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上元佳節的這一天清晨,洪承疇率各鎮将士抵達京師德勝門外,劉衍提前得到消息,也率部從東直門外向北移營,與洪承疇率領各鎮彙合。
二十多萬明軍彙集城外,一時間京師震動,萬民歡騰。
上元節自漢代就有,到大唐達到盛況。
“丙寅夜,帝與皇後微行觀燈”。在唐代的上元夜,會有宮女數千人觀燈,從正月十四至十六日的三夜均放燈。到了宋代,上元節不僅燈火輝煌,且有歌舞百戲填充街巷,“樂聲嘈雜十餘裏”。上元節吃應節食品“元宵”(當時稱圓子)的習俗也早已出現。
大明仍沿舊習,宮中上元節前後放假三天,并賜文武群臣及耆老酒宴,午門置鳌山燈,聽人縱觀,表示與民同樂。
大臣們可奉父母來觀燈,皇帝并予賞赉。永樂年間一次燈山起火,有不及躲避而死者,帝甚惋惜,以後未再舉行,但放假、賜宴如故。
《明宮史》載,正月十五日上元節,内臣宮眷,皆穿燈景補子、服蟒衣。燈市十六日更盛,天下繁華鹹萃于此,勳戚内眷登樓玩看,了不畏人。
到了眼下明末時期,也有明人記載,自明初始,“上元十夜燈”,正月初八始至十七日罷。
北京的燈市在東安門外以北(後世燈市口一帶)。做燈者,皆各持所有,到燈市出售。“燈之名不一,價有值千金者。”是時四方商賈雲集,珠石奇巧,羅绮綢緞,古今異物畢至。更有技藝百戲,于市上演出,觀者男婦交錯,挨肩擦背,熱鬧非凡。
鄉村人則紮秫稭作棚,周懸雜燈,門迳曲折,長三四裏,入遊者一時迷不能出,謂之“黃河九曲燈”。
夜間并放煙花炮竹,有響炮、起火、三級浪、地老鼠、花盆、花筒等多達數百種。有的煙火則架高一丈,盒分五層,各處燃放,通宵不盡。
此外尚有走橋、摸釘以祛百病等習俗。正陽、宣武、崇文各門皆不閉,任民往來,校尉巡守,通宵達旦,其盛況亦不亞于唐宋。
可是到了今年的上元佳節,北京城内的百姓蜂擁來到德勝門一帶,争相目睹血戰錦州各鎮将士的風采,以至于城中花燈幾乎沒有多少百姓圍觀,城中也幾乎聽不到煙花爆竹的聲響。
在洪承疇的中軍大帳内,洪承疇擺下了酒宴,劉衍帶着許銘、苗紹、王越、汪博、張義、沈拓、荀景雲等人參加,陳勳也趕來赴宴。
其餘衆人,楊國柱、王樸、曹變蛟、王廷臣等人紛紛坐在劉衍身旁,與劉衍熱烈談笑着,好不熱鬧。
吳三桂、劉肇基、李輔明、左光先幾人坐在對面,也不斷的舉杯向劉衍敬酒,劉衍全都來者不拒。
至于馬科與唐通,此時也是笑呵呵的,大戰打赢了,衆人都會有封賞,此時二人也不再與劉衍爲難,也主動向劉衍敬了兩杯酒,劉衍不計前嫌,與二人邀碰飲下。
洪承疇坐在上首,馬紹愉、張若麒兩個監軍一左一右坐在兩邊,三人沒有衆将那麽豪放,但是也喝的很熱鬧,不時說着大戰中的種種艱辛,随後又是大笑起來,顯得非常暢快。
酒宴中,王樸與楊國柱等人向劉衍講述了錦州後續戰事的細節。
劉衍聽到各鎮将士依托地利,與二十多萬清軍打得有來有回,甚至楊國柱、曹變蛟等人親率家丁鐵騎,沖擊清軍大戰,幾乎是九死一生。
就連王樸這個曆史上有名的逃跑将軍,竟然也在乳峰山以北,女兒河以東,率部與一萬多蒙古鐵騎血戰了一場,雖然傷亡比清軍還要多一些,卻也擊退了敵軍,斬首一千多級,讓劉衍不禁刮目相看。
甚至馬科與唐通在後續戰事中,也能夠做到中規中矩,率部各自斬首數百,有了新軍前營守衛糧道,爲大軍托底,這些明軍将士就好像有了依靠一般,竟然全都奇迹般的超常發揮,讓劉衍也不禁感歎時勢造英雄,也能改造狗熊!
随後王樸笑着說道:“對了定虜伯先一步率部抵達京師,難不成是又準備馳援錦州的?”
“正是,本鎮接到本兵調令,正準備再次馳援錦州城,卻沒想到,在洪督的率領下,諸位将軍大發神威,将奴賊大軍擊退了!”
衆人臉上都透着歡喜,能得到劉衍的稱贊,衆人都覺得臉上有光。
楊國柱問道:“定虜伯,開封之圍解了?李自成的數十萬大軍呢?如今是誰領兵抗擊?”
洪承疇率領各鎮抵達京師之後,隻有兵部和禮部各派一名侍郎前來犒軍,并且那名兵部侍郎向洪承疇等人傳達了陳新甲的命令:各鎮将士不得随意出營活動,暫時在各自營壘中待命。
所以不管是洪承疇,還是各鎮總兵官,暫時都還不知道開封大捷的事情。
劉衍面對楊國柱的一連三問,見到洪承疇、吳三桂、馬科等衆人也紛紛投來詢問的目光,于是笑着說道:“呵呵,楊總放心,本鎮率部千裏馳援開封,在開封城下與李自成率領的數十萬大軍血戰兩場,兩戰兩捷,斬首二十餘萬,陣斬了火器營左果毅将軍孫可望、左營副制将軍劉希堯、右營左果毅将軍白鳴鶴、右果毅将軍賀蘭、路應标。”
“流賊大軍已經徹底潰散,現開封之圍已解,開封副将陳永福、河南巡撫高名衡正率部追剿殘敵。”
劉衍說完之後,大帳内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隻有陳勳滿臉遺憾,這種大戰自己沒有趕上,這将是自己終身的遺憾。
“定虜伯威武!”
王樸率先吼了一嗓子。
緊接着楊國柱、曹變蛟、王廷臣,以及吳三桂等衆人紛紛發出一陣驚歎,就連馬科與唐通也是張大了嘴,贊歎了兩聲。
洪承疇大笑說道:“哈哈,本督與李賊也交手幾次,雖然也頗有斬獲,但從未有過兩戰斬首二十多萬的壯舉,定虜伯真乃當時猛将,國朝幸甚,聖上幸甚!”
馬紹愉、張若麒也是紛紛向劉衍恭賀,然後争相着拱手對着南面,向崇祯帝所在的方向行禮,一副幾欲痛哭流涕的衆臣狀。
雖然劉衍斬獲的首級是流賊的,但兩戰斬首二十多萬的戰績,也是世所罕見的,除了國朝初期針對殘元的大戰,以及永樂年間征讨蒙古人的大戰之外,國朝就再沒有斬首如此之衆的大捷了。
這也就解釋了,衆人的反應爲何如此之大,神情如此震驚。
吳三桂神色閃爍了一番,随後笑着問道:“定虜伯已經是挂将軍印的總兵官了,如今又立下如此大功,不知朝廷是如何封賞的?我等也想與定虜伯一起高興高興。”
說起封賞之事,衆人的興趣再度被引燃,畢竟接下來,朝廷就要對衆人的錦州戰功進行封賞了。
看劉衍的封賞尺度,衆人就能估計自己能獲得什麽程度的封賞,自然全都來了精神。
劉衍看着衆人期盼的神情,淡然說道:“我新軍各營都指揮使、遊擊将軍,全部晉升一級,爲參将,本鎮的内人被封爲二品诰命夫人。”
“本鎮還有一千兩銀子等财物的賞賜,各級将士也有不同數額的賞銀,除此之外就沒有别的封賞了。”
“哦,對了。”
“我新軍将士在開封之戰中傷亡了數千将士,衆将士的撫恤銀子還是前段時間,本鎮與本兵讨要來的。”
劉衍說完之後,大帳之内再度陷入了沉寂。而許銘、苗紹、沈拓、汪博、張義、王越、荀景雲幾人則是面露怒意,要不是有一衆上官在,幾人估計已經開始破口大罵,以發洩心中不滿了。
衆人聽完劉衍的話,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洪承疇的臉色也是陰晴變幻着,萬萬想不到陳新甲竟然辦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将士有功不能賞,那将來誰還會爲朝廷賣命!
想到這裏,洪承疇心中怒氣上升,不過依舊壓制着心中怒火,看向衆人。
王樸、楊國柱、曹變蛟、王廷臣四人最先反應過來,紛紛爲劉衍抱不平。
王樸說道:“本兵如此處置,簡直是對定虜伯及新軍将士的侮辱,此番就連定虜伯咽下這口氣,兄弟我也絕不罷休,定要向本兵讨個說法!”
楊國柱沉聲說道:“本兵太過分了,有功将士不能封賞,寒了大軍将士的報國之心,此乃誤國之舉,本鎮也要向本兵進言,爲定虜伯讨個說法!”
“算我一個!”
王廷臣大聲叫道:“定虜伯平日裏對我等多有幫助,又是國朝的大功臣,豈可受此侮辱,待到本兵到來,定要個說法,否則我絕不放本兵離開!”
曹變蛟則是冷聲說道:“朝廷如此做派,恐怕不光是本兵的意思,可歎我等浴血奮戰,定虜伯更是南征北讨爲國平賊,卻落得如此下場,天下如此動蕩,也不是無從由來!此番,我定與定虜伯站在一處,朝廷要是不給定虜伯應得封賞,我決不罷休!”
眼見四位總兵相繼開口,言辭之激烈,讓洪承疇、馬紹愉、張若麒三人都感到心亂。
陳勳更是跳了出來,雖然隻是遊擊将軍,但是憑借弘螺山防守戰的勝利,陳勳在衆人之間也頗受重視。
此時陳勳直接叫出陳新甲的名諱,大聲怒罵了起來,洪承疇看了兩位監軍一眼,然後說道:“陳将軍,你的心情本督理解,但是要慎言。”
陳勳憤憤不平的坐了下來,但是嘴裏依然小聲嘟囔着。旁邊的王越、苗紹、許銘等人也是紛紛冷哼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