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内,劉衍與各鎮總兵官都還在,誰都沒走,洪承疇見狀松了一口氣,當即拿出了崇祯帝的诏令,也顧不上宣讀走流程,直接遞給劉衍,讓衆人一同查閱。
“陛下已經命戶部尚書李待問、監軍張若麒、馬紹愉去籌集銀兩,一天之内務必籌集到各鎮将士的賞功銀子,以及撫恤銀子。諸位總兵可以放心了。”
衆人臉上都露出了喜悅之色,雖然楊國柱、吳三桂、王樸等人的伯爵與挂印封号依舊沒變,還是連雜号将軍都不如的臨時封好、爵位,可畢竟已經比普通總兵官高了一級,也算是勳貴階層了,所以眼下這個結果,衆人還是可以接受的,隻要銀子給到位就好。
至于劉衍,此時也露出了滿意的表情,崇祯帝在诏令中已經答應,将兖州府、登州府劃入青萊鎮,劉衍麾下的人口、土地增加了一倍,這就意味着自己能夠操作的空間大大增加了。
有了土地就能積累财富,有了人口就能擴充兵馬,在亂世中,這些才是重中之重。
同時,崇祯帝還罷免了周延儒内閣首輔之職,并且在诏令中,将苛待大軍的責任全部推到了周延儒的身上,将其一切官職都免去,責令限期離京。
劉衍也不禁感歎,這像是崇祯帝的做法,出了問題,肯定在第一時間找替罪羊,大明朝的官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至于周延儒,此人在曆史上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強,光是内閣首輔就先後幹了兩次,起起落落的經曆更是數不過來。此番雖然被崇祯帝罷官趕走,天知道此人還會不會東山再起,畢竟曆史的走向已經改變了許多,而周延儒在朝中的關系還是非常強大的。
“周延儒,你能活着回老家,我劉衍随你的姓!”
就在劉衍這邊暗暗考慮“處置”周延儒的時候,洪承疇、陳新甲都眼巴巴的看向劉衍,畢竟劉衍的官職依舊沒有升遷,就不知道兖州、登州兩府,能不能滿足劉衍的胃口了。
而陳新甲也不禁在心中感歎道:“朝廷什麽時候淪落到,要跟武夫講條件的地步了?”
楊國柱、吳三桂等一衆總兵官也看向劉衍,此時衆人都已經比較滿足了,擔心劉衍再繼續堅持下去,衆人即将到手的銀子又會打水漂。
楊國柱說道:“定虜伯,你看此事……,此事如何收尾比較好?”
劉衍自然明白衆人的想法,各鎮總兵既升了官,銀子也要拿到手了,自然已經開始動搖起來,再鬧下去,多半就隻剩自己一人了。
于是劉衍也準備見好就收,隻是還要再多要些好處才行。
“洪督、本兵,據我所知,朝廷已經沒有錢了,不知李尚書如何籌措錢财?”
洪承疇随即将李待問的辦法說了一下,并且保證,一天之後,大軍的銀子肯定能夠湊齊。
劉衍冷笑着說道:“好!既然陛下已經下诏,作爲臣子,本鎮自然服從。”
“好!”
洪承疇與陳新甲長出一口氣,紛紛誇贊劉衍“識大體”、“懂進退”、“能爲常人所不能”等等,劉衍随即打斷二人,說道:“不過我各鎮兵馬必須要見到銀子才能撤軍,一天希望李尚書能夠不負衆望!”
洪承疇看向陳新甲,說道:“爲防萬一,我看本兵還是再辛苦一趟,去幫着李尚書和兩位監軍籌集銀子,如何?”
陳新甲也怕最後出意外,便點頭答應,這要動身回城,卻被劉衍攔住:“還有件事煩勞本兵轉告李尚書。”
“呵呵,定虜伯請講。”
“我青萊鎮一下子增加了兩府之地,兖州與登州各處百廢待興,自年初開始,這兩州便旱災、蝗災不斷,百姓流離失所,農田荒蕪絕收,而朝廷的赈濟卻寥寥無幾。”
“本鎮秉承爲陛下分憂,爲朝廷效力的初衷,在被苛待的前提下,依然毅然決然的收下兩府之地,朝廷是否也應該給些支持,比如說,爲了恢複兖州、登州的生計,請朝廷另行給青萊鎮下撥五十萬兩銀子、三十萬石糧食,用于赈濟百姓、休整兩府之地。”
劉衍說完,洪承疇、陳新甲都瞪大了雙眼,明明是爲了安撫劉衍,給青萊鎮增加了兩府之地,現在怎麽弄得好像他劉衍忍辱負重一般,朝廷還要念他的好??
吳三桂、楊國柱等一衆總兵官也是表情怪異,衆人總算知道爲何都是總兵官,人家劉衍就混得風生水起、實力強大,靠的就是這份颠倒黑白的本事,以及敢與朝廷公開叫闆的膽氣!
“這、這麽多的錢糧,朝廷一時半會肯定湊不齊啊!”
劉衍笑着說道:“那就多給李尚書一天時間,兩天後,各鎮大軍的賞賜銀子、撫恤銀子到位,本鎮的赈濟錢糧到位,本鎮與各位總兵便會撤軍。”
陳新甲此時已經沒了主意,萬萬想不到劉衍臨了還會再次開口,于是便看向洪承疇。
隻見洪承疇咬着牙眉頭緊鎖,沉吟了許久,然後說道:“好!這筆錢糧本督答應了,本督與本兵一同回去辦理此事,要是兩天之内籌集不到,我督标營的賞功銀子與撫恤銀子暫緩發放,先給諸位發足!”
劉衍微微一愣,這個洪承疇的确是個人物,能力、決斷、膽識都是一等一的存在,要是氣節再多一些就更好了。
“呵呵,洪督威武,我等就在此靜待佳音了。”
“不過……”
洪承疇随即話鋒一轉,說道:“此番事端朝野震動,陛下也是震怒,雖然事出有因,但諸位總兵也難辭其咎。陛下寬宏大量,想盡辦法爲諸位補齊了錢糧,那諸位也要有所表示。”
衆人心中一緊,不約而同的看向劉衍,劉衍說道:“洪督所言極是,既然朝廷給了咱們實惠,那咱們也要給朝廷面子。隻要兩天内錢糧到位,本鎮與諸位總兵便一同上奏請罪,将請罪折子遞上去。”
洪承疇盯着劉衍,心中很是不滿,劉衍竟然将此事說成各鎮與朝廷之間的利益交換,當真是驕狂!!
可是洪承疇卻沒有再說什麽,擔心節外生枝,隻要劉衍暫時能率部撤走,盡快平息事态,一切都好說。
“既然如此,那諸位就在此等候吧。”
看着洪承疇與陳新甲策馬出營,劉衍站在帳外沉默良久,楊國柱、王樸等人則喜笑顔開,這下升遷有了、銀子也有了,衆人心情大好。
“定虜伯在想什麽?”
楊國柱、曹變蛟、王樸三人走了過來,劉衍笑着說道:“我在想,周延儒離京回鄉了,咱們也沒趕上送一送,是不是有些失禮了?”
雖然劉衍說話的時候,臉上帶着笑容,但是楊國柱、曹變蛟、王樸三人怎麽看,心中都感到一陣寒意,劉衍的笑容爲何如此瘆人?
天色大亮之後,劉衍回到新軍親衛營大帳内,并且叫來了随軍北上的吳國金。
劉衍問道:“周延儒被罷官了,知道嗎?”
“知道。”
吳國金壓低了聲音說道:“屬下在京師内有不少的耳目,就連錦衣衛中都有關系,是之前屬下在北鎮撫司的好友,就是他們傳出來的消息,屬下也是剛剛聽說的。”
“嗯,很好。”
劉衍每月給情報司的銀子除了薪酬之外,還有不少的“經費”,專門用來發展情報網絡,在砸下大把大把的銀子之後,如今已經初見成效了。
“周延儒是幾時出的京?”
“今日一早,走了估計快有一個時辰了。”
“知不知道周延儒往那邊走的??”
吳國金聽着劉衍的問話,越來越興奮,說道:“周延儒的老家是南直隸常州府,據消息說,黎明時分城門剛開,周延儒就從廣渠門出城南去。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快到東安縣了。”
劉衍點了點頭,說道:“那好,讓王陽帶着探查曹的兄弟走一趟,替本鎮送一送周延儒,讓他快些上路!”
與此同時,洪承疇、陳新甲拖着疲憊的身體,再次返回宮中面聖,将消息禀報崇祯帝,崇祯帝雖然氣憤難消,但也隻能繼續逼着李待問三人籌集銀子。
洪承疇向崇祯帝表示,督标營的賞功銀子與撫恤銀子可以暫緩撥付,先緊着各鎮将兵發放,崇祯帝大爲感動,當即說道:“洪愛卿識大體,忠心爲國,朕心甚慰。如今内閣首輔空缺,朕看,洪愛卿就先操勞一番好了。”
洪承疇先是愣在原地,随後便匍匐在地大哭起來:“臣,自當效仿諸葛武侯,爲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一旁的陳新甲此時萬分絕望,原本以爲拼了命将周延儒拉下馬,又有錦州之戰、開封之戰兩份捷報在,這個内閣首輔的位子,怎麽也該自己這個兵部尚書坐一坐了。
可是這個願望又被洪承疇打碎了,此時陳新甲萬念俱灰,隻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當日,陳新甲被崇祯帝派回德勝門外的大軍中,命其“安穩軍心,以免徒增事端”。
而洪承疇則像是打了雞血一般,與李待問兵分兩路,開始在北京城内籌集錢糧,一時間城中各處怨聲載道,不斷有錢糧運往德勝門内的戶部分倉囤積。
“洪承疇當了内閣首輔?”
劉衍在親衛營大帳内,聽着吳國金的禀報,也是吃了一驚。按照曆史上的記載,周延儒倒台後,應該是陳新甲接班。可是現在松錦之戰算是打赢了,洪承疇不但沒被清軍俘虜,反而凱旋回朝,直接搶了陳新甲的内閣首輔位子,這下二人之間将再無默契了。
“看來朝中又要争鬥四起了。”
劉衍感歎朝中乃是多事之秋,随即問道:“王陽帶人出發了嗎?”
“出發了,估計已經已經過了東安縣了。”
“那就好。”
劉衍冷笑着說道:“怎麽說也是當過内閣首輔的人,就這麽悄無聲息的回家養老,也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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