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衍抱拳說道:“見過督師,不知督師召末将前來,所謂何事?”
楊嗣昌笑着說道:“劉将軍先坐,咱們有事慢慢說。來人,看茶!”
劉衍坐下,一名親衛端來一盞熱茶,劉衍喝了一口,竟然還是龍井,心中也很是詫異。眼下各部錢糧都有些供應不上了,這楊嗣昌竟然還能用龍井茶招待部下,真是奢侈!
随後劉衍放下茶杯,看着楊嗣昌問道:“督師有話請直說。”
楊嗣昌也喝了一口茶,然後笑着說道:“呵呵,本督曾與劉将軍詢問過破敵之策,當時劉将軍與本督可謂是心有靈犀,本督心中甚是高興。”
接着楊嗣昌随即話鋒一轉,說道:“隻是本督在仔細謀劃的時候,還有些地方值得推敲,所以想讓劉将軍一起參詳一下。”
劉衍心中冷笑,這個楊嗣昌還是脫不開黨争的秉性,已經有了破敵之策,可還是要爲自己安排個後路。
劉衍非常清楚,今日自己提出觀點之後,一旦戰事有了挫折,楊嗣昌都可能把自己拉出來說事,甚至是當成替罪羊。
此時劉衍看着楊嗣昌,隻見楊嗣昌面色灰青,呼吸之間透着一股急促的氣息,雙眼雖然依舊炯炯有神,可是卻透着一絲渙散,可見楊嗣昌的病情并沒有控制住,而是加重了。
曆史上,楊嗣昌正是在擊敗了張獻忠所部之後,便在湖南病死的,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劉衍推算曆史的進程也不會有太大的偏差:楊嗣昌已經命不久矣!
于是劉衍準備賭一把,就賭楊嗣昌活不過今年,也賭此戰張獻忠必敗!不管是哪一種情況,劉衍都算是賭赢了,不但可以收獲戰功,而且也可以盡早脫離這邊的戰場。
于是劉衍說道:“不知督師想與末将參詳什麽?”
楊嗣昌說道:“本督準備利用内應之計破敵,隻是現在沒有什麽合适的人選,不知劉将軍可有建議?”
劉衍笑着說道:“督師說笑了,末将剛到瑪瑙山,對戰局還不是很清楚,這内應人選,如何提的出來?”
“呵呵,”
楊嗣昌笑着說道:“今日這裏并沒有外人,隻有你我二人而已,咱們言者無罪,如何?”
劉衍佯裝沉思狀,片刻之後,說道:“督師要是這麽說的話,末将倒是想到了一個人。”
“誰?”
楊嗣昌急忙問道:“劉将軍想到的人選是何人?”
劉衍說道:“末将知道督師也想到了人選,隻是無法下定決心。不如這樣,末将與督師将各自想到的人選寫在手心中,然後同時伸手展示,看看是否心有靈犀,如何?”
楊嗣昌大笑着說道:“好!!劉将軍此言整合我意。”
楊嗣昌随即取來兩支毛筆,然後與劉衍各自在手掌中寫下一個人名。
二人寫好之後,劉衍笑着說道:“督師定下了?”
“嗯,定下了!”
“那請督師與末将一起伸手吧。”
說完,劉衍和楊嗣昌同時伸出自己的左手,二人慢慢的張開手掌,隻見二人的手上寫着同一個名字:劉國能!
“哈哈!”
楊嗣昌大笑起來,笑聲暢快無比:“本督就知道,劉将軍乃是當今猛将,一定會對戰場形勢多方查探的,也一定會與本督想到一處,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
劉衍也是笑了笑,其實這個人選并不難猜。
早年,陝西大旱,民不聊生,劉國能與李自成、張獻忠等人一同揭竿而起,攻州破府,頗有勇名。
劉國能率部橫行南北,與各部明軍久戰成名,在流賊各部中都算是排的上号的,也算是流賊中的一員猛将。
而後總理熊文燦受命剿賊,因其有威名,流賊大軍甚憚之,一旦遇到熊文燦所部,紛紛逃亡别處。而後流賊各部見熊文燦下招降令,頗有欲歸正者。
在流賊大軍中,劉國能素來與張獻忠有矛盾,時常擔心自己會被張獻忠所兼并。緊接着劉國能又被左良玉率軍擊敗,于是索性在崇祯十一年正月,在随州投降了熊文燦,被朝廷封爲守備,其部下兵馬也原封未動,依舊由劉國能統領。
可是随着張獻忠再次反叛,湖廣、河南的形勢急劇惡化,朝廷兵馬連戰連敗,劉國能也被張獻忠派來的使者說動,于是率領所部兵馬再次反叛,投靠了張獻忠,而張獻忠也不計前嫌接納之。
楊嗣昌笑着說道:“根據各方情報顯示,此時劉國能就在瑪瑙山中,如果他能夠充當内應,則此戰我軍必勝!”
劉衍抱拳說道:“督師英明,隻是此事必須要辦得嚴密,最好是有得力之人與劉國能接觸。另外劉國能送出來的情報,督師也要嚴加推敲,以防劉國能送來假情報混淆視聽。”
“嗯,這是自然。”
二人又商議了一會兒,劉衍便告辭離去。
回到新軍大營之後,劉衍先是處理了一些日常軍務,然後陷入了沉思。
今天與楊嗣昌的一番對話,讓劉衍意識到情報之事對于軍隊來說,可謂是至關重要,可是現在的新軍還沒有專門的情報機構,各部對于戰場情報的來源,依然是依靠于夜不收。
雖然新軍夜不收也非常的得力,但是信息的來源面過窄,而且太過依賴于敵軍的俘虜,搜尋情報的不确定因素太大了,而且非常容易被敵軍借力打力,用虛假情報扭轉戰局。
“看來有必要籌劃一個專門的情報系統了!”
劉衍一個人坐在中軍大帳内,盯着懸挂在側面的輿圖,思索道:“眼下新軍兵力越來越多,我面臨的戰事規模也越來越大,對于情報的依賴程度更是急速增長,光靠夜不收已經不行了,必須要建立類似于錦衣衛,或者後世國~安一類的機構。”
劉衍思索了許久,隻不過現在戰事緊迫,籌建情報機構的事情,也要等到凱旋回去之後再說了。
“回去之後,可要留意合适的人才,或者是招攬,或者是培養,一定要盡快提拔幾個情報方面的人才了。”
與此同時,楊嗣昌也待在中軍大帳内謀劃着,此時正寫着一封親筆信,洋洋灑灑數千言,寫完之後用火漆封好,然後叫來幾名精銳夜不收,将書信交給他們。
“這封書信事關重大,你們定要叫到劉國能将軍手中,人在信在,不得有誤!”
“是!”
幾名夜不收離開之後,楊嗣昌心中的緊張感絲毫沒有減少,不知道劉國能是否能收到自己的書信,将來傳回的消息是否真實,一切都是未知數。
直到三天後。
在這三天時間裏,明軍各部隻是圍困瑪瑙山,并沒有調集兵馬攻山。瑪瑙山以及方圓數十裏風平浪靜,但是尋常人不知道的是,在這看似風平浪靜的氣氛下,卻隐藏着驚濤駭浪。
第四天黎明時分,明軍各部的夜不收好像是發了瘋一般,開始在瑪瑙山四周瘋狂搜尋,任何途徑瑪瑙山的行人,都要被明軍斥候嚴加盤查。
同時,明軍夜不收還開始向外圍搜尋,一隊又一隊的明軍夜不收策馬馳騁在各處,幾乎将瑪瑙山方圓數十裏完全遮蔽起來。
劉衍也接到了楊嗣昌的命令,于是将指揮使許銘找來,說道:“楊嗣昌這是得了内應的消息,肯定是在尋找張獻忠所部的隐秘糧道。”
許銘詫異的說道:“流賊大軍都被圍困在瑪瑙山上了,他們竟然還有糧道?”
“不管是張獻忠還是革裏眼、過天星等人,都是橫行西北、西南多少年的悍匪,他們都有着過人的本事,切不可小看天下人物!!”
劉衍說道:“雖然流賊大軍被圍困的瑪瑙山中,東路、西路、南路三條大路都被各部封鎖起來了,可是瑪瑙山有多大?不下方圓上百裏,期間大大小小的山道不計其數,隻是絕大部分都無法通行大軍罷了。”
“可是這些羊腸山道卻可以傳遞消息,可以輸送錢糧補給,我軍封鎖再嚴密,也隻能望洋興歎。”
許銘說道:“屬下明白了,賊寇張獻忠是通過這些小路運輸錢糧,他的運糧隊也從這些地方上山,隻是我軍尚未找到。”
“沒錯!!”
劉衍說道:“不過我應該猜到了大概的方位,你帶着騎兵營的将士,去瑪瑙山的北面巡視,那邊應該就是流賊大軍運糧隊的活動範圍。”
“可是北面沒有上山的大路啊。”
“是啊,正是因爲如此,才會被我軍各部忽略!”
許銘當即明白,急忙前去調集兵馬。
“希望許銘能早些得到消息!”
瑪瑙山之戰在曆史上也頗爲有名,楊嗣昌就是借助内應提供的消息,裏應外合拿下了瑪瑙山,赢得了此戰。
此時雖然有劉衍的加入,但是曆史的車輪也并沒有偏離太遠,楊嗣昌依舊将取勝的希望放在内應上。
“隻是此番楊嗣昌将希望放在了混将賺軍上面,就不知道那劉國能提供的消息,能否讓楊嗣昌賺到這支運糧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