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時分,百戶戴璟彬從千戶官廳出來,心情郁悶的走在街巷上,寒風吹在臉上,好像被人拍打在臉上一般,讓本就心情不好的戴璟彬更加憤懑,于是準備找一處酒肆散散心。
這段時間戴璟彬心情非常差,先是收到了徐家覆滅、劉大煜等人被殺的消息,緊接着王家莊管隊官王炆鎮便派人送來了奏報,說是徐家勾結賊寇襲擊了黃山墩、風火山墩和沙溝墩,殺了三處煙墩的總旗官甲長,這樣的鬼話誰能相信?要知道黃山墩甲長正是劉大煜,那可是徐家老太爺的親外甥!
具體情況如何,戴璟彬就算用腳丫子思考都能想明白,一定是王炆鎮聯合了大盤堡甲長劉衍,二人聯手滅掉了徐家和劉大煜等人!
可就是這樣荒唐的奏報,整個夏河寨前千戶所除了戴璟彬以外,竟然所有人都相信了,防守官章海林在收到王炆鎮奏報的“已召集大盤堡等處官兵出擊,旋即剿滅賊寇,王家莊各處現已安定”的消息之後,竟然還專門命人前去嘉獎,戴璟彬得知之後心情更是煩躁。
“哼!”
戴璟彬眉頭緊鎖悶頭走在街上,擡頭便看到了一家酒肆,隻見裏面的食客并不是很多,于是便走了進去,大聲吼着店小二,要了幾樣下酒菜,以及一壇烈酒,找了一個靠邊的地方,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不就是收了王炆鎮送來的房契嗎,那些都是徐家的産業,是贓物,千戶所上下竟然收得心安理得,一團和氣的給瓜分了,防守大人還一身正氣的誇贊了王炆鎮,真是天大的笑話!”
此時的戴璟彬也許忘記了,之前自己與劉大煜等人同流合污的時候,不就是爲了瓜分劉衍的産業和家底嗎?現在不過是被劉衍反過來擊敗了而已,心中卻開始惱怒了起來。
戴璟彬獨自喝了一陣,擡頭便看到街巷上走來一人,正是千戶官廳内的一個小旗官。
此人姓嚴,乃是防守官章海林身邊的一個書案小旗官,戴璟彬在前兩天給了嚴小旗二兩銀子,托其在千戶官廳内打探消息,二人約好了每天傍晚的時候,在城内酒肆見面。
此時隻見嚴小旗進了酒肆,左右張望了一番,看到了坐在裏面的戴璟彬,頓時拍手笑了起來,大步走過來,低聲說道:“我說戴百戶,你找的這間酒肆真不好找,爲何不在咱們常去的那間酒肆啊,今天我可是一連找了三家才尋過來的,冷得我都快昏死過去了!”
戴璟彬微微皺眉,不耐煩的說道:“廢話少說!現在千戶官廳内是什麽情況,防守官大人對王家莊徐老太爺的事情到底是什麽打算?”
“呵呵,”
嚴小旗笑了笑,說道:“還能有什麽打算?戴百戶你每日也都在官廳内,難道不知道?現在官廳内根本沒人在意什麽徐家老太爺的死活,反正管隊官王炆鎮送上來的産業已經手下了,千戶官廳内小旗官以上的人,多少都有分潤,這就足夠了啊!”
顯然這嚴小旗也分到了銀子,即便不多,也足夠封口的了。于是嚴小旗便拿出了這些不疼不癢的消息過來,說完之後看了看戴璟彬,然後便盯着一桌子的酒菜,兩個眼珠子不停地掃來掃去。
聽完之後,戴璟彬眉頭緊鎖,臉色很是糾結,不過許久之後還是喟然長歎。
畢竟徐家跟劉大煜跟自己非親非故,隻是有着多年的交情,他們二人每年也沒少給戴璟彬送銀子而已。
如今徐家滅了,劉大煜也死了,戴璟彬的财路也斷了,如今沒了這份交情,戴璟彬這才想着推一推千戶官廳的人,想要找王炆鎮和劉衍的麻煩,出一口惡氣。
可是一番試探下來,戴璟彬卻發現以自己的能量根本推不動千戶所内的衆人,如今雖然心中不甘,但也隻能是死心了,等到将來再找機會出口惡氣好了。
于是戴璟彬起身看向嚴小旗,說道:“好了,我沒事了。不過你要記住,今天咱們兩個沒見過面!”
說完,戴璟彬留下了酒菜錢,以及一桌子沒怎麽動的酒菜,便徑直離開了,隻留下那嚴小旗笑呵呵的收下銀子,又美滋滋的繼續吃喝起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管隊官王炆鎮已經向各處屯堡、煙墩下達了正式的命令,讓各處墩軍立即開始集結,限各部兩日内集結完畢,前往王家莊彙合,準備出兵剿匪。
王炆鎮還特意讓總旗官賈洪雨親自跑一趟,一個大盤堡,一個黃山墩,總旗官劉衍和總旗官沈拓必須出動主力人馬趕來,這兩個可是王炆鎮心中的兩員主力大将,此番出兵剿匪可缺不了劉衍、沈拓二人。
大盤堡内,劉衍接到總旗官賈洪雨親自送來的命令之後,當即下令張義旗依舊駐守曬鹽場,繼續加緊生産海鹽,陳勳旗駐守軍屯,繼續監督開墾事宜,苗紹率領的親衛旗駐守大盤堡。
劉衍命令小旗官許銘、汪博、王越三人集結人馬,準備率領這三旗墩軍出發前往王家莊。
當天傍晚時分,劉衍下令宰羊備酒,犒勞即将出發的三旗墩軍,三旗一百多名墩軍将士盡興而歸,吃喝完畢之後便早早入睡了,明天淩晨時分便要集結出發了。
而小旗官王越、汪博、許銘則在安頓了各部将士之後,三人一同趕到了總旗官廳,出發之前劉衍是要召集戰前會議的。當王越、汪博、許銘三人趕到總旗官廳正房的時候,此時陳勳、張義已經都趕了回來,苗紹也在這裏等候。
劉衍洗了洗臉,然後換了一身便衣,來到了幾人等候的正房内。
“明天就要前往王家莊了,有些事情我要提前囑咐你們一下。”
六人紛紛挺直了身體,靜靜的聽着下文。
“如今徐家和劉大煜已經覆滅,咱們可以專注發展了,曬鹽場的海鹽生産,軍屯那邊的開荒事宜,都要抓緊一些。在入冬上凍之前,曬鹽場要囤積一萬八千斤海鹽,以備冬季售賣之用,而軍屯那邊則要至少開墾出兩千畝耕地。”
陳勳和張義抱拳領命。
“肥皂工坊的産量已經很高了,現在每月的收益都有三千多兩,目前已經很不錯了。大盤堡這邊我也很放心,隻不過我率部出擊的這些天,要在堡内辟出一塊地方,招募些工匠修建一處院落。”
苗紹問道:“敢問甲長,這處院落有什麽具體的要求嗎,是居住還是工坊?”
劉衍随即拿出了一張草圖,遞給苗紹之後說道:“大體上按照這張草圖修建,這處院落将來是作爲酒坊使用的,我在裏面有一些涉及,你招募工匠的時候要注意一些,隻讓工匠按圖修建,不要問任何問題,明白嗎?”
苗紹領命。
就在這時,趙民冒着夜晚的寒風趕到了正房門口,劉衍笑着招呼進來,說道:“趙主事來晚了啊?”
趙民搓了搓手,說道:“屬下有些事情耽誤了,新開墾出來的耕地數額有些許的出入,屬下又重新核對了一下,全部弄清楚之後才趕過來。”
劉衍讓陳勳端來一杯熱茶,趙民謝過便喝了起來,瞬間暖和了不少。
“趙主事要注意休息,有些事情不是太着急的,就不要太打熬身體了。”
趙民抱拳說道:“甲長如此器重我,将堡内的錢糧、文冊要事全都交給我來辦,屬下心中感激不已,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熬夜而已,屬下雖然是文人比不得諸位小旗官,但是也能撐得住。”
說完,趙民便坐了下來,一臉正色看向劉衍。
劉衍微微歎息一聲,這個趙民什麽都好,有能力、有責任心,可就是太執拗了,這是好事,但有時候也太……
劉衍不再去想,隻是打算将來手下的人才多了,給趙民提拔一下,将其身上的擔子卸下來一些,以免将這個好部下累壞了。
于是劉衍便繼續說道:“趙主事也準備一下,明日三旗将士出征,要給每人配備五天的口糧和飲水,另外還要準備好一千兩銀子,作爲戰後獎賞、撫恤之用。”
趙民抱拳說道:“甲長放心,口糧和飲水已經準備好了,屬下已經用布袋分裝了兩百份口糧,都是五天用量的。至于飲水則是用水囊備好,每個水囊可供每名将士三天之需,回頭屬下再準備一百個水囊就好。”
“至于銀子,屬下明日便支取出來備好,以備甲長回來使用。”
劉衍點頭贊許了幾句,然後便想到趙民提到的水囊,如果此番出征用的好,将來可以将這水囊作爲大盤堡墩軍的配屬裝具,日後全面在軍中推廣。
“出征之後,小旗官王越、小旗官汪博随我行動,小旗官許銘率領的夜不收旗将士作爲騎兵使用,此番出征的情報探查之事由管隊大人負責,咱們不必理會。”
許銘聞言有些不願意了,說道:“甲長這是何意,屬下本就是夜不收旗,探查之事怎能拱手讓人,要是管隊大人那邊探查不利怎麽辦?”
劉衍說道:“這也是管隊大人的意思,我估計管隊大人是将探查之事交給黃山墩新任甲長沈拓了。”
沈拓升任黃山墩甲長的事情,已經傳遍王家莊各處了,可見王炆鎮對沈拓的提攜之意。
此番出兵剿匪,雖然是劉衍和王炆鎮提前商議好的,是爲了堵住夏河寨前千戶所一衆上官的嘴,畢竟此番徐家之事跟賊匪有關,王炆鎮作爲王家莊的管隊官,必須要有所動作才行。
所以這次剿匪雖然是走過場,可是也要打出一些成績才行,沈拓負責百戶所的哨探之事,戰後幾乎是闆上釘釘有大功勞的。
許銘聞言微微皺眉,雖然對沈拓并不是很服氣,但此時也沒有再說什麽,氣呼呼的坐了回去。
“好了,事情已經都說清楚了,諸位就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淩晨辰時初刻,出征的三旗将士埋鍋造飯,半個時辰之後随我出發前往王家莊。”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