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跪倒在地上,撐着樹幹大喘氣。
蔣雨行冷汗和熱汗擰到一起,喘息着斷斷續續說話:“你…你怎麽知道往右三十度是對的?”
“地上有指示,”林珈說話有些氣虛,但她當時看見了,“移動的綠葉片…是切葉蟻?”
蔺峥“嗯”一聲,過快的心率和刺痛的肺部還沒消停,他擡起頭放眼望去,周圍一片黑,他看不見到底有沒有人。
“切葉蟻指明方向?”蔣雨行有點疑惑,“它們搬運葉片回巢穴,确實會靠信息素認路一起回去,但怎麽…”
“是個箭頭,”蔺峥沉默片刻,又說,“而且就算有識路的信息素在,切葉蟻也不會緊密排列。”
所以一定有别的原因,比如人爲,因爲能控制生物行爲的人正好就有那麽一個。
許嘉言還沒反應過來,從科學角度出發硬找了個理由:“可能是這裏的切葉蟻有應對剛才類似次聲波襲擊的辦法,地面有很濃的聚集信息素……”
話沒說完,蔣雨行無語地搗他一下,他沒防備,頭上的照明燈跟着晃動一下。
說話的人和提醒的人都蠢得太明顯,林珈倒在地上都忍不住翻白眼。
蔺峥不說話,林珈和蔣雨行也隻喘氣不出聲兒,許嘉言反應了一下,終于恍然大悟:“你是說江……”
蔣雨行又重重搗他一下,哪成想兩個人都沒站穩,踩着個凸出來的石塊歪倒,咕噜滾下去,被一棵樹攔腰擋住。
林珈:“……”
蠢得她一個當同事的都想死。
好在隔着霧氣彌漫的黑夜,照明燈作用不大,他們不用看見彼此尴尬無語的表情。
蔺峥說完那句切葉蟻不會緊密排列後就沒再開口,等心跳慢慢平靜,剛才點到即止的猜測也煙消雲散,他讓蔣雨行用探測儀檢測一下周圍,然後找個地方紮帳篷過夜,給林珈和許嘉言檢測一下身體情況。
語氣冷靜鎮定,仿佛剛才那個就快脫口而出的名字從來沒在他腦海裏出現過,那個人也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他不說,其他三個人更不好說,于是都默默做事,隻是偶爾往黑暗中瞄上一眼,總覺得有雙眼睛正盯着他們看。
不過沒人害怕,甚至覺得大松口氣,格外安心。畢竟來的人是滿山的危險生物的克星。
紮帳篷的地方選在“往右三十度”的延長線上,十來米外。蔣雨行紮好後用照明燈掃一下,發現蔺峥多紮了一頂,現在正往下固定四個角,側臉平靜冷漠,手上敲固定樁的動作一絲不苟。
蔣雨行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咽下想說的話,幫忙在帳篷邊挂了盞驅蟲燈。
可惜第二天起來,那頂帳篷并沒有被睡過的痕迹,甚至旁邊一點腳印足迹都沒有。
蔣雨行他們假裝不小心掃過,去瞄蔺峥的表情。
蔺峥隻盯着帳篷看了會兒,臉上沒什麽表情,随後神色如常地收起東西,說:“返回水潭,蔣雨行,把聲波測量儀打開。”
…
淩江玥離他們其實不遠。
昨天晚上和那隻醜魚“促膝長談”了五分鍾,也沒得出它到底是什麽品種的信息,隻能上網搜。
可是這地方沒信号,所以她隻能跟着特調處隊伍走,蹭一蹭他們的信号加強器。
趁他們原路返回找死的時候,她終于搜出來足夠多的資料,從各種參考生物圖片中找到兩張比較相似的。
一個是牛角魚,又叫角箱鲀,頭上兩個犄角,嘴巴凸凸眼睛鼓鼓,長得像個剛偷抹了大人口紅的小孩兒,随時随地彰顯自己的羅圈嘴。
另一個是盜首螈,生活在兩億多年前的二疊紀晚期的兩栖生物,迄今隻找到過化石,現存圖片都是經過藝術加工的想象圖,配色陰暗,最特殊的就是頭長得像回旋镖。
水潭裏的東西長得和這兩個有點親戚關系,頭上有角,屁股後有尾巴,有四隻短腳,不過是白色,很符合神農架的奇特之處——白化生物很多。
也不知道是哪一晚上這兩貨犯了錯,搞出個新種族,還是有特殊能力的。幸虧它老了而且沒老婆生孩子,似乎快絕種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自主分析生物信息,莫名有點想念在特調處裏裝不懂聽蔣雨行他們叽叽咕咕給她科普的日子。
希望他們能聰明點,别被那條醜魚弄得全軍覆沒。
至于别的,她已經弄清楚是什麽生物在搞怪,還警告了它沒事别往上浮——這是她被研究出來的目的之一,被她引爲自己的工作——工作弄明白了,還幫助過特調處逃命一次,見了蔺峥一面,她也該走了。
下一站她要去雲南,據說那裏有非常神秘的蠱蟲,研究起來肯定很有意思。
去之前可以去買點觀賞性角魚,那東西醜得怪别出生面的,也算有點意思,她想。
…
“不是聲波,是電脈沖。”
特調處跋涉三個小時,繞圈重新回到水潭附近,用探測儀測試出了昨天晚上讓他們頭暈嘔吐的真兇。
許嘉言緊皺着眉頭看數據:“正常生物,特别是海洋生物,是有相當一部分能利用電脈沖進行信息交流,但都是神經電位變化産生的生物電,強度很弱。就算是電鳗,也沒辦法發出強度這麽大的電脈沖。”
“恐怕不隻是電脈沖,還有磁場。”蔺峥蹲下去掃開泥土,摸了下石頭,又檢查儀器的銅闆屏蔽罩。
“山體中存在金屬礦石,加上它本身電流活動産生的磁效應,它發出的應該是電磁脈沖。”
是爆炸、雷擊、太陽風暴發生的一瞬間産生的那種電磁脈沖,能對電器設備造成瞬間且無法修複的損害。
還會加強生物體基因變異的可能性,讓人體患癌率增高。
蔣雨行“我靠”一聲,趕緊拉着他們往後退到兩棵樹後:“這麽強,我們真是送上門的嘎嘣脆小零食啊!”
林珈瞥他一眼:“保險買那麽多,怕什麽?你應該往好的方面想,生物電能進化成強效電磁脈沖,這對研究腦機接口有非比尋常的意義,隻要你今天還剩下一顆頭就能繼續活下去,像霍金一樣。”
“現在的重點是,裏面到底是什麽生物,能發出電磁脈沖,還能被物影上投投影成一條龍的形狀。”許嘉言對那玩意兒好奇心飙升。
“蔺哥,怎麽做?現在是回去針對性補充點防護物品,還是先去探一探?”
蔺峥看着水潭沒說話,他們仨覺得奇怪,順着看過去又沒看出什麽東西。
“怎麽了?”林珈問。
“這周圍好像沒有多少昆蟲和小型動物。”蔺峥淡淡說。
爲什麽呢?隻要開始懷疑是她在周圍,好像每塊土每叢草每棵樹都在争先恐後獻上她存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