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長,既然已經拿到銀子了,現在咱們就趕緊回去吧。”
陳勳現在恨不得立刻飛回大盤墩去,将這三百多兩銀子一并帶回去,讓墩内衆人一起高興高興。
但是劉衍卻并不着急,說道:“咱們先去幾處油坊看看,之前咱們采買豆油的價格太高了,必須要找一家平價的油坊才行,這肥皂的成本還有下降的空間。”
陳勳來過幾次王家莊,對這裏比較熟悉,于是便指着前面說道:“甲長,那邊有兩家油坊,規模比較大,不過都是徐老太爺的産業。咱們之前也是在那邊買的豆油。”
劉衍微微皺眉,問道:“你怎麽知道那是徐家的産業?”
“甲長有所不知,這王家莊内的油坊、米店等商鋪,十有八九都是徐家的産業。這兩家油坊的歸屬,周圍百姓都是知道的。”
劉衍點了點頭,沒想到徐家在王家莊内的勢力還真是大,竟然幾乎壟斷了王家莊的商業鋪面。
陳勳看着劉衍若有所思的樣子,問道:“甲長,那咱們還去這兩家看看嗎?”
“去看看吧,至少先看看豆油的行情。”
于是衆人坐着牛車趕了過去,先後看了這兩家油坊出售的豆油。但是結果卻讓劉衍很是失望,這兩家油坊售賣的豆油都很貴,而且價格已經超出了劉衍的心理預期了。
此時大明民間物價騰貴,劉衍已經有些心理準備的。要知道在萬曆年間,山東各地一斤豆油的價格也就是五分銀子而已,可是現在卻普遍都要賣一錢銀子一斤,足足翻了一倍!
而劉衍等人先後看了徐家的兩家油坊,一斤豆油卻要賣一錢五,這些售賣的豆油不但油質很差,雜質也很多,而且還一律不能講價。
讓劉衍等人更爲惱火的是,這兩家油坊的夥計很是傲慢,好像自己售賣的不是什麽豆油、菜油,而是玉器古玩,上門的生意卻好像是恩賜一般。這哪裏是油坊的夥計,分明就是狗仗人勢的惡仆,一番詢問下來讓劉衍等人心裏非常的窩火。
“再去别處看看。”
劉衍臉色不太好看,雖然自己現在手中有了三百五十多兩銀子,但是這些都是劉衍起家的本錢,即便再多也恨不得一個銅闆掰成八瓣去花,自然不肯繼續采買這些高價的劣質豆油。
況且這兩家油坊還是徐老太爺的産業,自己也不會幹那些受制于人的事情。
于是幾人便又坐上牛車,在王家莊内逛了起來。
不過就在牛車即将轉過街角的時候,劉衍忽然看到徐家油坊後院的院門大敞四開,從内裏走出來兩個夥計,二人的身後還跟着十幾個遊手,這夥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劉衍默默記住了那兩個夥計的裝束和大概的樣貌,然後坐着牛車繼續前行。
此時王家莊内有東、西、南三條街道,那西街多爲雜貨、熟食行、當鋪、米店等商鋪,于是劉衍等人便來直接到西街轉悠了起來。
不多時,劉衍看到一家名爲萬福油坊的店鋪,于是停下牛車,便帶着陳勳上前詢問。
此時萬福油坊外面已經擠滿了前來買油的民衆,幾個夥計在油坊内隻是忙個不停,旁邊遠遠的還有一些閑人在看熱鬧,這裏也算是王家莊最爲熱鬧的地方了。
劉衍四下觀察了一下,忽然發現那些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一些人顯然是其它兩家油坊的老闆與夥計,隻是以憤怒的眼神看着這店中情形。其中一人便是之前見到的徐家油坊的夥計。
“事情變得有意思了!”
劉衍心中冷笑,思緒也開始轉動起,很快便有了打算。
此時在那油坊之内,劉衍看到正有一個女子在忙個不停,不時招呼夥計忙這忙那。隻見女子的年紀在二十一、二歲,穿着比甲,神情頗爲幹練。
這個女子雖然沒有什麽精緻的妝容,也沒有穿着什麽華麗的衣服,但是卻生得非常清秀,眉目之間有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美感,讓劉衍不禁眼前一亮。
“這王家莊竟然還有這樣的女子!”
這邊陳勳已經在排隊了,劉衍則是站在一邊打量着這家油坊。
先前的兩家油坊出售的豆油都是以一錢五的價格售賣,可是這家萬福油坊卻挂出了牌子,上面寫道出售的豆油隻要一錢銀子,算是平價了。
而且劉衍還注意到,排隊的人群中有許多都是老顧客,都在誇獎萬福油坊的豆油、菜籽油品質好、分量足。
“這萬福油坊還是一家良心商販啊,這就怪不得了。”
劉衍又看向外面的那兩家油坊的夥計,心中便有了計較,于是來到人群之中,對陳勳小聲說道:“你帶着兩個兄弟站到一邊,将牛車上的木棍取來,等我的命令。”
陳勳微微一愣,随後便心領神會,轉身去招呼手下的兩名墩軍去了。
劉衍在人群之中排了一會兒,便來到了油坊裏,那管事的女子一手拿着打油的木勺,一手扶着一個油罐,笑着問道:“這位軍爺買豆油,還是買菜籽油?”
劉衍看了看油坊,并沒有回答,而是問道:“敢問這位姑娘,不知掌櫃姓甚名誰?姑娘又是掌櫃的什麽人?”
那女子詫異的看了看劉衍,還以爲劉衍是一個輕浮的破落墩軍,心中便湧起了一絲不快。不過那女子并不願意惹出是非,還是回答道:“掌櫃是小女子的父親,家父名諱王靖。不知軍爺何事?”
劉衍笑着說道:“我看貴号生意很好,比另外兩家油坊強太多了,所以一時好奇,便想認識一下掌櫃的,有些唐突了,還望姑娘海涵。”
那女子微微一愣,臉上的神色好看了一些,急忙說道:“哪裏哪裏,不知軍爺要什麽油,要多少?”
“豆油,先來二十斤。”
“好!”
女子幹練的打油、稱重、灌油、封裝,一道道程序幹下來,很快就打好了二十斤豆油。
劉衍給了二兩銀子,接過了已經用麻繩提好的油罐。
“軍爺吃的好,還請下次再來。”
“我會的。”
劉衍又看了那女子一眼,便轉身離開了油坊,隻留下那女子有些莫名的奇怪,緊接着便被後面排隊的顧客打斷了思緒。
這邊劉衍卻并沒有走遠,而是來到街角,陳勳三人已經等候在這裏,牛車也停靠在旁邊。
劉衍将油罐放到牛車上,陳勳早已準備好粗麻繩和不少的木屑,親自蹲在牛車上,仔細的将油罐捆綁固定好。
接着陳勳問道:“甲長,可是有人要找咱們的麻煩?”
另外兩名墩軍也拿好了木棍,緊張的看着劉衍,不知道要跟什麽人起沖突。
劉衍看着人群的方向,此時兩家油坊的夥計已經離開,隻剩下一人混在人群中盯梢。劉衍明白那些人是去做準備了,看來今日這萬福油坊要遭一劫了。
“不是咱們有麻煩,而是他們!”
劉衍指了指萬福油坊,陳勳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然後便笑着說道:“甲長莫不是想來一出英雄救美?我看那萬福油坊的姑娘還真是美貌,正好娶過來給甲長暖房。”
劉衍笑罵了兩句,自己可不是爲了一個女人來趟這趟渾水,而是爲了拿下一個長期穩定的供貨商,必要的投入還是要有的。
就在這時,劉衍忽然一眼瞥見西面來了一群遊手,人數大概十二、三個,正是從徐家油坊裏出來的那群人,徐家油坊的夥計卻已經不知去向。
此時那些遊手全都拿着棍棒,正罵罵咧咧的趕來,直接将萬福油坊外面的人群沖散。
“滾開,都他娘的給老子滾開!”
“都給我聽好了,從今以後不許在這裏買油,誰再敢來買,老子打斷你們的腿!”
“這萬福油坊自今日起閉門謝客,都給老子滾開!”
就在那些遊手驅散周圍人群的時候,從萬福油坊中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看那男子的穿着和年紀,劉衍料定此人便是那女子的父親王靖了。
隻見那男子抱拳上前,與遊手的頭領說了沒有兩句話,便被幾名遊手打倒在地,周圍的百姓頓時亂成一團。
就在這時,那女子慌忙從萬福油坊中沖了出來,手中還拿着打油的木勺,不斷在自己周圍揮舞着,竟然是要保護自己的父親。
而那些遊手則是毫不畏懼,紛紛壞笑着圍着王靖父女,有幾個比較猥瑣的遊手還不是襲擾那女子,惹得一衆遊手不時發出陣陣淫~笑。
見此情形,劉衍的臉色冷峻了下來,陳勳見狀也打起了精神。
“到你們了。”
劉衍冷聲對陳勳說道:“你們過去護住他們二人,剩下的事情我來辦。”
劉衍見狀便猛地一揮手,陳勳三人抄着木棍就沖了上去:“得令!”
陳勳雖然平日裏在大盤墩很不起眼,但是在關鍵時候還是能夠頂上去的。
隻見陳勳大吼一聲,帶着兩名墩軍沖了上去,三人以陳勳爲箭頭,呈三角陣型直接撞進了一衆遊手之中,三人不斷叫罵着揮舞棍棒,打得一衆毫無防備的遊手措手不及,紛紛吃痛慘叫的閃到一邊。
三人雖然久未操練,但是好歹也是墩軍,比這些遊手也要能打許多,三人很快就沖到了王靖父女的身旁,然後怒吼着與一群遊手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