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劉衍在收到盧懷英的書信之後才知道,清軍北上北直隸之後,接連攻下永平、平谷、河間等地,劫掠各處,整個北直隸幾乎處處烽煙,十幾萬百姓流離失所,彙聚在京師城外。
崇祯帝非常震怒,下旨命孫傳庭率軍進擊清軍,可是楊嗣昌卻遲遲不給孫傳庭提供糧饷,明軍主力隻能滞留在通州一帶,任由多爾衮率領清軍揚長而去,将擄掠來的十幾萬百姓、數百萬兩銀子和七十多萬石糧食帶出關外。
就在劉衍上報升遷将官名單的時候,崇祯帝也定下了一個名單,幾乎将北直隸各處的守軍将領全部治罪,錦衣衛抓捕了數十人,朝野震動。
相比之下,盧象升、劉衍率部在濟南府城取得的大捷,就與北直隸明軍的戰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崇祯帝龍顔大悅,要重賞有功将士,隻是楊嗣昌以“國之幹将,不可升遷過快,以免遭人妒忌而早折”爲由,隻給劉衍一個遊擊将軍的升遷。不過作爲補償,劉衍上報的升遷名單,楊嗣昌倒是全部通過了,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發下了官身。
劉衍接到兵部的升遷任命之後,也是歎息不止,不過衆将畢竟是升遷了,也算沒白打一戰。
此番升遷,前營千總陳勳繼任爲靈山衛操守官,率部駐守靈山衛。
中營千總沈拓升遷爲鳌山衛操守官,率部駐守鳌山衛各處。
其餘王越、汪博、張義、苗紹、許銘幾人均升遷爲指揮使,但是都沒有外放爲官。
醫官鮑學鎮升爲千戶,鎮撫官荀景雲升指揮佥事。
各營百總、旗長等将官全部升遷一級。
各部将士升遷之後,新軍各營便出現了高官、低職的現象,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增加一級建制,在擴充兵力的同時,解決各級将官的安置問題。
隻是現在劉衍面臨着前往即墨營城赴任,以及整頓、消化鳌山衛的事情,整頓新軍的事情便被推後了。
等待将鳌山衛整頓完畢,劉衍手中掌控了兩個衛所的人口和資源,便可以在新軍中增加一級建制,擴充一波兵力了。
轉眼到了七月底,劉衍料理完靈山衛的事務,命王炆鎮、田輝叙等人暫時留守靈山衛,陳勳、沈拓也都率部駐守到位。
沒有了後顧之憂,劉衍便率領王越、張義、汪博、苗紹、許銘這五營新軍将士從靈山衛城出發,前往即墨營城上任。
經過這段時間的補充,新軍各營的一千七百多缺額已經大緻補充完畢,不過整體的兵員素質還有待提高,畢竟突然多了一千七百多新兵,整體的戰力還是有所下滑的。劉衍準備到了即墨營城之後,便開始大練兵,盡快将新軍的戰力恢複到戰前水平。
從靈山衛城出發,劉衍率部走了四天時間,在第四天上午時分抵達了即墨營城南門外。
“終于到了!”
劉衍策馬看着前方的城池,即墨營城的規模比靈山衛城大了不少,人口更多、商賈更多,自然也熱鬧了不少。
在南門之上,鎮海兩個大字就刻在城門上端,字體蒼勁有力,不知道是哪位名家的手筆。這便是即墨營城的南城門,鎮海門了。
劉衍看了看城門口,并沒有看到即墨營城的官吏在城外迎接,隻有來來往往的行人百姓,還有城門口的幾個守城士兵而已。
劉衍冷哼一聲,沒有當場發作,而是揮手命大軍前進,自己也策馬入城,身邊王越、汪博、張義、苗紹、許銘幾人圍在左右,數千鐵甲大軍浩浩蕩蕩的開入城中。
城門附近的行人紛紛避讓,對着這支鐵甲大軍指指點點,言語之中充滿了興奮之色。
“看啊,這就是靈山衛新軍,領頭的那員大将不就是新任遊擊劉衍嗎?”
“呦呵!你還認識鼎鼎大名的劉衍??”
“我自然是不認識的,可我認識旗号啊,你看軍中的那面旗号,不就是靈山衛操守官的嗎?分明是沒來得及上任,旗号未換,除了劉衍,還會是誰!”
周圍一衆行人聽了,紛紛豎起大拇指。
劉衍策馬入城,不過臉色卻不是很好。即墨營城的人沒在城外迎接自己,連一個帶路的官吏都沒有,這分明是給自己的下馬威啊。
此外,劉衍也注意到,城門口站崗的營兵士卒,也是無精打采,不是坐在陰涼處睡大覺,就是大聲斥責來往行人,不斷吃拿卡要,哪裏是大明的軍人,完全就是幾個地痞二流子。
這樣的士兵,就算給他們一人一把AK47,也打不了勝仗,完全就是烏合之衆。
苗紹看着沿途蕭條的街巷,便策馬問道:“大人,咱們入城之後去哪?”
劉衍說道:“既然人家不理會咱們,那直接去我的遊擊官廳,等到咱們安頓下來之後,再去理會。”
“各營将士直接去城中軍營駐紮,苗指揮使帶上一隊親衛跟我走。”
劉衍在城中有一處宅院,便是遊擊将軍衙署,是一處兩進院,前面是官廳,後面是居所。在即墨營城内,這些将領的住處都是如此,劉衍在接到上任文書的時候,便已經注明了具體的地址。
進入宅院之後,苗紹安排兩名親衛把守大門,然後讓其餘衆人進去搜索了一番,順帶将院子收拾一下。
劉衍四下看了看,隻見這處宅院很是破舊,甚至院牆都有幾處倒塌,雖然沒有大礙,可也能看出來這裏許久沒人居住,差不多已經半荒廢了。
“看樣子,張友勳已經開始下絆子了。”
劉衍心中對張友勳又是一陣鄙夷,然後對苗紹說道:“今天先休息一下,明日到街上雇些工匠,将這裏好好修葺一番。”
苗紹正用刀柄敲打着一扇窗戶,将幾乎快要掉下來的窗戶又敲了回去,說道:“大人剛到這裏,就大張旗鼓的修葺衙署,會落人口實的。”
劉衍毫不在乎的說道:“咱們自己住的舒服就行,别管旁的。就算咱們什麽都不幹,那些小人也不會閑着,依然會跟咱們過不去。”
苗紹幾人也知道了張友勳的事情,此時便擔心的說道:“大人,張參将畢竟是上官,現在對大人如此敵視,日後的腌臜事情是少不了的,不如找個機會,緩和一下?”
“緩和??”
劉衍說道:“怎麽緩和?你記住,對于張友勳這種小肚雞腸、目光短淺之人,隻要你稍一退讓,他就會變本加厲!對待這樣的人,隻能以牙還牙,才能讓其知難而退!”
同一時間,城中參将府邸内,張友勳眉頭緊鎖的想着什麽,旁邊有三個遊擊将軍,一個身材矮胖的名叫王業,一個又高又壯的名叫董必會,一個長得消瘦,但是卻有一股精悍之氣的,名叫毛興乙。
此三人都是張友勳的心腹,得知劉衍已經抵達了即墨城營,那數千鐵甲大軍入城的情形,三人也都聽部下家人說起了,心中都有些不安,于是紛紛聚到這裏,卻不成想,張友勳也是心神不甯。
“大人,那劉衍并沒有過來報到,也沒派人過來,看樣子他是準備跟大人硬頂了。”
毛興乙說着,眼神已經飄向了張友勳:“大人給劉衍分配的那處宅院就是一處荒宅,劉衍卻直接住了進去,我看此人不一般,能屈能伸,又有戰功在手,這樣的狠角色最好還是不要招惹。”
“末将知道大人擔心什麽,無非就是擔心劉衍會頂了大人的位置,可大人也不應該用這些太顯露痕迹的辦法。”
董必會詫異的說道:“那怎麽辦?難道直接派人殺了劉衍?”
王業斥責了一聲:“董遊擊,慎言!!”
張友勳看着三人,略有不滿的哼了一聲,然後對毛興乙說道:“那你說,應該怎麽辦?”
毛興乙說道:“大人要對付劉衍,那就擺在明面上,讓劉衍知道,在這即墨城營内,他是孤家寡人一個,最好能夠知難而退,或者主動向大人低頭。”
“如果劉衍死硬不從,那大人完全可以用上官的身份進行打壓,比如調配新軍将領等等,難道劉衍還敢不聽号令??”
張友勳笑了起來,說道:“毛遊擊不愧是智多星,鬼點子就是多。”
“謝大人誇獎。”
“嗯,不過調兵的事情輕易不要幹,那些新軍都是劉衍一手操練出來的。突然将他們調走,難保那些驕兵悍将不會鬧事,要是那些新軍一怒之下鬧将起來,咱們都要掉腦袋的。”
毛興乙和王業、董必會紛紛點頭稱是。
毛興乙說道:“大人,要我說,不如派人去知會那劉衍一聲,讓他今晚過來赴宴。咱們大家在席間敲打他一下,要是劉衍識相,咱們都好說。要是劉衍不識相,咱們便日後見真章,上官整治下屬,大人自然可以花樣百出。”
衆人紛紛大笑起來,張友勳笑着點頭同意,說道:“也好,那我就派人去說一聲,你們也都準備一下,一會兒就在我府中擺下一桌。”
張友勳派了一個總旗官去送信,這個總旗官很快便來到劉衍的宅院門口,隻見兩名新軍親衛營的将士站在院門口,一身精良的鐵甲,二人腰間挎着一把戰刀,手中端着一杆燧發鳥铳,威武不凡。
那總旗官看得眼熱,暗道:“乖乖,劉衍手下的看門小兵都有這樣的兵備,真是有錢啊。在參将大人手下,就算那些遊擊将軍也沒有這樣一身精良的鐵甲!”
心中感歎着,那總旗官笑呵呵的走上去,說明了來意,便被放了進去。
在前院正堂内,總旗官見到了劉衍,一番說辭之後,劉衍大笑起來,說道:“哈哈,原來參将大人是在準備接風宴啊,我說率部進城的時候,即墨營的人一個都沒來迎接,原來都聚在參将大人府上了。”
“呵呵,這……”
總旗官尴尬的笑了笑,說道:“将軍勿怪,參将大人軍務繁忙,也許是……”
“是什麽?”
劉衍揮了揮手,說道:“好了,多餘的話就不說了,你回去告訴參将大人,我一定準時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