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楊國柱也是參與過巨鹿之戰的人,劉衍當時就在巨鹿防線中使用了大量的麻袋、竹筐裝土,以阻擋清軍的炮轟。當時可以将麻袋壘在地上用作防線,現在當然也可以裝在戰車上,推着向前推進,這麽簡單的變通道理,自己爲什麽就想不明白呢?
楊國柱馬上下令,命軍中随行的民夫立即行動,邊走邊準備沙袋,全部部署到軍陣前方和軍陣之中的戰車上,用來阻擋清軍的炮火。
此時楊國柱所部前鋒大約有四千人,在付出了數百人傷亡的代價後,已經距離山腳下的清軍第一道防線很近了,大約隻有一、兩百步而已。
而前方的清軍寨牆雖然也部署了一些火炮與鳥铳,不過在之前明軍炮火的洗禮下,已經傷亡慘重,此時基本上沒有多少火力了。
而且逼近山腳後,因爲斜面緣故,清軍主嶺與中嶺的火炮也轉移了目标,使得宣府鎮的前鋒兵馬終于沖過了“死亡地段”。
相應的,宣府鎮大軍中後段的車營火炮、大量的攻山器械等,此時已經進入了清軍重炮的射程之内,再加上這些器械行動緩慢,所以已經成爲主嶺與中嶺清軍火炮的打擊目标。
這些車營基本上都是其餘各鎮的兵馬,此時被清軍炮火不斷轟擊,已經出現了動蕩,要不是被宣府鎮兵馬極力彈壓,估計早就已經潰敗了。
好在楊國柱的命令傳達下去之後,軍中的戰車開始以非常快的速度裝備沙袋、竹筐等裝備,再加上後方也源源不斷的送來改裝後的戰車,讓宣府鎮與山西鎮将士的防護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兩鎮之中的騎兵将士也紛紛下馬,牽着戰馬跟在附近的戰車後面,其餘将士與民夫也是緊緊躲藏在土車之後。
剛開始所有人都緊張不已,不少人都不知道這些改裝後的戰車頂不頂用。
可是事實證明,這些土車确實可以有效防護清軍火炮,有時土車被呼嘯的炮彈擊中撞中,布屑泥土激起飛揚,但整車不會炸裂傷害,躲在車後的人,同樣安然無恙。
而且清軍火炮的炮彈擊中土車之後,也難以形成廣泛的跳彈傷害。雖然他們火炮仍然不可避免帶來一些傷亡,因爲有些炮彈越過土車,直接擊中戰車,擊中步隊,不過比起之前的慘重傷亡來,卻已經是好上太多了。
于是楊國柱下令全軍加速前進,李輔明也同樣下令快速推進,兩支大軍猛然間提速,很快便沖到了清軍第一道防線百步之内。
此時楊國柱的中軍也在百步之外停了下來,随即便有大量的民夫沖過來,将大量的沙袋部署在周圍,構建起防禦工事,将楊國柱與中軍衆人保護了起來,防止被清軍炮火擊中。
在山上,多爾衮等人看到己方的炮火威力大減,明軍的攻山大軍直接沖到了山下,都是目瞪口呆,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情。
多爾衮憤怒不已,當即喝問道:“炮火是怎麽回事,爲什麽對明軍造成的傷害如此之小!”
就在剛才,多爾衮借助千裏鏡看得很清楚,明軍又推來了不少的戰車,己方的炮火就算擊中了那些戰車之後,也頓時啞了火,不管是多大的炮彈打在上面,也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造不成什麽殺傷力來。
甚至在多門火炮的轟擊之下,多爾衮望見有幾發炮彈擊中了楊國柱的總兵帥旗前方,還想着能不能擊殺明軍一員大将,可是那些炮彈除激起一些泥雨外,絲毫沒有造成什麽殺傷力。
“爲什麽這樣?”
多铎也看到前方的情況,此時憤怒咆哮:“肯定又是那劉衍搞出的好事,一定是他!”
梅勒賽斯多也是用千裏鏡看了又看,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非常驚駭,使用一些簡單的麻袋土筐,就可以抵擋戰無不勝的大炮?連此時的歐洲,都沒有出現這種戰術。難道在戰術上,高貴的白人,己經落後這些黃種人了?
黃土嶺的清軍炮營依然在拼命轟擊,但明軍戰陣還是一步步逼到山腳,讓清軍上下難以接受,就連各旗的士氣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打擊。
山城上的皇太極等人也是有些坐不住,明軍使用麻袋土筐,就将己方的火炮擋住了?他們華貴堅固的戰車都擋不住火炮,一些簡單的泥袋放在一些簡單的車輛上,就可以擋住沉重呼嘯的炮彈?
就在這時,皇太極忽然叫道:“不好,我方火炮對他們無用,等會他們火炮拉運上來,要防止他們對我的炮擊!”
“傳令黃土嶺諸處的防線,立即搬運裝填大量的麻袋土筐,布于各處防陣上,防止明人可能的炮火轟擊!”
黃土嶺第一道防線的壕牆己經多處倒塌,雖然軍中雜役奴隸拼命修複,但在明軍炮火下也是收效甚微。不過主牆前的三道壕溝。壕溝後的矮牆拒馬,木樁繩索大多無恙。
此時眼見明軍大部已經近在咫尺,督戰的滿洲兵趁機指揮雜役修複壕牆,娘娘廟墩台地段的甲喇章京顔紮,咆哮着讓寨牆墩台上的火炮還擊。
不過因爲明軍逼得太近,他們架在寨牆與娘娘廟墩台上的紅夷大炮,不論如何調低射度,炮彈還是遠遠的從前鋒前波的明軍頭上飛過,便是一些佛狼機火炮射中土車,也無法造成多大傷害。
而此時主嶺與中嶺上的清軍火炮,因爲山嶺斜面緣故,也不再對前鋒的明軍炮擊。
就在清軍那邊手忙腳亂的時候,楊國柱按照預先的計劃,命各部将士運送沙袋到陣前,就在清軍防線前百步之内,構築了一條由沙袋堆砌而成的防線,用來供軍中火铳手、火炮射擊之用,防止清軍火力的殺傷。
此時清軍第一道防線内的兵力剩餘不多,而且都是已經被明軍炮火洗禮過的殘兵,根本沒有膽子,也沒有能力出擊,他們眼睜睜地看着明軍防線設立,後方明軍的車營在土車掩護下,冒着主嶺與中嶺清軍的炮火,拼命将大量的佛郎機、虎尊炮等火炮拉了上來,後面還有無數攻山器械,也是一樣拼命拉将上來。
宣府鎮的大隊火铳兵逼近了清軍的第一道防線,正對着百步外一個清軍的寨門。那處的寨門之前,挖有一道深深的壕溝,上面還拉有厚重的吊橋。這處寨門的右邊不遠處,是一處倒塌的寨門寨牆,似乎不久前被明軍炮火轟塌了。
望眼望去,隻見清軍的寨牆多有倒塌的地方,隻要己方的攻山器械拉上來,攻破眼前清軍的寨牆防線,隻在轉眼之間。
很快,又有大隊的火铳手與長槍手上來,他們緊緊躲藏在幾輛土車之後。在他們的身後,有數百輛土車推了上來,在衆多土車的後面,盡是身披鮮紅棉甲的宣府鎮鳥将士。
而寨牆後的清兵正在狂呼亂叫,對着宣府鎮的土車指指點點。有的清兵啪啪的開铳,這麽遠的距離,铳彈大多不知飛到哪去,有的射在土車上,隻激起小股的土花,麻袋嘶嘶嘶的漏土。
忽然寨牆後一陣鼓響,前方的寨門吊橋放下,寨門打開之後,兩百多穿着白色鑲紅盔甲的鞑子兵沖了出來。他們個個手持厚重的盾牌,前面幾個,手中盾牌是沉重無比,怕是鐵制盾牌。
而且那些鑲白旗鞑子兵全都披着重甲,持着大刀重斧,狂吼着沖來,是想要趁着宣府鎮大隊立足未穩之際,破壞剛剛壘好的沙袋防線。
放在以往,兩百多滿州重甲發起沖鋒,足以讓上千,甚至是幾千明軍爲之膽寒,甚至是直接被吓得崩潰。
可是此時的宣府鎮将士剛剛經曆了猛烈炮火的洗禮,竟然奇迹般的沒有崩潰,大軍建制依然完整。經過炮火的洗禮,這些将士的戰鬥意志得到了升華,已經不同往日,哪怕面對清軍的千軍萬馬,也不會不戰而潰。
這些将士已經是一支精銳之師了!
楊國柱望着前方,隻見軍中各級将領正在防線後面拼命呼喊,在清軍進入七十步之前,火铳手不得開铳,所以各土車之後,隻是一片詭異的寂靜。又有對着寨門兩邊的土車,後面的鳥铳兵,也是将鳥铳轉向,側面對準那些沖擊過來的鑲白旗清軍兵們。
就見那些清軍們,吼叫着從山下沖下,他們越沖越近,那兇神惡煞的表情,也是看得越來越清楚,不過土車後的明軍們,還是強忍着不動。
幾個手持鳥铳、三眼铳的漢軍與朝鮮軍也跟在後面,突然閃出盾牌,對着明軍防線開铳,頓時就是一片硝煙與啪啪聲響。不過宣府鎮的将士們依然沉着,絲毫不予理會。
轉眼間,那些清軍夾帶着大量的塵土,從山嶺上轟隆隆沖下,前面的清軍們,沖過了七十步。
“射擊!”
随着防線内一名參将的一聲令下,防線後面的火铳手們幾乎同時開火,密集的火铳噴射出大股大股的硝煙。
那些鑲白旗鞑子兵頓時撲倒了幾十人,那幾個漢軍旗漢奸兵與朝鮮兵,也是盡數被打死。
剩下的鞑子兵則是驚恐萬分,他們發現手中的盾牌,便是鐵盾,也一樣無法提供防護力,紛紛被擊來的彈丸打裂打破。僅僅數息後,又是排铳聲音響起,狂沖的清兵中又是幾十人中彈摔倒在地。
宣府鎮的火铳手使用火铳傳遞戰術,以善射之人射擊,其身後幾排火铳手負責填裝,将手中裝有藥的鳥铳遞到射手手中,随後接過打空的鳥铳,緊急裝填。
雖然他們裝填彈藥的速度,遠沒有青萊鎮新軍鳥铳手那麽麻利速,也出了不少誤差。但這種步卒沖擊,特别此時的幾層火铳手們,個個铳中都有藥,所以可以保持火力源源不斷。
排铳聲音一波接一波,沖鋒的清軍不斷中彈翻倒,一時铳聲、慘叫聲不斷。
齊射僅僅持續了三次,那兩百多清軍士兵就幾乎全部被打死,隻有三、五個受傷不重的鞑子兵,連滾帶爬的逃了回去。
楊國柱見狀頓時松了一口氣,同時心中也是充滿了喜悅。這一次交手也算是攻山前的小插曲了,自己集中了上千杆各式火铳展開齊射,隻用了三次齊射,就将兩百多滿州鑲白旗的重甲精銳射殺,這放在以前是根本不敢想象的。
“要是對陣厮殺,估計不死個千八百人,是拿不下這一隊鞑子兵的!”
楊國柱在心中暗暗盤算着,同時也在想,回去之後一定要仿效青萊鎮新軍,大力發展火器,而此戰活下來的兵卒,将來都是自己的寶貝,這些可都是見識過大戰陣的精銳啊!
此時明軍防線的前面,火铳大規模射擊産生的白煙逐漸散去,刺鼻的硝煙味混合在炎熱的陽光下,還有不時傳來的血腥味道,當真嗆人無比。
而明軍蜿蜒的防線陣地中,頓時爆發出一陣陣的歡呼聲音,這場小規模的戰鬥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殺,傷亡敵人衆多,而己方的傷亡,卻寥寥無幾,怎能不讓楊國柱麾下将士歡呼雀躍?
楊國柱也跟着大笑起來,随後大吼道:“将士們,準備攻山,殺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