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淩江聿見面後的兩天,淩江玥勉強能确定這件事是真的了,半夜又站在蔺峥床邊,問出這個問題。
蔺峥平躺着睜開眼,心平靜得像死了三天的南極魚。
“留在這裏沒有你想得那麽輕松,如果表現不好會被勸退。”
“像路鍺之被507局勸退那樣嗎?我需要怎麽表現?這裏有很嚴格的規定嗎?都有哪些?”她有點躍躍欲試。
蔺峥:“首先不能半夜進其他人的房間打擾對方睡覺。”
“……”淩江玥愣一下,蹲在床頭邊虛心求教,“那我是不合格了?明天就會被勸退嗎?”
蔺峥略微偏頭就能看見她湊近的臉,黑白分明的眼睛連點紅血絲都沒有,幹淨得不像普通人。
他沒第一時間回答,淩江玥不滿地揪了下他的耳朵——她就趴在枕頭邊,兩人的頭離得很近。
多近呢?重症病人手術後醒來第一天發現陪護家屬趴在床邊睡着了于是側頭深受感動凝視着對方眼睫毛那麽近。
可惜蔺峥不是重症病人,他側頭避開她的手,臉上含霜,起身把人拎出去。
“再進來一次,就判定嚴重違反規定。”
“哦。”淩江玥心裏不以爲然,但是臉上表現得很小心翼翼。
她對人的情緒很敏感,知道對方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從而決定自己後面是能繼續犯錯還是見好就收。
蔺峥根本不會動真格。
“那我明天不來了。可是我還是想知道爲什麽。”她站在走廊裏小聲說。
蔺峥看着她可憐的樣子,再次懷疑她有情緒傳染的能力,不然自己不會深更半夜在這裏浪費時間。
“對有能力的人來說,案底等于完美簡曆。你的能力很适合特調處的工作,與其讓你休眠,不如發揮點作用。”他深吸口氣說。
“這麽簡單?那你是在冒險,我的能力可以幫你們幹壞事,但同時不可控性很強,你們不一定能控制我,隻要你不在,我随便找個容易被精神暗示的人就可以跑出去。”
“是做正事,”蔺峥糾正她的說法,又問,“跑出去能去哪兒?你離開這裏的三分鍾内,就會有人對你進行抓捕。”
她咬着嘴唇,小聲問:“那我就白給你們幫忙嗎?”
“有工資。”
“我不需要。你知道我想要什麽。”
隔了幾秒,蔺峥說:“那些人正在被清算,一個都逃不掉。但這不是你爲特調處做事的交易報酬,是我們該做的事。”
看她沒反應,他皺着眉展開這個議題:“雖然你的能力屬于次高危等級,但你是人,還是受害人,最近的表現顯示你仍然擁有自控能力,所以出于人道主義,你會有一段時間的觀察期。
如果通過,可以考慮收編,特調處會負責監控和引導你的行爲,如果離開,會由特調處啓動抓捕行動,到時候你可能會被送到人體科學部做研究。如果沒通過,比如再次傷人甚至殺人,你會失去人身自由被永久收容或者強迫休眠。”
頓一下,他又多加一句:“因爲那些遲早會得到制裁的人失去自己的自由,很不值得。”
多餘的解釋在走廊裏響起丁點回音,裹卷着夜色蕩回來。
很微不足道的動靜,他卻像被刺激到一樣忽然皺眉。
解釋太多了。
蔺峥腳步往回轉,趕進度似的給這段對話收尾:“就這麽簡單,聽夠了嗎?聽夠了就回去睡覺。”
淩江玥眨着眼沒回答,看他握着門把手準備關門,幽幽說:“可是我能看見你的性信息素。”
她沒明說他的性信息素是什麽情況,也沒說這代表什麽,隻是陳述她的能力而已。可她爲什麽會無緣無故提起這個?
蔺峥背影定住,緩慢轉身重新看向她。
他沒辯解——話沒點明就急着解釋是不打自招,雖然他也沒什麽可招的。
他隻是看着她,還沒想好說什麽,餘光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子被門内的燈光照得映在走廊地面,頭正好延伸到淩江玥腳下,被她踩住。
淩江玥很危險——蔺峥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晰地認識到這句話,或許有關她能操控大腦的能力,也或許是因爲别的。
安靜了會兒,他語氣聽不出情緒道:“回去睡覺。”
淩江玥看似老實乖巧地回了審訊室。
——他們的對話透露了很多信息,比如那些先進的儀器沒能檢測出她身體的最大異常,否則不會隻把她的危險等級定爲次高危。
還有,蔺峥生氣的時候性信息素很好聞,明天晚上她還來。
…
一個月後,觀察期結束。
恰好是冬天裏難得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淩江玥卡在早晨七點的第一分鍾,趴在蔺峥枕頭邊認真問:“我能留下來了嗎?”
蔺峥昨天晚上看日期就知道她要來,眼睛睜開清醒得很,坐起來,捏了捏鼻梁骨,嗓音還有些低沉沙啞。
“先約法三章。”
“好~”
“第一,不能随便使用你的能力,除非情況危急,能力不是永遠穩定的,你必須學會不依賴能力也可以解決問題;第二,不能随便和人起沖突,包括但不限于打人,殺人……”
她急着聽答案,不耐煩聽那麽多條條框框,下巴枕在手背上跟着床墊彈上彈下地點頭:“嗯嗯嗯,我都能做到。”
蔺峥加上第三條:“第三,每天學習,不準再吃辣。特别是不準用能力操控基地裏的研究員給你網購變态辣椒醬。”
“……哦。”淩江玥神色自若站起來。
想了想,她又問:“那你沒說的就可以做嗎?我想晚上和你一起睡。”
蔺峥眼皮一跳,語氣毫無起伏說:“不可以。”
幾個月後,蔺峥的休息間裏多了張床。
淩江玥沒再半夜或者早上往他床頭杵着,因爲她自己睡覺又沉又久,蔺峥每天上午進出房間幾次,都隻能看見床上有個鼓起來的包,難以看見呼吸的起伏。
不過今天不太一樣,她一早就又杵在蔺峥床邊,拿着把剪刀。
“……你幹什麽?”
“正月剪頭死舅舅,我想今天剪頭發。”
“……過來。”
她斜坐在床邊晃腳,蔺峥站在側邊攏住她頭發,冬日的暖陽從窗邊斜照進來,籠罩在他們身上,從門口逆光看,蔺峥的影子快要覆蓋她。
林珈看了兩秒,叩叩敲門示意。
“幹活了。有新的目擊案,川西彜寨情人湖出現不明水生生物。”
淩江玥瞬間精神振奮,站起來第一個響應。
“我要去!”
蔺峥眼疾手快松開她的頭發,和門口的林珈對視一眼,帶着新成員換衣服,戴證件,關上車門走人。
大G載上正好一整車的人,開往新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