中巍然不動,如此軍容讓衆總兵駭然。
洪承疇也是贊歎不已,同時心中暗道:“劉衍的确有驕狂的資本,手握如此強軍,就是最大的底氣啊!”
“出發!”
“向前!向前!向前!”
“我們新軍向太陽,向着祖國的大地,背負着萬民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這首劉衍改過詞的軍歌已經在新軍各營中傳唱開來,此時數萬将士行進在寒風中,嘹亮的歌聲響起,洪承疇等人也被這種新穎的曲調所吸引。
特别是聽到“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時,衆人的臉色都變了變,洪承疇更是微微皺眉,眉宇間多了幾分擔憂。
當日,楊國柱、王樸、李輔明也下令拔營,三人順路,相約一同撤軍,從居庸關一路向西而去。
随後吳三桂、劉肇基等遼東各鎮将領也陸續撤走,曹變蛟、馬科、唐通三人的駐地比較近,所以次日才拔營撤走。
德勝門外的二十多萬大軍相繼撤走,崇祯帝與洪承疇、陳新甲等人都是松了一口氣,這場争端終于以和平局面收尾了。
數日後,洪承疇乘坐暖轎來到午門外,準備入宮觐見崇祯帝,如今自己當上了内閣首輔,就必須要拿出一些真本事來,否則以目前朝野對自己的态度,這個位子可坐不長,也坐不穩。
這時,轎子外面的家仆隔着轎簾子說道:“大人,小的看到兵部尚書陳新甲,正在午門外徘徊,不知道在等什麽人。”
“嗯?”
洪承疇微微皺眉,這兩天陳新甲一直躲着自己,顯然是對自己出任内閣首輔心懷不滿,看來要找機會敲打陳新甲一番,不要以爲打了兩場勝仗,區區兵部尚書就能上天了!
片刻之後,暖轎停在午門外,洪承疇披着棉鬥篷走了下來,不遠處的陳新甲立刻小跑過來,神色很是慌張。
“呵呵,本兵也在啊?這兩日本兵似乎很忙,我想見一面都難啊。”
陳新甲卻沒有接話,而是一把拉住洪承疇走到一邊,然後警惕的看着陸續經過午門的大臣與侍衛,低聲說道:“閣老,禍事了!”
洪承疇看着緊張如此的陳新甲,也是心中一顫,問道:“是奴賊再次南下了,還是李自成卷土重來了?”
“都不是!”
“那本兵爲何如此驚慌,如今内憂外患都暫時平息,正是我等大展宏圖之時,還有何事能讓本兵如此的??”
陳新甲壓低聲音,說道:“今天一大早,我聽北鎮撫司那邊傳來消息:周延儒死了!”
“什麽!”
洪承疇也吓了一跳:“怎麽死的?什麽時候死的?在哪死的??”
一連三問,陳新甲有些害怕的說道:“說是兩天前,死在了南面的東安縣。北鎮撫司的說法是,周延儒的馬車遇到了劫路賊人,驚了馬,然後連馬帶車都沖到旁邊的河水裏,周延儒跟車夫以及随從一個沒跑掉,全淹死了!”
洪承疇眉頭緊鎖,問道:“那賊人可抓住了?”
“沒有,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東安縣周邊數十裏都搜過了,根本沒有賊寇出沒的痕迹。”
“這就怪了?”
“還有更奇怪的!”
陳新甲面露懼色的說道:“官道旁的河水非常淺,隻是沒過小腿而已,這麽淺的河水,根本就淹不死人!可是周延儒主仆三人,連同拉車的馱馬,全都淹死了!!”
此刻寒風陣陣,可洪承疇卻冒汗了,問道:“錦衣衛怎麽說?”
“錦衣衛驗過屍了,所有人沒有外傷,而且的确是淹死的。”
陳新甲問道:“閣老,是不是陛下他……”
“不要瞎猜!!”
洪承疇肯定此事絕不是崇祯帝所爲,反而想起了一個人:“劉衍!”
陳新甲也吓了一跳:“周延儒的确壓制劉衍,可劉衍有這麽大的膽子?”
洪承疇瞪着陳新甲說道:“此事到此爲止,待會入宮,也不要對陛下提起,讓北鎮撫司的人去禀報,出了事也與你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