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景濤和孫謙的首級并排擺放在桌案上,鮮血順着木匣子的縫隙流了出來,正在桌案邊沿滴答滴答的掉落在地上。
管隊官王炆鎮臉色鐵青的看着兩個血淋淋的首級一言不發,可是旁邊的賈洪雨卻已經暴跳如雷,站在一邊破口大罵起來,恨不得将賈景濤和孫謙的首級扔出去喂狗。
此時劉衍坐在一旁,小旗官王越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苗紹被劉衍留在了曬鹽場,與張義一起,二人率領兩旗人馬駐守在曬鹽場那邊,以備不測。
劉衍看着王炆鎮和賈洪雨,然後出聲說道:“大人應該認識賈景濤,此人便是徐老太爺的家丁教頭,他和孫謙攪和在一起,一同夜襲曬鹽場,足以說明一切了。”
“此外根據賈景濤所言,那些夜襲曬鹽場的賊人之中,還有十幾個徐家的家丁,可見徐老太爺已經下定決心,要跟咱們正式宣戰了!”
“混賬!”
王炆鎮猛地将手邊茶杯摔在地上,然後怒聲說道:“我本想與那徐家老賊相安無事,卻不想老賊窺伺海鹽生意,竟然敢勾結鹽枭襲擊曬鹽場,其居心如此歹毒,本官豈能容他!”
賈洪雨當即抱拳說道:“大人,屬下這就去召集人馬,讓劉總旗也回去召集大盤堡的精銳,咱們商量一下如何滅掉徐家,以解心頭之恨!”
王炆鎮微微點頭,不過随後又想着什麽,重新坐了回去,看着劉衍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徐家的背後有夏河寨前千戶所的戴百戶,此人是出了名的陰險狡詐,要是咱們直接跟徐家宣戰,難保那戴百戶不會暗中下黑手。”
劉衍知道王炆鎮的想法,他隻是在曬鹽場占有股份而已,現在有自己率部鎮守曬鹽場,徐家一時半會也讨不到便宜,所以王炆鎮不想赤膊上陣,以免将自己陷進去。
于是劉衍起身抱拳說道:“大人所言很有道理,既然這樣,那屬下以爲此事不如這樣辦。”
王炆鎮探着身子問道:“劉總旗有什麽對策?”
劉衍說道:“以屬下之見,既然徐家打上門了,那屬下就絕不能沒有表示,我大盤堡必須要予以反擊。此番對徐家,就由屬下率部正面出擊好了,屬下今日在大人這裏許諾:必定要與徐家鬥到底!”
“至于大人這邊,屬下還是希望大人能夠在關鍵時候幫忙遮掩,并且在此時了結之後,幫着屬下料理首尾。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王炆鎮稍稍思索了一下,便笑着答應下來:“如此最好,咱們的确也應該一明一暗,如此才能有回旋的餘地。劉總旗放心好了,此番你隻管放手去幹,自有本官替你料理首尾,在官面上代爲遮掩。”
賈洪雨見狀稍稍歎了一口氣,然後問道:“那劉總旗下一步準備怎麽辦?”
劉衍說道:“在來王家莊的路上,我已經想好了。”
說着,劉衍便走到了桌案前,指着兩顆血淋淋的首級說道:“我準備寫一封戰書,然後帶着這兩顆首級去一趟徐家,當面向徐家老賊宣戰!”
王炆鎮和賈洪雨頓時吓了一跳,二人紛紛站出來反對。
王炆鎮說道:“劉總旗千萬不要沖動,你這一去豈不是自投羅網?現在賈景濤死了,雙方已經撕破了臉,劉總旗到了徐家宅院,那徐家老賊不定會幹出什麽事來!”
劉衍笑着說道:“大人放心,屬下料定那徐家老賊不會當面動手的。”
“爲什麽,劉總旗可有什麽依據?”
“屬下突然帶着戰書和首級登門,那徐家老賊肯定摸不清深淺,多半不敢貿然動手。再者,徐家老賊惜命啊,他沒有膽子當面跟我動手,否則屬下有信心直接将其拿下!”
王炆鎮看着自信滿滿的劉衍,搖頭說道:“我看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賈洪雨則是欽佩的看着劉衍,說道:“要是劉總旗執意要去,不如我給你調一些好手随行。”
劉衍先是謝過王炆鎮和賈洪雨,然後說道:“不用,我就帶着王小旗和幾名墩軍前去就好。”
此番劉衍前來王家莊,隻帶了小旗官王越,以及一隊墩軍,總共十幾個人而已。
王炆鎮和賈洪雨看着劉衍,心中說不出來的欽佩,仿佛看到了準備單刀赴會的關二爺一般。但是二人還是認爲此行太過危險,劉衍有些托大了。
劉衍卻堅持己見,與王炆鎮和賈洪雨說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帶着小旗官王越出了百戶官廳。
王炆鎮送到正堂門口,便讓賈洪雨送到大門外。
門口,劉衍和王越彙合了等候的十二名墩軍,劉衍便與賈洪雨抱拳作别:“賈大哥回去吧,今日我下完戰書,便直接返回大盤堡了,回去之後還要部署很多事情呢。”
賈洪雨擔心的又勸了幾句,見劉衍心意已決,便抱拳說道:“那我就祝兄弟你馬到成功了!”
劉衍等人辭别了賈洪雨,很快便來到了徐家宅院。十二名墩軍都是全副武裝,長槍、鳥铳等全部帶在身上,衆人甚至将铠甲都披挂好。
劉衍站在最前面,看到徐家大門緊閉,便招了招手,小旗官王越會意上前,用腰刀重重的敲在大門上:“開門!有喘氣的沒有,快給老子開門!”
小旗官王越如同土匪一般,敲了一會兒之後,徐家大門緩緩打開,一個家丁探出頭來,見到劉衍等人來者不善的樣子,頓時吓了一跳,故作鎮定的說道:“你們是哪裏的軍漢,要幹什麽!這裏可是徐家宅院,一個個的都活得不耐煩了!”
小旗官王越懶得理會,直接一巴掌打在那徐家家丁的臉上,隻聽哎呦一聲,那家丁一頭倒在地上,捂着臉驚恐的看着底氣十足的王越。
劉衍率領十二名墩軍大步邁進大門,直奔後院而去。
當劉衍一衆走到前院正房的時候,大批的徐家家丁從各處沖了過來,爲首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很是魁梧,手中提着一把長刀怒聲吼道:“何人在此放肆,找死啊!”
周圍四、五十名徐家家丁全都手持棍棒和刀槍,氣勢洶洶的将劉衍一衆圍了起來。
劉衍見狀怡然不懼,帶着十二名墩軍和小旗官王越退到了一處牆角,然後迅速結陣與衆家丁對峙。
“鳥铳手準備!”
五名鳥铳手舉起烏黑的鳥铳,那些徐家家丁頓時慌了,紛紛後退了幾步。
劉衍指着領頭的那三十出頭的漢子,問道:“你是何人?”
“老子賈景浪,乃是徐家的家丁教頭賈景濤的親弟弟,現任家丁副教頭。老子看你的樣子,莫不是那大盤堡的甲長劉衍?”
“正是,你還算不傻。”
劉衍嘲諷了一句,便大聲說道:“讓徐家老賊給我滾出來!”
“混賬!”
“大膽!”
“你找死!”
幾十個徐家家丁頓時炸了窩,紛紛對着劉衍叫罵起來,賈景浪也是怒不可遏,便要下令開打,卻突然看到管家急匆匆的跑來。
“老太爺來了,你們暫且退下,不得對劉總旗無禮!”
賈景浪冷哼一聲示意衆家丁退後幾步,但是依舊圍着劉衍等人,隻要賈景浪一聲令下,這四、五十名家丁随時都能一擁而上。
劉衍看着這些家丁玩味的說道:“哦?看來平日裏也訓練過,不是一般的烏合之衆嘛。”
小旗官王越則是說道:“切!甲長太看得起他們了,跟咱們大盤堡的将士相比,他們就是狗屁!”
此時王越有劉衍在身旁,頗有些狐假虎威的架勢,說起話來也越發的犀利。
片刻之後,徐老太爺在兩名侍女的攙扶下走了過來,看着如此場面,臉色非常的難看。
“劉總旗如此大動幹戈,不知有何指教?”
劉衍看着顫顫巍巍的徐老太爺,冷笑着說道:“指教談不上,今日前來,是給徐老太爺送一份大禮!”
“呵呵,送禮?送禮犯得上動刀動槍的!”
劉衍揮了揮手,小旗官王越便從一名墩軍手中接過了木匣子,然後放在了雙方中央的地上:“來個人,打開看看吧。”
賈景浪看了看徐老太爺,隻見其揚了揚下巴,說道:“去看看。”
賈景浪上前将木匣子打開,頓時怒吼了一聲,周圍衆人包括徐老太爺都伸着脖子看過去,隻見兩顆血淋淋的腦袋并排擺在木匣子裏面,其中一顆赫然就是賈景濤!
“我殺了你!”
賈景浪随即抄刀沖過去,小旗官王越拔刀迎上,卻被賈景浪一刀劈飛,仰面摔倒在地上。
劉衍見狀怡然不懼,雁翎刀已在手上,猛地沖上去,雙手持刀便是橫掃千軍,賈景浪雖然急于爲自己兄長報仇,可是面對這攔腰砍來的一刀,也不敢小看,急忙變換招式橫刀格擋。
隻聽砰的一聲,劉衍手中的雁翎刀餘勢不減,直接将賈景浪的長刀崩飛。與此同時,劉衍一招鐵山靠,直接一肘将賈景浪頂飛,賈景浪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雙手的虎口也隐隐裂開,顫顫巍巍的無法握刀。
周圍一衆家丁見狀都是吓了一跳,賈景浪的武力衆人是知道的,在場的徐家家丁沒有一個是賈景浪的對手,可是這樣一個強人,又是怒火中燒的狀态,竟然在劉衍的手下堅持不了一個回合!
此時徐家衆家丁的氣勢已經被劉衍打壓下去不少,徐老太爺見狀也不得不讓人先将賈景浪扶下去治傷。
“好了,老夫的人打也打了、殺也殺了,劉總旗今日過來就是專門來掀桌子的,是嗎?”
劉衍冷笑一聲,拿出一封提前寫好的戰書,重重的摔在地上,說道:“掀桌子?徐老太爺不會不認得另一個首級是何人吧?那是鹽枭孫謙!”
徐老太爺頓時眉頭緊鎖,自己的确沒有見過孫謙,都是劉大煜去聯絡的。現在孫謙也死在了劉衍的手上,足以說明徐家聯絡鹽枭圖謀曬鹽場的事情敗露了!
“那劉總旗想怎麽辦?”
劉衍指了指地上的戰書,說道:“我今日前來,隻爲宣戰,這便是戰書,還請徐老太爺收下,咱們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過手!”
說完,劉衍率領衆人揚長而去,一衆徐家家丁竟不敢阻攔。
而徐老太爺則是臉色陰沉的看着大門外,許久之後才對身邊的管家說道:“立即派人去夏河寨前千戶所找戴百戶,就按照老夫之前說的辦。”
“是,老仆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