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正打起來,李自成卻震驚的發現,那些死兵哪怕被驅趕着,源源不斷的沖上去,也依然沖不到新軍陣前,在可怕的鳥铳陣前數十步,就再也無法向前推進了。
此刻,李自成在千裏鏡内見到了可怕的一幕,無數死兵、步兵前赴後繼的沖上去,然後被持續不斷的鳥铳齊射打死,新軍各營陣前數十步,以及堆積起一道弧形的屍堆,就如同上次大戰劉衍部搭建起來的矮牆一般!
而且随着死兵、步兵的大量死亡,恐懼已經在流賊各營中蔓延開來,即便是後方尚未投入作戰的那些甲兵與骁騎,此刻望着前方的屍山血海,望着巍然不動的新軍方陣,心中也開始打鼓,之前的戰意開始飛速消退。
“不能再等了!”
李來亨望着前方的戰事,明白再等下去,等到軍中甲兵、骁騎也開始畏戰,那就真的一點勝算都沒有了。
“立即向闖王請戰,我前營将士要……”
李來亨還沒說完,一顆炮彈就落在了流賊前營中軍,兩名骁騎被炮彈橫掃貫穿,一團血霧頓時炸開,李來亨半個身體都被鮮血染紅,驚得大叫一聲,急忙策馬撤到一邊。
緊接着,不斷有炮彈落在四周,這些炮彈都是開封城上的火炮射來,陳永福在接到劉衍的命令之後,也是發了狠,自己的前程軍功就在此一戰,也顧不得炸膛的危險了,不斷指揮衆炮手開火,對準距離最近的流賊火器營和前營精銳猛打。
此時流賊前營甲兵一陣騷動,就連李來亨周圍的骁騎也是蠢蠢欲動,不少骁騎都開始策馬向後退卻,李來亨見狀頓時如墜冰窖:軍心已廢!
可是大戰才剛開始,李來亨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認輸,也顧不得違抗李自成的命令,當即下令全營沖鋒:“沖上去!”
左果毅将軍谷可成、謝君友,右果毅将軍田虎接到李來亨的命令,率領流賊前營的三萬甲兵開始上前,那些甲兵被三人帶着大隊親衛強力彈壓,一級壓一級,總算是穩住了軍陣,然後開始緩緩向前推進。
李來亨則親自督陣前營的八千骁騎,随後也跟了上去。而此時流賊前營的三萬步卒、死兵已經傷亡過半,剩下的一萬多人已經開始潰敗,夾雜着火器營的潰兵一起,驚恐的向後沖來,直接與三萬甲兵撞在了一起。
李來亨見狀怒不可遏,當即下令擊殺潰兵,谷可成率數千甲兵在前方掩殺,将那些驚慌失措、哭喊求饒的潰兵全部擊殺,最終引得大量潰兵奮起反抗,與前營的兵馬在陣前厮殺了起來。
與此同時,流賊左營與右營的情況也差不多,大批的死兵、步兵潰逃下來,與後面的甲兵、骁騎撞在一起,數萬、乃至十幾萬人馬相互擁擠、沖突,戰場上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團漿糊般的流賊兵馬。
李自成瞪大眼睛,怒火中燒的望着前方混亂的軍陣,靠着犧牲數萬死兵的代價,各營大軍才推進到劉衍部陣前數十步的位置。可是現在,随着各營的死兵、步兵相繼潰敗,後方的甲兵與骁騎又沒能及時沖上去,緻使付出巨大犧牲才換來的戰果,全部付諸東流了!
“命各營骁騎沖上去開路!”
李自成憤怒的下令,而旁邊的李岩、顧君恩卻急忙勸阻。
李岩說道:“闖王不可!我軍陣勢已亂,各營骁騎即便沖上去,也無法沖散劉衍部軍陣,不如暫且收兵回營。先命各部打造盾車,仿效劉衍部準備沙袋防炮,然後擇日再戰!”
顧君恩說道:“劉衍部火器太過犀利,我軍如此沖鋒根本壓不上去。而且我義軍又缺少弓箭手,各營那些零星的弓箭手根本壓制不住劉衍部的鳥铳,闖王要考慮撤兵之策,萬萬不可意氣用事!”
宋獻策與牛金星雖然不和,同時也看不慣李岩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但是此時也不得不站出來聲援,紛紛勸阻李自成的沖動,認爲義軍各營應該撤下來。
李自成看着統一意見的四個軍師,雖然心中很不情願,但還是壓住心中怒火,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命中營先撤下來,左右兩營徐徐後撤。”
“命前營與火器營繼續沖擊劉衍部軍陣,爲大軍殿後!”
李岩、顧君恩、宋獻策、牛金星見狀都松了一口氣,李自成終于聽勸了,急忙派人前去傳令。
可是此時流賊各營已經亂套,李自成派出去傳令的兵馬雖然有數十人,但這些士兵策馬穿梭在混亂的軍陣中,根本無法迅速找到位置,甚至還有不少傳令兵中炮而死。
于是李自成、李岩等人吃驚的發現,軍令已經下達許久,可是義軍各營卻依然在各行其是,都在繼續向前推進,或是與那些潰兵撞在一起膠着着。
“怎麽回事!”
李自成終于憤怒了,這場大戰打得太過惱火,先是四百多門火炮根本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而後大軍進攻失利,再接着想撤軍回去,各營又撤不下來。
現在的李自成覺得自己的中軍已經失去了作用,就好像是一個又聾又瞎之人,哪怕知道了周圍的情況,也根本無法做出相應的反應!!
“立即再派人去傳令!”
李岩當即自告奮勇,前去調配人手傳令。
突然,前方戰場傳來一陣“萬勝”的歡呼聲,李自成急忙舉起千裏鏡,隻見劉衍部的親衛營、中營出擊了,兩營兩萬多人結陣向前,李定國、孫可望、艾能奇率領的火器營已經被徹底擊潰,在混亂的人群中,李自成甚至都找不到三人的戰旗在哪裏!
“命李來亨的前營停止調動,立即原地固守,給我擋住劉衍部的反擊!”
“命令左右兩營立即進攻劉衍部側翼,馬上!”
此刻李自成明白,劉衍這是不讓自己撤軍,随着那兩萬多新軍出擊,李自成知道,大軍想要平穩的撤走,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前進!!”
劉衍策馬行進在軍陣之中,沈拓率領的中營在前,劉衍、苗紹率領的親衛營接替了前營原來的防禦位置,兩營向前推進了兩百步。
此時劉衍望着前方已經潰散的流賊火器營,找尋了一會兒,才發現李定國、艾能奇的戰旗,已經快要撤到流賊前營那邊了。
“跑得倒是快!”
随後,劉衍在亂軍之中看到了孫可望的戰旗,不由得冷笑一聲,指着孫可望的戰旗,對傳令兵說道:“傳令騎兵營,告訴許銘,他還欠本鎮一個斬将奪旗,命其立即率部出擊,給我幹掉賊首孫可望!”
此時孫可望率領的一萬七千長槍手已經被大批的潰兵沖散,聚集在孫可望身邊的長槍手隻剩下六千多人,這裏也成爲整個流賊戰陣的最前線。
不過孫可望此時不敢撤退,因爲身邊的這六千多人已經軍心動搖,孫可望從每一個士兵的眼睛中,都能看到恐懼和不安。此時下令撤退,這六千多人當場就會崩潰。
“吹号!”
沒辦法,孫可望隻好下令吹号,向李定國求援,希望能有援兵過來接應一下。
可是此時戰場上到處都是雜亂的呼喊聲和号角聲,求援号角很快便淹沒在各種聲音中,已經率殘部撤到流賊前營陣中的李定國、艾能奇根本聽不到。
就在孫可望驚慌失措的時候,一陣鐵蹄的轟鳴聲傳來,許銘率領八千多騎兵營将士沖進亂軍之中,徑直朝着孫可望所部殺來。
接到命令的許銘已經雙眼赤紅,這一次要再拿不下一個賊首,自己也就不回去了,直接死在戰場上好了。
“沖鋒!全速沖鋒!”
騎兵營八千多名将士全速沖鋒,滾滾鐵騎大軍掃過混亂的戰場,沿途的流賊潰兵,被堵住的甲兵,失去速度、原地打轉的骁騎,全部被掃蕩、斬殺、擊潰,許銘所部如入無人之境!!
轟!
在騎兵營即将撞擊孫可望部的時候,前鋒上千杆鳥铳同時開火,硝煙之下,六千多長槍手組成的方陣瞬間被擊潰,随着兩、三百流賊士兵被擊中倒下,一個巨大的缺口出現在前方,許銘率部直接順着這處缺口殺了進去。
孫可望部被擊潰!!
此時數千長槍手轉身就跑,任憑騎兵營将士從自己身邊呼嘯沖過去,任憑無數的長槍、戰刀收割着自己的同伴,每個人都隻顧着逃命,将後背完全暴露了出來。
孫可望也是如此,策馬狂奔,卻非常倒黴的被一處堆積起來的屍體攔住,戰馬被屍體絆倒,孫可望直接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許銘率部就趕在後面追擊,見孫可望墜馬,大笑着率部沖上去,叫道:“擊殺殘敵,給老子拿下賊首,死活不論!”
周圍的騎兵營将士歡呼着策馬沖上去,跟着孫可望的數十親衛轉眼便被屠殺幹淨,孫可望那左果毅将軍的戰旗也被砍倒。
此時孫可望雖然摔得七葷八素,但還是咬着牙從屍體堆裏爬了起來,看着前面的許銘,知道那是新軍的将領,便大聲喊道:“我是火器營左果毅将軍孫可望,我投降,我願棄暗投明,爲劉總兵效死!”
周圍的騎兵營将士将孫可望圍了起來,許銘也策馬過來,盯着孫可望許久,臉色非常糾結。
“請将軍代爲轉禀,末将願棄暗投明,從此爲劉總兵鞍前馬後,末将知道許多李賊的情況,願意……”
許銘看着孫可望那張笑臉,突然一巴掌扇過去,直接将孫可望打暈,然後說道:“你們都看到了,這小子是我一擊擒獲的,給老子綁了,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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