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衍看過之後臉上萦繞着怒色,随即召集幕府衆人,以及新軍各營都指揮使議事。當衆人身披大氅踏雪而來,紛紛笑着與劉衍行禮,劉衍的臉上也挂上了一絲笑意,與衆人寒暄了幾句。
随後衆人落座,劉衍先是拿出封賞公文,說道:“開封之戰、錦州之戰我新軍将士斬獲甚重,兵部已經有了決議,并發來了封賞。”
衆人大喜,大家辛辛苦苦轉戰幾千裏,打了大半年的仗,如今終于有封賞了。
劉衍将封賞公文遞給王炆鎮宣讀,可是沒過一會兒,衆人的臉色便有些難看了,就連宣讀的王炆鎮也是臉色凝重,語速都慢了下來。
此番兵部對于新軍将士的封賞通過的非常快,以往需要至少幾個月的時間,此次隻用了不到一個月就下發了,堪稱神速。
而且青萊鎮新軍各營将領奮戰有功,按照劉衍捷報中附屬的有功将士名單,幾乎所有人都有封賞。隻是這具體的封賞,卻讓在座衆人心中惱怒,好像是吃了蒼蠅一般惡心。
沈拓、王越、張義、汪博、苗紹、許銘因功升遷爲參将,荀景雲、鮑學鎮被授予都指揮使的職銜,炮營指揮使錢樰授遊擊将軍銜。
各營指揮使,除了魏漢、郭銘緒、沈東來三個前營指揮使之外,其餘康輝、白漢月、劉靖等十餘人,全部充任遊擊将軍,其餘千總、百總(哨長)、旗長、隊長則沒有任何升遷,隻是按照斬首多少,給予相應的賞銀。
而最讓衆人憤怒的,便是此番劉衍竟然也沒有升遷,隻是給劉衍發下了一千兩銀子的賞銀,以及賞功銀牌二十面、賞功金牌二十面,绫羅綢緞若幹,另外朝廷封王芸禾爲二品诰命夫人,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别的封賞了。
“陳新甲這是瘋了嗎!”
許銘冷聲說道:“我新軍從遼東殺到河南,奴賊于流賊加在一起,斬首二十多萬,二十多萬啊!總鎮與各營絕大部分的有功将士,竟然沒有升遷封賞,朝廷竟然如此苛待我新軍将士!”
苗紹也一拍桌子,大聲說道:“總鎮,我看直接讓前營将士從弘螺山撤軍,反正有了功勞也沒有封賞,還留在那裏做什麽!”
汪博怒聲說道:“朝廷不公,就别怪咱們不留情面,我看咱們仿效邊軍鬧饷,也鬧上一鬧,讓朝廷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看看,我新軍将士不可欺!”
其餘衆人都是群情激奮,吵吵着要進京兵谏,定要鬧出個說法來。
劉衍沒有理會衆人的吵鬧,而是拿出另一份兵部公文,說道:“随同封賞一起來的,還有一份調令:兵部要求本鎮率部在青萊鎮休整半個月,然後新軍各營要趕往京城駐紮待命。”
這下衆人更是憤怒,朝廷此番不但有功不賞,大批基層将士沒有升遷,劉衍這個新軍主将也沒有升遷,甚至傷亡将士的撫恤銀子也沒有提及,竟然還想着再次征調新軍将士出戰,兵部那些大老爺的腦子是怎麽長的,都他娘的是吃屎長大的嗎?
此時就連一向以法令爲重的荀景雲也不禁出聲:“總鎮,我新軍将士不可倉猝聽令北上,否則軍心盡失,我等如何向各營将士交代!”
衆人紛紛附和,王炆鎮、張耒、嶽明等文官也是一緻贊同,認爲封賞、撫恤的事情沒有一個說法,新軍各營絕不能聽令北上。
既然朝廷不幹人事,那就别怪老子不聽号令。就好像後世公司裏加班不給錢,還想着加派工作,想都不要想!
劉衍見衆部下統一了意見,便說道:“好!既然諸位與本鎮的想法一緻,那就這麽辦,兵部的這份調令本鎮決意不從。”
說着,劉衍當衆将那份調令公文撕碎,衆人頓時歡呼起來。
“呵呵,正好本鎮要在軍中推行刺刀,各營也正好趁這個機會整頓兵馬,盡快熟悉刺刀的使用之法。”
“是!”
會議結束後,劉衍卻留下了吳國金,二人來到後院的書房内,劉衍問道:“京師那邊有消息了嗎??”
吳國金說道:“有消息了,不過很紛雜,現在京城内外各種消息滿天飛,說什麽的都有,屬下簡單的整理了一番。”
其實此番兵部下達的封賞與調令,在劉衍看來是非常反常的,按理說大明連年兵災,官軍屢屢戰敗,不管是陳新甲還是崇祯帝,都急切的需要一場大捷來振奮人心士氣。
在這樣的背景下,劉衍先是在遼東重創清軍,然後在開封城擊潰了李自成上百萬人馬,斬首二十多萬,擊殺數員流賊大将,這樣的功勞說什麽也要大書特書一番,以便讓天下臣民看一看,朝廷還是穩如泰山的,朝廷的兵馬還是所向無敵的!
可是兵部的這份封賞卻反其道而行之,好像根本不将新軍将士當一回事,隻是敷衍了事而已。緊接着,兵部還要繼續征調新軍北上京師待命,這明擺着是竭澤而漁的做法,封賞不到位、撫恤不見蹤影,還要繼續征調出戰,難道朝廷和崇祯帝不怕新軍将士直接反了?
正因爲心中疑惑,劉衍才将吳國金留下,想從情報的蛛絲馬迹中尋找答案。
劉衍說道:“說說看,都有什麽消息?”
“上個月開始,京城内便有傳言:兵部尚書陳新甲有意與奴賊議和,但朝中大臣對此三緘其口,情報司也無從查證。”
“……遼東戰事膠着,洪承疇率部在錦州、松山、乳峰山等地,陸續與奴賊大軍激戰數次,雙方互有損失。”
“王陽花銀子從兵部弄到的消息,說是馬科、唐通兩部被重創,曹變蛟、王廷臣部傷亡也不小,但是官軍憑借地形優勢,依舊占據着錦州城、松山堡和乳峰山防線,将奴賊擋在三點一線的北面,始終無法南下。”
“另外就是關于前營将士的,據兵部的消息稱,奴賊曾兩次集結過萬精銳突襲弘螺山,但是都被前營将士擊潰,據說是斬首不少,官軍的糧道無憂!”
劉衍松了一口氣,看來由于前營将士的參戰,松錦之戰的局勢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開始與曆史上的軌迹發生偏轉了。
隻要虹螺山防線不失,官軍就能立于不敗之地,繼續與清軍僵持下去。
“兵部在這個時候還要征調新軍北上京師,難道是……”
劉衍心中冒出一個想法,難道是遼東戰事膠着,陳新甲與崇祯帝發了狠,要借着開封大捷的餘威,繼續增兵遼東,準備再來一場錦州大捷??
“哼!”
劉衍心中冷笑,好事總不能都讓陳新甲和崇祯帝遇到,不給馬兒吃草,還想馬兒跑,天底下沒有這麽好的事情!
“還有别的消息嗎?”
吳國金說道:“還有一個消息:京師有傳言,奴賊大軍好像有撤軍北歸的迹象,隻是這個消息同樣無法證實。”
劉衍頓時一驚,曆史上松錦之戰的時候,滿清内部的确也是困難重重,不但遼東各地普遍幹旱,而且因爲滿清殘暴的統治,各地百姓苦不堪言,大片農田荒廢,幾乎收不上什麽稅賦。
可以說,松錦之戰也是滿清的一次豪賭,賭赢了就可以憑借大戰的繳獲,以及錦州城、松山堡等各處城池的财富、人口渡過難關,敗了那就輸個底朝天!
如今松錦之戰的局勢已經不同于曆史,原本清軍突襲明軍糧道,緻使明軍轉瞬崩潰,大軍主力折損殆盡,洪承疇、祖大壽等投降了鞑子,曹變蛟、王廷臣、楊國柱等大将戰死,吳三桂率殘兵退守甯遠城,可以說曆史上的松錦之戰,清軍除了開始打得比較辛苦之外,整體上打得還是非常順暢的。
可是如今,明軍後路有新軍前營的一萬兩千多精銳駐守,還有曹變蛟、王廷臣部兵馬輔助,清軍短時間内根本打不下來,除非拼着傷亡慘重、各旗傷筋動骨的打算,也許還有一絲機會。
同時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有新軍前營兜底,洪承疇和各鎮總兵也一掃往日畏懼清軍的陰霾,在遼東打得非常悍勇,可以說是超常發揮了。雖然明軍整體的傷亡還是多于清軍,但也可以将清軍擋在乳峰山以北,甚至可以與清軍展開對攻,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劉衍考慮到這裏,便說道:“按照眼下遼東戰局的态勢,奴賊大軍還真的有可能撤軍!”
此時對于清軍來說,再打下去取勝無望,不如暫時撤退,試試從西面的蒙古各部,或是東面的朝鮮找些便宜動過難關,更爲實在些。
随後劉衍對吳國金說道:“有件事你去辦一下。”
“請總鎮吩咐!!”
“情報司立即在京師内外散布消息,就說朝廷對新軍封賞不公,總兵劉衍心中憤懑,不願聽令北上!”
吳國金大驚:“總鎮這是要自污??”
“哈哈!”
劉衍笑着說道:“當今天下,我新軍乃是第一強軍,本鎮沒有必要自污。你隻管去照辦就好,本鎮估計消息傳出去之後,用不了太久,朝廷就會派人上門,來與本鎮讨價還價了。”
“想調動咱們新軍将士,朝廷就必須要拿出些誠意才行!”
現在有傳言,清軍要撤兵北退了。
劉衍聞訊大爲吃驚,曆史的軌迹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