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帝無可奈何的揉着太陽穴,朝中大臣都是一群隻會争吵、不會實幹之輩,自己縱然有千萬之心,也無法落實下去,這讓崇祯帝感到非常疲憊,又是非常的疑惑:“偌大的帝國,爲何就沒有幾個實幹之臣?”
“既然戶部拿不出錢糧,暫時就先按照周閣老的意思辦,等到朝廷富裕了,朕再給各鎮将士補上這一次。”
“陛下!絕不可如此啊!”
陳新甲急得幾乎吐血,崇祯帝則是眉頭緊鎖,對陳新甲這個兵部尚書很不滿,隻顧吵着索要錢糧,卻拿不出解決錢糧問題的辦法,真是煩躁!
王承恩看出了崇祯帝的心思,便上前一步,笑呵呵的對陳新甲說道:“呵呵,本兵大人就不要再說了,國事艱難,陛下也沒有辦法。本兵不是不知道,就連陛下的内帑也沒有錢糧,上個月老奴還清點過,内帑府庫中隻有十幾萬兩銀子而已,還要支撐宮中用度……”
崇祯帝擺了擺手:“你說這些做什麽!”
“是,是老奴多嘴了。”
陳新甲長歎不已,隻是搖頭跺腳。
崇祯帝見狀,便說道:“不過劉衍與各鎮總兵官畢竟有大功勞,周閣老的方案雖然照顧了朝廷的難處,朕也不能不體會衆将士的苦衷。所以,朕決定從内帑中拿出三萬兩銀子,分賞給劉衍等各鎮總兵官。”
“此事,就由陳愛卿去辦吧,今日就領了銀子,去一趟德勝門外。”
此時陳新甲可謂欲哭無淚,一旁的周延儒和李待問則是松了一口氣:這口大鍋終于有人背了!
當日傍晚時分,德勝門外大營。
陳新甲帶着三萬兩銀子來到中軍大帳,此時洪承疇、馬紹愉、張若麒三人站在一邊,劉衍、楊國柱、吳三桂等各鎮總兵官站在一邊。
衆人聽着陳新甲宣讀完旨意,崇祯帝先是将衆人稱贊了一番,随後便是衆人的封賞事宜。
“錦州大捷,奴賊潰卻,國朝響動,朕心甚慰,今有薊遼總督洪承疇、宣府鎮總兵官楊國柱、大同鎮總兵官王樸……力戰破敵,功勞甚大,今特加以封賞!”
“……薊遼總督洪承疇任東閣大學士、領兵部尚書銜,入閣輔政……”
“監軍馬紹愉、監軍張若麒随軍征戰勞苦功高,今遷馬紹愉爲兵部左侍郎,張若麒爲兵部右侍郎……”
“宣府鎮總兵官楊國柱挂定胡将軍印,封定胡伯;大同鎮總兵官王樸挂平胡将軍印,封平胡伯;密雲鎮總兵官唐通挂京北将軍印,封京北伯;薊州鎮總兵官白廣恩追封爲安冀伯,東協總兵官曹變蛟挂東安将軍印,封東安伯;山海關鎮總兵官馬科挂北關将軍印,封北關伯;前屯衛總兵官王廷臣挂前衛将軍印,封前衛伯;甯遠鎮總兵官吳三桂挂安甯将軍印,封安甯伯;山西總兵李輔明挂平晉将軍印,封平晉伯;援剿總兵官左光先挂平寇将軍印,封平寇伯;遼東鎮總兵官劉肇基挂定遼将軍印,封定遼伯。”
“各鎮有功将士按功勞大小酌情晉升,各鎮傷亡将士撫恤,分兩年期給付……”
陳新甲宣讀完畢之後,中軍大帳内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十幾雙冷冰冰的眼神,不斷在陳新甲的身上掃過,讓陳新甲止不住的寒毛直豎。
劉衍最先起身,這份旨意從頭到尾都沒提青萊鎮将士,開封之戰斬首二十多萬,朝廷隻提拔了幾個參将,給了二十多萬兩銀子的撫恤,之後便再沒有封賞。
陳新甲信誓旦旦的做出保證,錦州之戰結束後,會給青萊鎮将士一并升賞,可是如今卻再度失信,劉衍心中的怒氣上湧,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本兵大人,你不想解釋解釋嗎!”
面對劉衍的責問,陳新甲這個上官卻急忙賠笑,正要說話,王樸也跳了起來,大叫着:“封我爲平胡将軍、平胡伯?這是哪門子封号,朝廷的雜号将軍都沒有這些,我等浴血奮戰立下大功,竟然連個雜号将軍都沒混上,朝廷也太過敷衍了!”
有劉衍與王樸牽頭,随即楊國柱、曹變蛟、王廷臣、李輔明、左光先、劉肇基全都起身怒斥了起來,唐通與馬科見狀也跟着上蹿下跳的,二人的聲音甚至蓋過一衆總兵,逼着陳新甲連連後退。
吳三桂雖然沒有像衆人那樣大喊大叫,但是此刻也黑着臉瞪着陳新甲,心中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燒。
各鎮總兵官曆來有“截流”的傳統,麾下兵馬的軍饷,傷亡将士的撫恤,都會被截流一部分,作爲總兵和各級将官的“外快”。
可是此番,各鎮将士不但沒有賞功銀子,甚至連撫恤都要分兩年給付,陣亡将士的撫恤本就沒多少錢,再分兩年給,那就是擺明了朝廷想賴賬!一衆總兵官如何不憤怒?
此刻洪承疇也是目瞪口呆,萬萬想不到朝廷竟然會做出如此決策。而馬紹愉、張若麒也是對視一眼,二人都徹底傻了,想不到朝廷對各鎮将兵竟然如此刻薄,這些驕兵悍将血戰日久,等的就是封賞,如今朝廷刻薄,那還不鬧将起來?
陳新甲面對衆人的責問,急忙解釋起來:“這是周閣老的意思,朝廷沒錢沒糧,一時拿不出這麽多的錢糧來,所以隻好苦一苦各鎮将士……”
劉衍大聲吼道:“各鎮将士本就貧苦,奮戰數月軍饷就時常拖欠,将士家中多有餓死,難道如今連封賞銀子都沒有?我各鎮将士可以戰死沙場,卻不能饑餓而亡!”
劉衍的話就像是火星子落在幹柴上,頓時燃起衆人的怒火,王樸直接大叫道:“我等要面聖,向陛下要個說法!”
唐通和馬科急忙附和:“進京!面聖!要說法!”
衆人群情激奮,這可吓壞了陳新甲,眼見壓制不住衆總兵,隻好向洪承疇投去求援的目光。
洪承疇歎息一聲,攔住衆人,說道:“朝廷此舉太傷人心,但本兵也是無奈,我相信本兵已經盡力而爲了。”
“諸位暫且忍耐,待本督入京面聖,爲諸位總兵、全軍将士要一個說法。”
陳新甲頓足拍手,幾個總兵官叫嚷着面聖也就罷了,你洪承疇爲何也要湊熱鬧?
“洪督不可,陛下已經定下了旨意,豈會更改?我看還是先讓各鎮将士回去,此事容我從長計議,定會給各鎮将士一個說法,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洪承疇不說話了,此時自己不得不表态,被陳新甲一攔,便猶豫了起來,自己如今已經入閣了,要是真的去面聖,萬一聖上惱怒,将自己再逐出内閣怎麽辦?
衆人見洪承疇不說話了,心中都是冰涼冰涼的,沒了洪承疇出面,難道自己隻能認倒黴了?
楊國柱、王樸、曹變蛟等人紛紛看向劉衍,就連吳三桂也看了過來。
劉衍此時臉色鐵青,冷聲說道:“既然本兵說了,要從長計議,那就請本兵繼續爲我青萊鎮将士提供糧草。”
“啊?聖上的意思是,各鎮兵馬兩日後就要各自返回駐地,爲何還要……”
劉衍大聲說道:“從今日起,我青萊鎮将士就在德勝門外住下了,開封之戰、錦州之戰的封賞,我青萊鎮将士必須要給足,否則本鎮絕不撤兵!”
“三天,本鎮隻給朝廷三天時間,三天期限一到,本鎮便親率數萬精銳入京城,直接向聖上讨要說法!”
洪承疇聞言瞪大了眼睛,驚呼道:“定虜伯慎言!”
馬紹愉、張若麒頓時哎呦了一聲,隻恨自己爲何沒有提前昏死過去,遇到劉衍翻臉的場面。
其餘各鎮總兵官則是全都愣住了,随後楊國柱、王樸、曹變蛟、王廷臣都是面色凝重,咬着牙,先後大聲怒吼着,幾人雖然不敢與劉衍一樣率軍入城,但也決不會離開,四鎮大軍就在城外駐紮,一同封堵京師德勝門,以此來聲援劉衍。
其餘各鎮見狀,也都紛紛叫嚷着聲援劉衍,左光先、劉肇基、李輔明等人自不用說,有了劉衍帶頭,出了問題也是劉衍頂在前面,衆人紛紛跟進,畢竟法不責衆的道理衆人都明白。
唐通和馬科更是不嫌事大,紛紛叫嚷着,各鎮要分兵封堵京師各處城門,不能讓朝中苛待大軍将士的奸臣逃走。
馬科還不斷叫嚷着要“清君側”,一邊嚷嚷着,一邊看向劉衍。
吳三桂此時也開口說話:“朝廷待衆将士不公,我等絕不撤軍,就在這裏等待聖上定奪!!”
陳新甲見狀眼前又是一黑,幾乎暈厥過去,還是兩個随從将其扶住。
随即陳新甲便狠狠的瞪了兩個随從一眼,這個時候,自己還不如直接昏過去,一了百了,這群驕兵悍将幹出什麽事來,自己不想知道,也不想參與!
陳新甲苦着臉勸着衆人,衆人卻懶得理會,劉衍冷聲說道:“本兵是想留在這裏,還是回城帶話?本兵還是說明一下,以免耽誤大事!”
“這、這……”
陳新甲随即拉住洪承疇,幾乎是哀求的說道:“洪督,你說句話啊,禍事啦,這可如何是好啊!”
洪承疇此時恨不得一腳将陳新甲踢開,堂堂一個兵部尚書,竟然搞不定大軍封賞之事,還要你做什麽??
可是此時二人隻能一同應對,萬一各鎮二十多萬大軍真的出兵京城,那大家就一起等着誅殺九族吧!
“諸位不要急躁,容本督與本兵一同入宮面聖,此事一定會有個說法的。”
馬紹愉與張若麒也急忙站了出來,紛紛表示要一同去面聖,爲各鎮将士要個說法。
劉衍冷笑着說道:“來人,爲幾位大人備馬,送大人們入城!”
“不過本鎮要提醒四位大人一句:三天期限,而今天已經是黃昏了,四位大人還有兩天時間,要抓緊些了!”
陳新甲大叫着:“今天就算一天啊!定虜伯給我些面子好不好?”
“面子??”
劉衍冷笑着說道:“我給你面子,誰給我面子?現在我沒了面子,那大家就都别要面子了!!還有兩天,到時候天下人說我是權臣也好,奸臣也好,我都領下了!”
半個時辰後,陳新甲、洪承疇、馬紹愉、張若麒黑着臉出了中軍大營,當四人在家丁的護衛下,策馬離開中軍大營的時候,青萊鎮新軍各部已經接到了劉衍的命令,各營兵馬紛紛出動,開始封鎖德勝門外的各處要道。
甚至洪承疇還見到了前營都指揮使陳勳,此時陳勳正帶着前營新軍将士來到中軍大營外面,正罵罵咧咧的指揮兵馬包圍了中軍大營,将洪承疇的督标營給圍了起來。
四人終于相信了劉衍的話,絕不是吓唬人的,要是兩天之後朝廷還沒有說法,劉衍是真的會殺人攻城的!
“快進京面聖,快!”
洪承疇、陳新甲四人此時魂飛魄散,策馬飛奔,拼命一般沖回北京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