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柱凝神眺望土牆外敵情的時候,一旁的一名遊擊将軍向他大聲建議。
此時幾條通道上架着的火炮,最大威力當然是從正面射擊,阻止大股清軍沿着通道的進攻。不過眼下清兵顯然學乖了,隻從矮牆壕溝處進攻。如此一來,通道上的火炮就成爲擺設。不過按照那名遊擊将軍的仔細觀察,通道上的火炮可以從正面射擊,當然也可以從側面向矮牆壕溝的清軍射擊,阻擋他們前軍。
聽了那名遊擊将軍的話,楊國柱卻是沉吟起來,然後說道:“各道上的火炮皆是嚴守正面,如果妄動開炮,奴賊趁機沖上來,将士們隻得使用刀槍與之血肉搏戰,将他們驅趕出土牆了。”
兩翼的明軍隻有四條平坦通道,餘者土牆前面同樣是道道矮牆壕溝。此時從土牆内向外望出去,幾十步外就是清軍層層木盾,這些木盾掩護了後面的清軍弓箭手或是輔兵們。從木盾間空隙看過出去,大約每隔一個時辰,木盾後的清軍盔甲顔色就換了一批,如此不斷更換生力軍,以保持清軍各部的持續戰力。
清兵己經填好了三、四道壕溝,在臨近各條通道的矮牆平地前,那邊成狐形豎立了塊塊高大粗糙的木盾,每塊木盾,都用粗木支撐。木盾的後面,還聚集了大批的清軍重甲掩護。
顯然清兵考慮了可能從通道側面打出的火铳、火炮,或者明軍可能從通道内沖出來,突襲各道矮牆之間的弓箭手和輔兵們。
不過以火炮霰彈的威力,集中幾門火炮進行猛轟,就算那邊成狐形豎立了多塊粗糙的木盾,還是可以給木盾後面的清軍造成不小的傷亡。當然了,通道内的火炮側面齊射之後,就要考慮另一面的清軍重甲趁機沖上來的問題了。
“不管了,如此能打死多少就算多少,總比這些火炮擺在這裏,當成爲廢鐵強吧?”
楊國柱眉頭緊鎖,高聲叫道:“鞑子如果從通道沖進來,再讓兄弟們将他們趕出去就是。”
确實,此時清軍越是逼越近,躲在側面木盾後的重甲還不斷暗箭往通道射來,那些炮手雖有盾牌手掩護,最後還是不得不避到旁邊的土牆後去,留下幾門火炮放在那裏派不上用場。
此時楊國柱終于下定決心,當即下令那些火炮進行側射。
此時在夏河寨新軍正面防線,劉衍與炮隊旗長小旗官錢樰同樣想到這個問題。清軍層層木盾己經推近離土牆四十步,由于清兵不從各條通道上進攻,錢樰所部的五門虎尊炮便都是閑了下來。看着清兵步步逼來,錢樰同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幫不上一點忙。
經過仔細思考後,錢樰便向劉衍建議用五門虎尊炮從側面射擊:“大人,屬下以爲:我通道内的火炮,可以從缺口處進行側射,射殺矮牆壕溝内的虜賊。屬下所部五門虎尊炮,以及督标營支援過來的火炮,都可以進行側射,讓那些鞑子吃不了兜着走!”
劉衍沉吟了片刻,然後便說道:“火炮轟擊後,彈丸射到矮牆上,是否會反彈回來,誤傷自己兄弟?”
錢樰當即一怔,他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他沉吟半晌想了想,說道:“應該不會吧,我夏河寨新軍中,每條通道寬都在十餘步或二十餘步,将各門火炮移到通道最右面或最左再轟擊,有了這個距離,就算射出的彈丸遇上矮牆反彈,也未必能彈回這麽遠。”
錢樰繼續說道:“而且,我軍中各門火炮炮車高度都與矮牆差不多,彈丸打出去,反彈機率還是少的。”
聽完錢樰從專業角度做出的解釋,劉衍便放心的點了點頭,這也是一個方法。也罷,作戰不能隻靠火铳兵殺敵,長槍兵與刀盾兵也應該派上用場了。火炮射擊後,劉衍料想清軍肯定會從另一側趁機沖上來,就用軍中的火铳兵與長槍兵,讓清軍在各條通道前源源不斷流血吧。
如此錢樰得到劉衍同意後,此時正面兩條通道各寬二十五步,分别布置一門紅夷六磅炮,兩門佛郎機火炮,兩門虎蹲炮。在錢樰的指揮下,當即有炮隊的将士,會同督标營的炮手們上前,将一門門火炮推到缺口的最右面,并且快速的做好了射擊的準備。
此時明軍将士們先将那門紅夷六磅炮推到最前,對準了數十步外左側的清軍木盾群,那邊每道矮牆平地之間,成狐形豎立了多塊高大的木盾,也不知道内中躲藏了多少清軍重甲。
眼見明軍好久不見的黑壓壓炮口對準這邊,木盾後的清軍重甲頓時騷動起來。他們當然明白明軍火炮霰彈的威力,都是個個往木盾後面或是矮牆内中躲得遠遠的。
這些鞑子雖然戰力強悍,對待百姓也足夠殘忍,可以說是毫無人性,但是在面對死亡威脅的時候,這些鞑子也是知道害怕的,此時這些鞑子的心頭都緊張到了極點。
而矮牆右側的清軍重甲見有機可乘,在一個正白旗甲喇章京的喝令下,一衆軍官此起彼落的喝叫聲響起。衆人作好準備,待火炮射擊之後,馬上從通道正面直沖而入,争取一舉擊破明軍的防線。
在該通道幾門火炮的身後數步,苗紹率領親衛總一部近百個鳥铳兵,以每排三十餘人,列了三排火铳兵嚴陣以待。在火铳兵後面,陳勳親自率領總内的長槍兵分成三排守護殺敵,總内數十個刀盾兵分布在兩側後面。
另外王越、沈拓二人也集結了各自部下,将麾下的鳥铳手也集中起來使用,在缺口後面列陣,長槍手和刀盾手也做好了準備,隻待火炮射擊過後,清軍大舉沖進來的時候,與那些鞑子兵血戰到底。
至于騎兵總的将士,劉衍則是命許銘率部暫時退後,在夏河寨新軍與盧象升的中軍部之間待命。
騎兵總的将士都是劉衍辛辛苦苦操練出來的,遠比操練步兵要困難,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劉衍不會讓這些騎兵将士當步兵用的。
“嘭!”
夏河寨新軍陣前停了好久,那驚天動地的火炮聲再次響起,那門紅夷六磅炮首先開炮,在濃厚而又淩厲的硝煙中,密密麻麻的鐵珠彈丸疾射而去。數十步外左側矮牆的清軍木盾群立時被打倒了一片。
就算這些木盾後面都有粗木支撐,不過這數十步的距離,面對火炮霰彈的猛烈射擊,還是有大片的木盾被打翻在地。木盾後諸多的清兵重甲都被彈丸波及,慘叫着翻滾在地,這邊的清軍頓時死傷狼藉。
如狂風吹過一般,面對火炮彈雨的咆哮,左側矮牆的清兵們驚叫着逃離這塊地方遠遠的。不但如此,諸多彈丸還射到了矮牆上,在幾道矮牆間來回回彈,形成一片亂飛的彈幕,給那邊的清兵造成更大的傷亡。
眼見如此,錢樰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劉衍見狀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次的側射效果不錯。而且火炮轟擊之後,彈丸射到矮牆上雖有回彈,卻遠遠波及不到缺口這邊的夏河寨新軍将士們。隻是霰彈轟擊的散面大,隻得一門門的火炮側射,否則彈雨定會波及土牆内的自己人。
大地又開始一陣一陣的顫動,紅夷六磅炮轟擊後,通道上餘下的兩門佛郎機大小小火炮,還有五門虎蹲炮相繼推上開火。
震耳欲聾的炮響接連響起,一股又一股密集的鉛丸向矮牆左側咆哮而去,打得那邊的清軍木盾一面面翻倒在地,那邊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那邊的清兵紛紛狂叫逃竄,很多人來回亂奔,不知該如何是好。也有一些人趴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倒也躲避過了一陣陣的彈雨。看他們這樣做有效果,頓時那邊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伏在地上有樣學樣的清軍重甲們。這些原本不可一世的清軍重甲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如此的狼狽不堪。
就在這時,清軍那邊高呼呐喊聲響起,密密麻麻的清軍重甲己是從矮牆右側的木盾後閃出,揮舞着兵器,呐喊着向夏河寨新軍防線這邊沖來。
看這些人的盔甲顔色,卻是多爾衮率領的正白旗内的重甲兵們。這條通道寬二十五步,大約有三十七米左右,每排擠了大約三十個正白旗重甲兵,看他們前後沖上來人數竟達到七、八排,足足兩百多人。
沖在最前面的幾排正白旗重甲們,個個手持粗大的盾牌,其中好些人手中的大盾牌,竟然是精鐵所制。這樣的精鐵大盾牌高一米、寬半米,厚度更是達到五毫米,堅固十足!
不過這種盾牌也有一個明顯的缺點,那就是沉重無比,每一面都有三、四十斤重。
面對這種大鐵盾,怕是以夏河寨新軍的燧發鳥铳,也難以将其射穿打破。除了這些清軍重甲裝備的大鐵盾之外,餘者正白旗重甲兵,同樣個個手持粗大盾牌,皆是硬木外裹厚厚皮草,防護能力也是非同小可。他們左手持盾,右手上持着大刀短斧,個個兇神惡煞,隻是狂叫沖來。
除了這些人之外,身後的幾層正白旗重甲們,每人都是披着兩層重甲,或手持鐵柄長刀,或持八旗長槍或是虎槍,同樣狂吼而來。
“放!”
此時通道口的炮手早就躲得遠遠的,缺口兩側的鳥铳兵也撤離了一部分,替換上刀盾兵、長槍兵防守。見大批的清兵狂吼而來,苗紹、汪博、張義三人幾乎在同一時間果斷喝令射擊,頓時前排共計一千多名鳥铳手,分爲三排輪番扣動了自己的闆機。
震耳欲聾的鳥铳聲響起,每輪三、四百多燧發鳥铳的彈丸擊打在清軍持着的盾牌上。那些鐵盾防護力果然強悍,三、四十步外,雖有幾面盾牌被擊中,中彈部位也深深凸陷下去,卻竟然沒有被打破打穿。
不過他們旁邊一些清軍持着硬木外裹皮革的厚重盾牌,卻是紛紛被射來的彈丸打裂打破,沖過來的清軍重甲頓時傷亡不小,不少骁勇善戰的清兵不甘心的倒在了沖擊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