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的實驗習慣受到仲齊梁的影響,而仲齊梁那一批科學家所在的時代受前蘇影響很深,他們會給每個進行大腦改造的實驗體上一道‘鎖’。”
“一開始是通過這道鎖控制改造者的能力釋放,因爲那時候的技術不成熟,研究出來的成功案例都會失去理智,隻能在特定時候讓他們想起自己有特殊能力。”
“後來技術成熟了,實驗體可以保有自己的理智,這道鎖就成了控制他們短暫失去能力的辦法。”
蔺峥拿起那個東西研究了一下:“十幾年前生産的軍用設備,因爲線上傳輸數據時會損害音質,已經淘汰了。”
路愉:“但它有個好處,隻有初版錄音是清晰的,你們沒辦法複制。”
“也就是說,我手裏這個是唯一能控制她的東西?”蔺峥手指在播放旋鈕上輕輕按着,垂眸看了會兒。
又說:“你不該把這個東西交出來。”
淩江玥靠着特殊能力報複了那麽多人,如果能力突然不在了,那和失去隐身衣的精怪一樣,那些擔驚受怕的人會瞬間蜂擁而上百倍報複。
她想離開,或許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路愉看着他眼睛,似乎想從中看出什麽承諾來:“所以我隻交給你一個人。”
“東西已經在我手裏,你怎麽保證隻有我知道?”
“裏面有特殊的裝置,是我爸另一個研究項目的成果,使用一次後會暫時失去播放權限,直到用特定的生物信息再次打開。”
蔺峥笑一聲:“你的生物信息嗎?我可以把你也收容了,持續提供權限,如果你死了,我還能保存你的屍體半年,直到我們研究出取代你的新方法。”
路愉并沒表現出害怕,反問:“你知道我爸爲什麽要研究這個嗎?他擔心江玥的大腦總有一天會‘越獄’,到時候他就是第一個被弄死的——事實也确實是這樣——但他做實驗的初衷是讓507局認可他,你覺得如果他活到現在,會把這把鎖完全交給507局掌控嗎?”
不會。留一手才能保證自己的獨一無二,才不會像十幾年前那年,被507局一腳踢走。
所以這個裝置肯定有非路家父女倆不可的地方。
蔺峥沒再質疑這個設備的真實性,但看向她的眼神仍然充滿審視。
“你是什麽時候拿到的這個東西?應該不是實驗室坍塌之後,你對路鍺之的實驗和這個東西的細節很清楚,是他直接告訴你的?電話聯系?還是說你在那十年裏去過申山。”
他抽絲剝繭又猜中了一條信息,敏銳得可怕。
路愉最不想和這種人打交道,隻是來請求一件事,卻要被剝開扔在太陽下暴曬出所有秘密才能獲得一丁點合作機會。
他的信任太難獲得了。
她不想談這段過去,隻簡短說:“是。可以之後再說嗎?我現在隻想快點找到她。”
“不用表現得這麽關心她,如果是真的爲了她着想,你拿到這個東西的第一時間就應該一槍打碎。”蔺峥黑沉的眼神凝視着她。
路愉深呼吸,她在他嘴裏都被剖析成别有用心的她爸二号了。
她雙手交叉放在桌邊,和平常面對難以溝通的病人家屬一樣,說話語氣隐隐不耐:
“雖然說出來很傷人,但我不信你在得知她能控制人神經系統之後會沒有防備警惕,至少有擔心吧。
她雖然能保有自己的理智,但經曆這些事後很容易偏激極端,勸不動的情況下,這就是阻止事态惡化的開關。
比如現在,我不想再看着她把自己的能力用在殺人報仇上了,解決越多的人,她就會越沉迷上這種感覺,明明一開始我們說好的隻是消除影響她安穩生活的潛在因素,沒說一定要殺人,但不知道爲什麽一步步就變成了這樣。”
她最後強調一遍:“我知道你們可以幫她争取前面幾起案子的赦免,所以她更不能再動手了。”
蔺峥抱着手臂聽她解釋。
他其實并不信路愉,她可以是關心害死自己親爸的兇手的聖母,他們分析案件的人卻不能真的以“她就是個想爲父贖罪的聖母”爲前提來思考線索。
看情況,她和路鍺之的父女感情還不錯,而淩江玥顯然很恨路鍺之,弄死人之後還要扔進鹽水池裏泡着,這兩個人關系不錯已經很不可置信,更别說交付真心。
路愉真的是在關心淩江玥嗎,這個錄音器會不會是另一種形式的武器?
特案科前年就出了一起類似的案子,當作證物上交的視頻打開後,竟然是一段特殊音像,直接作用于大腦,如同對裝滿水的容器産生震蕩作用,直視視頻的那個研究員腦脊液直接“沸騰了”,當場喪命。
他想得很多,但是餘光掃過敞開門的工作間,看見展列櫃中間那排生物模型時,腦海裏又浮現出淩江玥靠在那裏捏栉水母的模樣。
那天天氣好,他靠在門口看着有束光打在她頭發上,透出一種光澤感,她沒感覺,低頭捏捏栉水母模型的透明帶,又去戳鲷魚模型的熒光色眼睛。
他弄出一點聲響,她回頭時眼睛略微睜大,像個被同學家大人抓住自己偷偷玩别人玩具的小孩兒。
他當時以爲她是在福利院待久了才有那種局促反應,可其實按照她的能力,應該早就知道他在門口。
沒有驚訝,沒有對模型的好奇,也沒有局促,一切都是她的預謀和做戲。
客廳裏安靜了會兒,路愉即将忍不住再說話時,蔺峥突然站起來,把錄音器拿在手上,神色淡淡說:“走吧,找找她在哪兒。”
要找人,很簡單。現在科技發達,監控遍布全城,偷東西的人都能在半小時内接到警察“慰問”,學習思想教育。
但監控畢竟不是全角度全地區拍攝,如果有意識避開,又能影響監控正常運作,人就不好找。
蔺峥到總部基地時,蔣雨行眼睛都看出紅血絲了也沒找到準确畫面。
見他來,疲倦地彙報:“人機結合都找不到她,倒是被她提醒了全城有多少個監控需要檢修。”
“不用找兩年前的了,隻找昨天早上到現在的。”
一時間三個人都盯着他看。
“你是不是有線索了?”
林珈問得更準确點:“你知道誰是她的幫手?有人找過你了?淩江聿?”
“不是。路愉。”
蔣雨行眼眶裏的紅血絲都要瞪出來:“屠夫的女兒和被殺的豬?這樣的感情很畸形吧?”
蔺峥面無表情:“我看你想變畸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