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師!”
此番新軍各部将士無一受傷,劉衍讓苗紹帶人等候,自己過來抱拳說道:“剛才事急從權,平賊将軍率部争搶錢糧,末将隻能率部阻攔,以保全軍中錢糧不失。”
楊嗣昌咳嗽一聲,說道:“劉将軍此番雖然事急從權,可是太過年輕,那左良玉也不是善類,今日這仇怨算是結下了。”
劉衍說道:“在末将看來,平賊将軍驕橫慣了,總要有人教他如何做人,末将不辭辛勞,願意出這個力。”
楊嗣昌和鄭崇儉都微微皺眉,二人心中都道:“這個劉衍也夠狂的!”
不過二人看着不遠處列隊待命的數十新軍,二人知道劉衍有驕狂的資本。
“好了,這邊先讓衆将士領取錢糧,咱們去中軍大帳議事吧。”
衆人跟随楊嗣昌來到中軍大帳,楊嗣昌命人将一份輿圖在中間展開,正是瑪瑙山一帶的輿圖。
“諸位将軍請看,這便是瑪瑙山一帶的地形,獻賊和革裏眼賀一龍、曹威、過天星張天琳的各部都聚集在山中布防,此前大軍調集兵馬攻了一次,但是流賊各部抵抗非常頑強,我軍各部進攻受挫,未能一鼓作氣拿下瑪瑙山。”
随即楊嗣昌看向劉衍,說道:“眼下戰局如此膠着,劉将軍怎麽看?”
劉衍盯着輿圖,思索了一番,說道:“瑪瑙山地形險要,雖然流賊大軍裝備不好、戰力不強,但是敵軍畢竟戰局了地形優勢。我軍即便能強攻拿下瑪瑙山,各部将士的傷亡也會很大,得不償失。”
楊嗣昌問道:“那劉将軍有什麽見解?”
劉衍想到曆史上瑪瑙山之戰,就是楊嗣昌通過内應打探到張獻忠各部的虛實情況,然後出兵擊潰了流賊各部。
于是劉衍說道:“末将以爲,督師應該已經有所決斷了。”
“哦?”
鄭崇儉、賀人龍、李國奇聞言都詫異的看向楊嗣昌,隻見楊嗣昌贊許的看向劉衍,笑着說道:“劉将軍果然慧眼,竟然看出老夫的計策。”
衆人見劉衍與楊嗣昌好像打啞謎一般,說的雲山霧繞,都詢問起來。
楊嗣昌讓劉衍說一說,劉衍便說道:“督師應該是準備聯絡内應,以便尋找流賊大軍的弱點。”
衆人聽聞還有内應,都是大喜過望,正要詳細詢問的時候,忽然看到左良玉氣急敗壞的沖進了中軍大帳内,衆人心中都暗叫了一聲不好。
“督師和諸位将軍都在,那正好了!”
鄭崇儉微微皺眉,看向了楊嗣昌,而楊嗣昌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又看向劉衍。
劉衍好暇以整的看着左良玉,隻見左良玉的嘴唇有一道傷口,鼻子附近也青一塊紫一塊的,剛才看到左良玉說話的時候,門牙還少了一顆,覺得很好笑,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楊嗣昌見劉衍心沉氣穩,便對左良玉說道:“平賊将軍先請坐,有事做下來說。”
左良玉抱拳謝過,然後說道:“督師明鑒,劉衍區區一個參将,竟然居中毆打本将軍,這是以下犯上,請督師按照大明軍律,嚴懲劉衍,以正軍心!”
楊嗣昌說道:“本督已經說過了,今日之事,本就是誤會,都是因爲錢糧引起的,過去就算了。本督剛才還與諸位談論攻取瑪瑙山之事,平賊将軍是否也聽一聽?”
左良玉沒有心情說什麽攻山,而是說道:“既然督師處處袒護劉衍,那末将也無話可說。隻是末将被劉衍打傷,自覺已無力統兵作戰,肯定督師上書朝廷,準許末将返回駐地養病!”
楊嗣昌聞言臉色頓時暗淡下來,眼神中滿是怒火。
旁邊鄭崇儉站出來打圓場,說道:“平賊将軍都是氣話,平日裏平賊将軍都是爲國之人,怎會因爲一時意氣之争,而率軍折返?呵呵,平賊将軍還是先坐下,有事慢慢說。”
左良玉還能給楊嗣昌一點面子,可是對鄭崇儉卻一點面子也不給,直接選擇了無視。
“劉衍!你今日耍詐打傷本将軍,以後你别想好過,老子跟你死磕到底了!”
劉衍也不甘示弱,猛地站了起來,說道:“左良玉你個賊将軍,你最好繼續死磕下去,老子看你有多長的命!”
“好啊,來啊!”
左良玉當場拔刀,劉衍也不甘示弱,腰間的雁翎刀倉啷一聲拔了出來,與左良玉隔空對峙。
中軍大帳内的氣氛瞬間跌破零點,衆人都緊張的看着劉衍、左良玉二人,生怕二人真的在大帳中動手。
楊嗣昌見狀隻覺得氣沖胸口,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才一拍桌子,大聲說道:“你們都給我住手!本督乃是陛下欽定的大軍督師,你們在本督面前拔刀對峙,是要造反嗎?”
左良玉看着對面的劉衍,心中早就有些發毛,一個二十多歲的參将,身上的煞氣竟然比自己還濃,讓左良玉有些暗暗後悔。
現在楊嗣昌發了話,左良玉順勢下了台階,将戰刀收回,說道:“劉衍!你别以爲有人護着你,老子就不敢動你,咱們走着瞧!”
劉衍冷笑了起來,一邊收回雁翎刀,一邊說道:“好啊,咱們看誰命長!”
左良玉怒哼一聲轉身離去,隻留下衆人長籲短歎。
經過左良玉這麽一攪,軍議也進行不下去了,楊嗣昌揉了揉太陽穴,然後對衆人說道:“今日諸位也都辛苦了,軍中發下了錢糧,諸位還是先回去安頓一下,過兩日咱們再繼續商議。”
“是!”
鄭崇儉、賀人龍、李國奇等人起身離去,劉衍也起身準備離開,卻被楊嗣昌給叫住了。
“呵呵,劉将軍稍後,本督還有話說。”
劉衍重新坐了下來,說道:“督師有話盡管說。”
“好。”
楊嗣昌此時臉上滿是疲憊之色,不過仍然打起精神來,擠出了一張笑臉來。
劉衍見狀心中感歎:“現在才是一副憂國憂民、爲國操勞的表現,晚了!當初卻又爲何要争權奪利啊?”
楊嗣昌自然不知道劉衍心中所想,隻是笑着說道:“劉将軍啊,今日之事,本督心中自然有一番計較,要不是劉将軍挺身而出,軍中錢糧就要被各部兵丁哄搶了。”
劉衍說道:“這是末将應該做的,隻是督師爲何不處置左良玉?今日之事皆因左良玉而起,今日我軍的錢糧要是被哄搶,我軍的軍心士氣必定瓦解,此戰數萬将士将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這個責任,他左良玉擔待不起!”
楊嗣昌長歎一聲,說道:“本督知道,你劉衍心中對本督肯定是有成見的,今日咱們就開誠布公的聊一聊,可否?”
劉衍點了點頭。
“本督之所以不動左良玉,也是被迫無奈。眼下軍中兵力,左良玉所部占據半壁江山,本督動了左良玉,他部下的四萬多兵馬肯定會發生兵變,這一戰還是一個敗字!”
劉衍說道:“可是長此以往,像左良玉這樣的人注定會尾大不掉的。”
楊嗣昌笑着說道:“這就不是本督應該想的事情了,現在本督隻想一件事,那就是打赢這一仗,殲滅張獻忠各部!”
“東林黨人典型的特點:顧頭不顧腚,隻管眼前私利,而不顧長遠的國家大利!!”
劉衍心中暗暗想着,然後說道:“督師既然這麽想,那末将也無話可說,隻是以後左良玉再出手爲難,末将也不會退讓,出了什麽事,末将也概不負責!”
“唉!”
楊嗣昌說道:“所以說你還是年輕,太氣盛了!”
劉衍笑着反問道:“不氣盛還叫年輕人嘛?”
楊嗣昌愣了一下,然後說道:“左良玉雖然驕狂,但畢竟是軍中老将,回頭本督提點他一番,讓左良玉也收斂一些。你這邊也要懂得藏鋒二字,如此才能在官場中走的長遠。”
劉衍看着楊嗣昌一副我爲你好的架勢,心中止不住的冷笑,同時也不得不感歎,大明官場的這些老油條,口才和心機是多麽的駭人。
楊嗣昌看着沉默不語的劉衍,笑着問道:“怎麽,劉将軍不願意??”
劉衍說道:“如果督師能說動左良玉,那末将自然沒有意見。隻不過一左良玉的秉性,估計督師多半要無功而返了。”
“呵呵,那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楊嗣昌說道:“不過此番劉将軍守住了大軍錢糧,這個功勞還是要算一算的。這樣,此番分配錢糧,本督便多給劉将軍分一些好了,你麾下新軍将士的錢糧,按照足額發放,如何?”
劉衍心中冷笑,這個楊嗣昌想的倒是美,别人都是發下一部分,隻有自己這邊是足額發放,到時候不但左良玉會找自己的麻煩,賀人龍、李國奇,甚至是鄭崇儉都會恨上自己,認爲是自己從他們嘴裏搶食了。
“到時候他楊嗣昌再站出來爲我打圓場,便給我許下了一份恩義,如此收買人心的手段,果然是東林黨做派!”
劉衍心中冷笑不止,不過依舊收下了這份錢糧,不要白不要,反正瑪瑙山一戰也持續不了多久。
劉衍已經打定主意,打完這一戰,便找機會回山東去,這邊的爛攤子自己可不想陷進去。
“反正老子率軍來了一圈,對上對下都算是有交代了,拿完朝廷的錢糧再不走,那就是傻了!”
片刻之後,劉衍從中軍大帳出來,看到苗紹等在外面,便問道:“不是讓你先回去嗎?”
“屬下擔心那左良玉下黑手,便帶着一隊兄弟等在這裏。”
“哈哈。”
劉衍笑着說道:“左良玉者,色厲内荏之輩,他沒這個膽子!”
說完,劉衍便與苗紹等将士返回新軍大營,路上衆人經過一處營壘,正是左良玉所部。
“大人看,左良玉軍中怎會有女子出沒??”
劉衍看到營壘之中,有十幾個女子哭哭啼啼的被押走,前往營壘深處,不由得眉頭緊鎖,說道:“定是左良玉部劫掠來的百姓。”
苗紹頓時怒不可遏,說道:“這個混蛋,殺敵沒本事,禍害百姓卻如同惡狼!大人,咱們回去向督師告他一狀,如何??”
劉衍搖頭說道:“楊嗣昌還指望左良玉部效力呢,怎會爲了一些百姓得罪他?本官要不是手中有兩萬多新軍,估計也要被楊嗣昌拿出來教訓一番,給左良玉消氣了!”
說完,劉衍看着左良玉營壘的方向,冷聲說道:“不過左良玉此人,禍害之輩,留不得,我早晚必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