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劉衍将身旁的騎兵總百總許銘召到跟前,低聲吩咐道:“你準備一下,等我的命令,率領騎兵總出擊,多抓一些奴賊回來。”
許銘沉聲領命,立時吩咐部下騎兵将士們做好準備,每人準備好馬匹兵器,備好套馬繩。
随後劉衍匆匆去尋盧象升,卻見盧象升己是匆忙過來,面沉似水,臉色很不好看。在盧象升的身旁,還跟着神色匆匆的楊國柱與虎大成,顯是兩翼防線,也遇到相同情況,他們專門來向盧象升禀報。
盧象升、劉衍等人來到土牆後,那些百姓被鞭打前來,隻離第一道矮牆壕溝數十步,可以看到她們臉上那凄楚畏懼的神情。
透過那些百姓身後,還可以看到後面躲躲閃閃的清兵們。他們不住喝罵,手中皮鞭不時揚起,每一鞭下去,都帶起一片血雨,那些被打的百姓罵喊聲更爲凄涼。
看到這種情形,劉衍、盧象升等人都是憤恨無比,劉衍沉聲說道:“督臣,不驅散這些百姓,我宣大營地有被攻破的危險。”
盧象升慘然搖頭:“本督怎能忍心向百姓下手?”
楊國柱與虎大威互視一眼,神情都是非常的着急,如果他們軍中獨自遇到這種情況,早下令開炮開铳了。不過有盧象升在前,誰又敢私自承擔屠殺百姓的惡果?
這時虎大威忽然說道:“末将觀那些百姓身體粗壯,極有可能是奴賊所扮,殺之無妨。”
盧象升搖了搖頭,那些百姓是不是清軍所扮,他一眼便知。與衆将不同,他并不在意禦史的彈劾,隻是不忍心向百姓下手。不過不忍心向百姓下手,他們添上壕溝又該如何?
楊國柱說道:“或許我們可挑選铳術、箭術上佳的士兵,射殺奴賊,阻擋他們靠近。”
說到這裏,楊國柱便又歎了口氣,這種方法作用可說微乎其微,沒什麽效果。盧象升牙關緊咬,幾次要下令開火,卻又忍住,心中糾結萬分。
此時遠處的那些百姓畏畏縮縮的靠得更前,很快就要到壕溝前面。面前密密麻麻的明軍火炮鳥铳,讓她們害怕無比。一個女子似乎是某地的大家閨秀,長相秀麗,不過此時卻是頭發散亂,形容憔悴無比。
像她這種姿色的女子,自然逃不過清軍鞑子兵的蹂躏。她身上隻剩下一件單薄的内裳,在寒風中不住哆嗦。她是小腳女子,雙手吃力地抱住一袋泥土,神情麻木,蹒跚地前行。
忽然她一個踉跄,撲倒在地,她身後一個清兵立時劈頭蓋臉的皮鞭抽下,她滾在地上痛哭。她叫道:“殺千刀的鞑子,你們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那女子凄楚的聲音遠遠傳揚,聞者無不落淚。
就在此時,劉衍突然越衆而出,對牆外大叫:“外面的父老姐妹們,左右是個死,不若與鞑子拼了。我,山東都司夏河寨前千戶所防守官劉衍,向你們保證,戰後定會爲你們設廟祭祀!我劉衍向你們保證,一定會殺更多的鞑子兵,爲你們報仇!”
說完,劉衍便對身旁的汪博喝道:“準備開火。”
汪博低聲道:“将軍。”
劉衍猛地瞪向汪博,厲聲喝道:“準備!”
汪博急忙傳下命令,頓時土牆後前排的鳥铳兵密密麻麻的準備起來,黑壓壓的铳口瞄準向外。牆外的百姓個個痛哭,在身後清軍的鞭打下,猶猶豫豫地前來。
“放!”
有如爆豆般的鳥铳聲響起,土牆前排的夏河寨新軍鳥铳兵一齊開火立時前方的百姓身上冒出一團團血霧,一個個摔倒在地。震耳欲聾的鳥铳聲中,那些百姓先是呆若木雞,随後齊聲驚叫:“官兵開火了。”
身披重甲的清兵都要在夏河寨新軍的鳥铳齊射下崩潰,更不要說這些沒有受過絲毫訓練,沒有任何保護能力的百姓了。
她們驚恐叫着往後沖去,身後清軍的皮鞭與刀槍,絲毫不能阻止那些百姓潰散的步伐。那些清兵将她們一個個砍翻在地,随後這些人又被大群逃來的百姓踩翻在地,人群中傳出一個尖利的聲音:“姐妹們,都是死,與鞑子拼了。”
在她們瘋狂攻擊與裹脅下,她們身後的清兵們,也不得不往後逃去。
盧象升痛苦地閉上眼睛,随後他高呼:“開炮,開铳,有任何事,都由本督擔着!”
一時間轟鳴聲大作,防線外的清兵頓時死傷不少,清軍的陣型也亂成一團。
就在這時,蹄聲如雷,許銘領着數百騎兵總将士,從兩條通道内沖了出去,見土牆内滾滾騎兵追出,那些百姓更是恐慌得四散而逃。從清軍戰車陣地到土牆之間的兩百步内,遍地都是她們的身影,間中夾着衆多的押解清兵士兵。
見這些人潮水般的沖回來,清軍大陣中,射出的箭雨,不分敵我,全部射翻在地。
許銘等人的馬蹄不知道撞翻了多少人,他們在馬上左右開铳,或是投擲飛斧、鐵骨朵,一個個清軍被他們射倒在地。或是刀掠槍刺,一個個清兵在他們身旁滾落。
間中,騎兵總将士紛紛抛出套馬繩,又如鬼魅一般,一狠狠準确套在人群中許多清兵頭上。繩套套住那些清軍後,他們也不停歇,任他們狂拖馬後,直接策馬往另一個通道奔去,間中不時提起身旁一個個奔跑逃命的百姓女子。許銘也一個矮身,提起地上先前那個被鞭打的女子。
很快的,空地中那些百姓或是自己士兵被射開一條條通道,清軍陣中奔出一些哨騎,不過許銘等人出去快,回來也快,他們很快全部從另一條通道全部返回。許銘率領五百多名騎兵總的将士來去如風,很快的功夫便全部撤了回來。
這些清軍哨騎追了上來,土牆後的夏河寨新軍鳥铳手便是一陣猛射,将那些清兵射得人仰馬翻,留下一些屍體及傷員後,又遠遠的奔了回去。
這下子兔起鹘落,盧象升、楊國柱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許銘等騎兵總将士便己經回來了,除擒獲八十多個清軍俘虜外,還救回了近兩百個大明女子。
盧象升見狀大喜,看一衆在戰馬上或驚魂未定,或喜極而汪的被救女子百姓,他連聲說道:“将這些百姓放下馬來,好生安置。”
劉衍補了一句:“督臣,這些女子安置後需好生排查,防止内中混有奸細。”
盧象升贊許地點了點頭,吩咐自己親将陳安,領人将這些女子送入營帳之内,他們特别關注先前被鞭打的那個女子。
那女子由許銘馬上放下後,卻是圓睜雙目,早己氣絕。盧象升長歎一口氣,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劉衍也是恨極。
那些被擒獲的清軍被馬後拖回來後,有些人當場氣絕,有些人吼聲如雷,他們一個一個被土牆内的長槍兵勞勞擒住捆綁。一個清軍似是八旗滿洲正紅旗的分得撥什庫,他吼聲如雷,拼命掙紮:“下賤的尼堪,我要殺了你們……”
許銘呆呆看了一陣自己救回來的那個女子,看她死不瞑目的神情。猛地搶過身旁一個士兵的鳥铳,重重一托,砸在這分得撥什庫的頭上。那分得撥什庫頭盔早己掉落,立時頭腦開花,血漿四射。許銘手中不停,一直将他頭顱砸成一堆肉泥,還是用力砸着,嘴裏還在大聲怒罵着。
盧象升、楊國柱、虎大成等人在旁看呆了眼,衆人全都沒有言語,雖然許銘的做法有些逾越,可是衆人看在眼中,卻也有幾分解氣。
片刻之後,劉衍喝道:“節省使用!”
許銘告了聲罪,便領着騎兵哨将士開始行動,按照劉衍的命令,從八十多個捆綁得象麻花一樣的清兵中選出十人,他們一語不發,将這十個清兵脫得光光,取來木架。用粗大的鐵釘直接釘入他們的手腳,将他們釘在木架上。或直接拉起他們的手腳,一刀砍斷,然後将他們綁在木架上。
酷寒的天氣中,這些人個個被赤身裸~體豎立在高高的木架上,嚴寒的冬日,那些清兵俘虜都受到了極大的苦楚,讓他們個個不似人聲的嚎叫,後悔自己爲什麽要來到這個世界上。那些沒有被選傘的清兵,看同伴的慘樣,很多人當場吓得尿褲子。
盧象升皺了皺眉,對劉衍說道:“劉衍,你這樣做……”
劉衍則是平靜的說道:“督臣,奴賊驅我百姓攻壕,我将士需要激勵士氣,此舉也可洩奴軍心。”
随後劉衍高聲對牆外喝道:“爾等胡兒,敢驅我百姓攻壕,便是如此下場!”
許銘就站在劉衍身旁,原本許銘便是夜不收出身,懂得滿語,此時便用滿語大聲翻譯,他聲音遠遠傳揚。
臨末,許銘又大喝一聲:“看我百步穿楊的箭術!”
說完,許銘猛地回頭一箭,正中木架上一個清兵的右眼,射得那清兵更是大聲哭叫與掙紮。夏河寨新軍将士一片歡叫,而清軍陣地那邊,則是一片鴉雀無聲。
對此盧象升一語不發,往自己中軍部而去。楊國柱與虎大威則是心中湧起寒意,二人互視一眼,匆匆前往自己的防地。
在清軍陣地那邊,多爾衮、嶽托、阿巴泰等人隐隐看到前方的情形,再聽聞部下的回報後,個個都是臉色鐵青。
那劉衍如此狠辣,此次己方驅使明國百姓攻壕,可說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非但目的沒有達到,反被劉衍将了一軍,士氣大落。
多爾衮怒極反笑:“好一個劉衍,本大将軍真是小瞧他了。看來這個劉衍還真是個人物,如此的心狠手辣。當面的這道防線,還真有可能是此人設計的!”
在多爾衮身旁,八旗滿洲鑲白旗旗主多铎緊咬着牙齒,一語不發。
鑲藍旗旗主濟爾哈胡似在沉吟,餘者各旗旗主,特别是八旗蒙古各旗主們,臉上都是露出畏懼的神情。
阿巴泰看了周邊衆人一眼,告罪道:“都是末将失策。”
多爾衮沉聲說道:“不怪饒餘貝勒,本大将軍沒料到在盧象升面前,劉衍也敢如此,更是沒料到,劉衍一個區區防守官,竟然如此膽大妄爲之極。”
說完,多爾衮雙目射出銳利的寒光,冷聲說道:“傳我命令,進攻。”
“以午時定計,大軍猛攻兩翼,佯攻正面,直到日落之前,我大軍攻勢永不停止。我倒要那劉衍等人可承受我大軍雷霆攻勢到幾何!”
在多爾衮的命令下,他身旁的鼓手敲響了巨大的戰鼓,聽到鼓聲,停在宣大陣外二百步的黑壓壓清兵們,同時發出驚天動地的呐喊聲。他們推動戰車,狂叫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