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衍率領總兵府一衆都指揮使和指揮使在北門外迎接,青州知府王從義也帶着青州同知郭敏泰、青州通判韓金楚等文官前來迎接。
隻見盧象升在督标營大隊将士的護衛下沿着官道前來,随後劉衍和王從義各率部下上前行禮。
盧象升看了看衆人,先是與王從義等人寒暄幾句,便說道:“此番本督前來,主要是爲了兵事,有勞王知府率諸位前來迎接,随後諸位便不必跟随,各自去忙吧。”
王從義等人原本想着在盧象升面前好好表現一番,卻不想盧象升根本不給衆人機會,便有些尴尬的看向劉衍,希望劉衍能幫着說幾句好話。
可是劉衍卻閉口不言,對王從義等人投來的求助目光置之不理。
參将盧懷英見狀便笑着說道:“諸位大人請回,等到督臣檢驗了新軍各部之後,有時間的話,會召見諸位大人的。”
王從義等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紛紛行禮,然後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盧象升看着回城的王從義等人,歎了一口氣,說道:“劉衍你都看到了吧,如今朝廷上下都是這種媚上之徒,隻顧着巴結上官,卻拙于治政,如此下去,國朝危矣!”
劉衍歎息一聲,說道:“督臣不必焦慮,如今天下局勢如此,官場的敗壞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想要改變也需要時間。”
盧象升神色間充滿了焦慮和憂愁,反問道:“可是國朝還有時間嗎?有嗎?”
劉衍搖了搖頭,也許是認爲大明已經沒有時間了,也許是不知道大明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盧象升說道:“走吧,進城。帶本督去看看你的新軍。”
“是。”
進城之後,盧象升在劉衍的帶領下直接來到軍營内,此時新軍各營經過兩個多月的整編,各營的兵員、兵備已經全部配齊,各營的操練也步入正軌。
此時的新軍各營,雖然戰力還與擴編前有些差距,但是也已經有了很大的提高。在盧象升抵達青州府城之前,劉衍便已經檢閱了一次各營将士,估算此時新軍的整體戰力,大約相當于濟南之戰時候的七到八成。
此時軍營内,騎兵營、炮營、親衛營三個月的将士已經列隊完畢,兩萬餘名将士站在校場上,可謂是人山人海。青州府城的校場算是各府之中最大的了,甚至比濟南府城還要大一些,可是此時卻是人滿,兩萬多名将士将整個校場“填”得滿滿當當的。
此時新軍各營的兵力已經部署到青萊鎮各地,青州府城内隻有騎兵營、親衛營和炮營駐紮,所以城中軍營還能住得下,否則各營都駐紮在城中的話,早就住不下了。
盧象升在劉衍和苗紹、許銘、錢樰、荀景雲、田輝叙的陪同下,大步走到演武台上,看着校場中整齊的軍陣,盧象升隻覺得心潮澎湃,心中原本的憂郁和焦慮頓時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豪情。
“這才是大明軍隊應該有的樣子!”
劉衍看着盧象升激動的表情,心中一陣感歎,然後上前說道:“督臣,各營将士稍後将開始操練演示,請督臣觀看。”
“好!”
盧象升随後坐在演武台上,劉衍率衆與盧懷英一起陪同左右。
田輝叙則是充當這次檢驗的“主持人”,手中拿着一面号旗,對着大軍将士奮力揮舞了幾下,校場中三營将士便開始自行調動。
過了一陣,所有将士陸續返回營房,從騎兵營開始,逐一再進入校場進行演練。
隻見騎兵營都指揮使、遊擊将軍許銘率部入場,一萬兩千名鐵騎将士策馬慢行,雖然校場中無法讓鐵騎大軍縱橫沖鋒,但是基本的騎陣還是可以列出來的。
盧象升看着全體披甲、軍容嚴整的騎兵營将士,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我大明也是有精銳鐵騎的,如此軍容,絕不屬于奴賊精騎!”
許銘猛地将手中馬槊高舉起來,大聲吼道:“我青萊鎮新軍!”
“威武!威武!威武!”
“我大明!”
“萬勝!”
鐵騎大軍滾滾開過演武台前方,随後都指揮使、遊擊将軍苗紹率領親衛營将士列陣上場。
一萬兩千多名将士軍容嚴整,長槍手、鳥铳手、刀盾手次序井然,大軍方陣邁着整齊的步伐向前推進,在經過演武台前方的時候,隻聽苗紹一聲怒吼,全營将士齊刷刷的看向演武台,以注目禮向盧象升緻敬。
盧象升隻覺得一股蕭殺之氣撲面而來,甚至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來,一股熱血直沖鬥牛。
“好!”
盧象升忍不住叫了一聲好,旁邊的盧懷英更是激動得雙手加額,有些結巴的說道:“這、這雄,這雄壯大軍,真是……”
最後盧懷英也說不出來了,直接一聲“唉”化作結尾。
此時盧象升也看得仔細,對身邊的劉衍說道:“怎麽,新軍步兵營中,長槍手少了許多,鳥铳手占了一半還多?”
劉衍抱拳說道:“督臣好眼力!!此番擴編整頓,卑職将軍中長槍手裁撤一半,以鳥铳手充任,如此大大增強了軍中火力。”
盧象升說道:“那如果敵軍沖到近前怎麽辦?”
“卑職以爲,當今世上能夠頂住我軍火力沖到近前的敵軍,隻有奴賊而已。到了近前,以我軍長槍手的戰力,也可将其殺敗!”
“更何況,我軍鳥铳手都裝備了戰刀,也是可以近戰殺敵的。”
盧象升點頭贊同。
最後上場的是炮營,當盧象升看到指揮使錢樰率領炮營各部開上校場的時候,猛地站了起來,瞪大了雙眼看向前方。
隻見佛郎機炮、虎尊炮、火箭炮車,各式火炮兩百多門,全部被錢樰拉了出來。
眼下大明除了劉衍部,沒有一支兵馬能夠裝備如此強橫的火力!
盧象升神色複雜的看向劉衍,怪不得劉衍剛才說新軍火力強大,可以安心裁撤長槍手。有兩百多門各式火炮一陣轟擊,再用數萬鳥铳手輪番齊射,就算是天兵天将來了,估計也是要潰敗的。
“如此衆多的火炮,劉衍你是從何處籌措來的?”
山東各地的軍備情況盧象升是非常清楚的,劉衍就算将青萊鎮各處城池上的火炮全都集中起來,挑選了能用的火炮拉過來湊數,估計都湊不出這麽多的火炮。
劉衍抱拳說道:“啓禀督臣,我軍炮營裝備的所有火炮,都是卑職命匠戶統一鑄造的。”
“什麽!!”
盧象升更加驚詫了,雖然原本也知道劉衍在自造兵備,可是火炮不同于别的兵備,不是說有人有銀子就能大批量鑄造的。
在盧象升的認知中,鑄造火炮的成功率也就是十分之一,能做到十分之二、三的工匠,現在都在京師呢。
“你是如何做到的?”
劉衍自然不會詳細說明,隻是說道:“卑職給那些匠戶很好的待遇,讓他們有錢賺、有飯吃,所以鑄造出來的火炮合格率就很高了。”
盧象升不置可否,自然不會相信劉衍的這番說辭。
“劉衍,如果本督向你采購火炮,你能賣出多少?”
劉衍微微一愣,暗道:“看樣子盧督臣是聽到什麽消息,知道自己即将出征,所以此番一是爲了解新軍的情況,二是爲籌集軍備的。”
于是劉衍說道:“督臣有需要,卑職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湊齊。現在卑職爲了裝備新軍各營,所剩的兵備也不是很多,但是武庫中尚有佛郎機炮二十門,虎尊炮武士門,各式火箭三百捆,燧發鳥铳兩千杆,彈藥八萬發、火藥五萬斤,另外還有铠甲一千副。這些兵備卑職原全部移交給督臣。”
盧象升聽完愣了許久,才說道:“這麽多兵備!那需要多少銀子?”
劉衍說道:“卑職爲了擴編新軍,已經是砸鍋賣鐵了,反正現在也是窮光蛋,倒不如索性窮大方一回,督臣隻要給卑職一千兩銀子就好。”
“一千兩?”
“一千兩!!”
盧象升震驚之餘,心中則是感激萬分,自己能有劉衍這樣的部下,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好!就算一千兩!!”
當晚,盧象升被安頓在總兵府内,劉衍帶着王芸禾母子過來拜見,盧象升很高興,賞給王芸禾五十兩銀子的見面禮,還給劉盛一個銀質的長命鎖。
随後劉衍與盧象升在書房内詳談。
“督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咱們二人雖說是有上下之分,但是在本督心中,你劉衍與我已是生死之交,有什麽話直說便可。”
劉衍心中一暖,然後說道:“督臣是否要出征李闖了?”
盧象升點了點頭,笑着說道:“本督就知道瞞住你,索性便與你說了吧。”
“上個月,兵部來人視察了督标營,本督與來人相熟,一番打探下才知道,楊嗣昌已經病入膏肓,也就是這段時間的事了。所以朝廷繼續一人統軍抵抗李闖大軍,否則河南、山西局面将不可收拾。”
劉衍說道:“眼下張獻忠殘部多半是投奔了李闖,以現在李闖的實力,督臣此去隻怕異常艱難。不知督臣準備如何對敵?”
盧象升說道:“現在本督還沒接到兵部的正式調令,也不知道朝廷準備征調多少兵馬平叛。不過本督是計劃,是從你這裏抽調部分精銳出戰,最好是朝廷能調派你直接率軍随行,如此則剿滅李闖指日可待了。”
劉衍聞言則并不認同,李自成不是張獻忠,軍事上的圍剿是無法徹底鏟除李自成的,還需要輔助以民政,要讓河南、山西等地的百姓有飯吃,能夠活下去。
如此一面大軍圍剿,一面釜底抽薪,雙管齊下才能徹底剿滅李自成。
可是這些話劉衍也無法對盧象升明說,即便說了,以盧象升的能量也是無法辦到的。
于是劉衍隻好說道:“希望朝廷能下定決心。”
“是啊,就看朝廷有沒有這個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