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渾身是傷的男人和渾身是血的苗族女孩兒來豪華度假酒店,這個組合惹眼得很,蔺峥用特殊證件從側門進的,來接待的人盯了他們好幾眼。
淩江玥不喜歡被人盯着看,趁蔺峥開門的短暫時間,回頭盯着那個人控制他對自己的印象逐漸淡化。
蔺峥準備拉她進門,發現酒店經理眼神恍惚靠在牆上,像個被注射了喪屍病毒即将病發的人。
他低頭看着臉上沾血的女孩兒,還沒說什麽,淩江玥先發制人,語氣輕飄飄:“他先看我的。”
沒等蔺峥說話,她又說:“不過我又對普通人下手了,蔺警官是不是要逮捕我?”
蔺峥沒說話,拉着她進房間,房門在酒店經理面前“嘭”一聲關上。
這家度假酒店樓層不高,修建得像莊園,前面有噴泉草地,後面有大型水上樂園,掀開窗簾往下看,路燈把粼粼水光都投映到牆上窗上。
淩江玥藏在兩片窗簾之間,手疊在欄杆上,彎腰墊着下巴,看了會兒那些光,回頭再看房間裏。
蔺峥剛洗了手出來,邊往房間走,邊單手抓着衣擺往上脫,露出收緊的腹部,眨眼的時間衣服就扔在了沙發上。
淩江玥立馬回頭,隻盯着玻璃窗上模糊的人影。
“肩膀上還有血,痛不死你。”
“死了正好合你的意,”蔺峥淡淡說完,取出一件浴袍拎着,兩人靠着玻璃窗反光交流,“進去洗澡,不是嫌臭?”
她隻擦掉了臉上的血,裙子上的血迹都凝固了,散發着一股腥臭味,不說還好,一說簡直受不了。
浴室裏已經放上了水,淅淅瀝瀝的聲音遮擋住脫衣服的細微摩擦聲。
蔺峥靠在外面的牆上喝水,熟悉的白色藥片吞咽下去,喉結跟着滾動,分不清是吞藥片的正常動作還是因爲别的。
他注視着水杯裏的液體,窄小的水面微微蕩漾,反射着頭頂的燈光,還有他模糊變形的影子。
影子像被水泡過的蟲子,在杯壁上下浮動,然後顔色變淺——身後的浴室門被打開了,熱汽和燈光一起傾瀉出來。
他沒轉身,仍然看着水杯,口頭上問:“怎麽了?”
“裙子,給我洗了。”淩江玥隻推開一條門縫,把裙子團成團往他腳邊一扔,又“嘭”一下關上門。
蔺峥:“……”
外面的人影過了會兒才動,淩江玥隔着一扇門看他撿起裙子走開,抹一把沖到臉上的水,若有所思——
吃藥也作用不大,性信息素越壓制越反彈得厲害,都能在身體輪廓邊形成一圈氣暈了。
洗得差不多,蔺峥突然返回來,敲了敲門問:“你挂在腰上的飛蛾呢?”
“當然在我這兒。”她把泡在浴缸裏的塑料袋拿起來,發現袋子鼓脹起來,鬼蝴蝶似乎熱暈了。
“…它泡澡泡暈了。”她拎着袋子背對浴室門,甩一甩企圖拯救。
蔺峥:“……拿出來緊急搶救。”
一隻不能放出來的蛾子,有什麽可搶救的,最後還是年紀老老就香消玉殒了。
她拎着一袋子的細絨毛觀察,爲裏面一動不動像隻被拔了毛的雞一樣的鬼蝴蝶默哀。
“是什麽飛蛾?值得你專門跑一趟。”頭頂傳來蔺峥的詢問,混合着吹風機輕微的嗡嗡聲。
他的手指在頭發間穿過,撩動着濕漉漉的長發,偶爾有一縷滑進頸間,冰涼的水順着流進去消失在浴袍裏。
夏天的尾巴還沒過,她一點不冷,沒感覺似的把袋子舉高,在燈光下觀察。
“鬼蝴蝶,苗疆蠱蟲傳說中的野生蠱之一。”
蔺峥:“你來雲南,就爲了查蠱蟲?”
“對。看看,我的辦事效率比你們特調處可高多了,昨天來,今天就找到了它。”
“怎麽找到的?從外形上找的話,出錯率很高,而且長相相同的生物也不一定是蠱蟲。更何況傳說故事裏的生物,就算有外形描述也很模糊,不會太準确。”
“我有眼睛。”
“它的能量和信息素跟其他飛蛾不一樣?”
“機密信息,少打聽。”
她還是提溜着袋子觀察,盯着那些飛散的絨毛,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滾雞蛋真的能對蠱蟲中毒有用?那裏的大娘說,‘我們各家各戶的娃仔阿滿從小到大都會滾雞蛋治病’,不管是不是中了鬼蝴蝶蠱,都拿雞蛋治。”
她還學了大娘的口音,盡管不懂苗族人的說話習慣,但是音調學得一模一樣,像從存儲器裏拎出來的一段數據。
蔺峥:“煮雞蛋相當于一個熱源,在肌肉和皮膚上滾動,能對局部的血液循環起到促進作用,也能疏通經絡,去濕氣,很多病症都是由濕毒和血液循環受阻引起的,所以滾雞蛋能起作用。”
“哦。”
他撩着半幹的長發,突然問:“你知道阿滿是什麽意思嗎?”
“還能是什麽意思?”她警覺了點,頭動不了但是眼睛使勁往後瞟,“你知道?罵人的?”
“不是。”
頭發幹得差不多,他關了吹風機,嗡嗡聲消失的同時冷不丁叫她一聲:“阿滿。”
沒有雜音影響,淩江玥聽得很清楚,愣了下。
能和娃仔并排的稱呼,肯定是形容小孩兒的,但他這樣叫她,肯定不隻指代小孩兒。
鬼使神差地,她沒追問阿滿到底代表什麽意思,安靜兩秒,當沒聽見,繼續看那隻死掉的鬼蝴蝶。
别看他們現在一問一答氛圍還算溫馨,但橫亘在中間的事太多了,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拔槍相對。
蔺峥似乎看出她的沉默代表着什麽,把吹風機扔在沙發上,站在她身後沒動。
“這時候防備,你剛才倒是放心跟着我進來。”他嗓音變冷,兩人之間的氣氛像被突然抻緊的塑料袋,緊繃到快扯斷。
淩江玥不擡頭,漫不經心說:“你現在這樣能幹什麽,還沒一張吸血毯威脅力大。”
“托你的福好了很多。”她救場及時,林珈的噴火槍沒對他造成太多傷害,隻是皮膚有些發紅,她控制激素幫忙緩解了點,又去醫院處理過,現在影響并不大。
她嗤笑一聲:“生長激素隻能加快傷口愈合,對炎症有點作用而已,我可沒那麽厲害能看你一眼就讓你藥到病除。你要是再做點别的,半夜就能送急救。”
“試試。擡頭看看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