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真的煙,猩紅的一點晃在夜色裏,稀薄的煙霧缭繞在他手指尖,又很快被冷風沖散。
小樓的火還沒滅完,火光映在他臉上,把那點漠然照得一清二楚,周圍的人都不敢上前打擾。
林珈他們站在旁邊,許嘉言和蔣雨行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也隻能歎口氣。
“怎麽會是她呢?”
是啊,怎麽會是她呢。明明查清楚了她的身份,查到了福利院,還對她做過檢查,明明她表現得那麽正常,明明他們已經互相交納了真心。
又一陣冷風來,卷出火場裏的嗆人煙霧,蔺峥喉嚨不舒服,連着嗆咳幾聲,咳到後面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來,彎下腰,胃部抽痛到想吐。
林珈遞了瓶水給他,看他緩過來一點後問:“她去哪兒了?”
“不知道。”咳嗽讓他嗓音有些沙啞。
蔣雨行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強效麻醉劑居然對她沒用…對你倒是有用,她就那麽紮你身上了?”
許嘉言手肘撞他一下,眼神飛刀削他。
這話問的,不是專門往人心口上插刀嗎。
林珈也沒好氣瞥他一眼,又轉過去問蔺峥:“仲教授和這場火到底怎麽回事?她沒找齊亥和陳玉書,也沒找路愉,爲什麽來找了仲教授?”
“她說是仲教授主動找的她。”蔺峥灌了兩口水,聲音恢複平淡,把煙杵滅了扔進垃圾桶。
林珈:“不是沒可能。今天白天到現在,各醫院和街道登記的死亡人數中,有四個是突發性疾病死亡,和龔殷桃很像。其中兩個和嘉裕醫院有關,兩個和莊氏制藥的研究所有關。”
說完林珈頓一下,也歎氣:“她把10号的屍體扔出來,又讓華工死得那麽慘,讓我們順利找到路鍺之的實驗室,最後炸出來這一群潛水的人,正好一起解決。她早就打算好了。”
“有人一直在幫她查線索,”蔺峥平靜說,“她沒那麽多時間和渠道。”
“是另外的實驗體?”
“不一定,”展顔大步走過來,黑色的風衣被吹起兩個角,“她能操控華春杳産生鐵線蟲寄生的幻覺,說明她不僅能控制激素,還能控制神經系統,能操控别人幫她。”
走到他們面前,展顔站定位置,對着蔺峥說:“能控制神經系統,她的危險等級要升到最高,這件案子特案科必須介入。”
蔣雨行:“你們不是一直在介入嗎?”
展顔:“那是幫忙,你們邀請我們合作。現在是,淩江玥必須交由我們抓捕收容。”
考慮到蔺峥和淩江玥的特殊關系,她還解釋兩句:“你們特調處隻研究未知生物,改造人一直是我們特案科的管理範圍,你應該能理解?”
“不理解,”蔺峥直視着她,眼神銳利,“她現在的身份還是特調處特邀顧問,她的能力是生物體控制,屬于特調處管轄範圍,事情也發生在特調處内部,她隻能由特調處處理,你們特案科隻是協助辦案。”
展顔眉毛上揚:“但你們的關系…正常來說你應該回避調查。”
蔺峥冷聲道:“那也輪不到你來插手。”
展顔的笑容也變冷:“你管這叫插手?我倒覺得是幫助,畢竟你和淩江玥第一次交鋒就成了現在這樣,很難不懷疑你是不是感情用事手下留情了。蔺峥,和改造人談感情,你不是第一個,被改造人弄死,你說不定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他們沒有正常感情的。”
蔺峥神情不變,轉身拉開大G車門,跟林珈說:“請特案科的人回去。”
林珈隻能做個“請這邊走”的手勢,帶走了展顔。
“他現在什麽心情你看不出來?還怼到他臉上。”
展顔回頭瞟一眼坐在車裏的蔺峥,那側臉冷漠得連沖天火光也照不暖。
人群來來去去聲音嘈雜,消防車上的燈把周圍照亮,他置身在火光和燈光中,卻好像仍然被灰暗籠罩着。
她轉回頭:“我可不是故意的,他這狀态确實會影響工作。我可不想時不時又接到報案說有妖怪在外面害人,淩江玥遲遲不抓回來,我就随時都有加班的可能。”
林珈沉默,淩江玥和他們已經很熟悉,陡然從共事的朋友變成出逃在外的可怕改造人,一時間有點難以适應。
“你放心,”林珈略過提起淩江玥名字的問題,說起蔺峥,“他不會把工作職責和感情混在一起。就算本來會,今天這一槍和這場火也會把他的心軟燒幹淨了。”
展顔不置可否,她見過太多普通人和改造人扭曲的感情了,就算蔺峥絕對理智,也不一定逃脫得了影響。
但她沒說出質疑,走到特案科的車前,最後看了眼被燒毀的小樓和被裹屍袋裝好的仲齊梁的屍體,上了副駕。
正準備走,她又降下車窗對林珈說:“我勸你們盡快對淩家人做個檢查。我接觸過類似的改造人,她被折磨十年,對家庭的渴望和期待值會很高,而且隻要期望落空一點,期待就會變成恨。她都能對剛上過床的蔺峥下手了,對淩家人下手的概率很大。”
對上林珈怪異的目光,她眨眨眼,指了指脖子的位置。
“蔺峥身上的痕迹新鮮着呢,不是昨天就是今天早上,估計很激烈,他胳膊上有個指甲掐痕都變紫了。”
林珈:“……”
送走特案科的人,林珈回到隊伍裏,發現蔺峥已經收斂了情緒,在和蔣雨行許嘉言讨論正事。
抓捕淩江玥的正事。
林珈轉達了剛才展顔的建議,問蔺峥要不要連夜傳喚淩家人。
蔺峥沒第一時間回答。
小樓的火被完全撲滅,隻有濃煙不斷往外冒,他看着被澆滅的焦木幾秒,才說:“不用。我們直接上門檢查,不要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誰去?”
“我和你。蔣雨行,你和許嘉言去查道路監控,除了今晚的,重點查兩年前嘉裕醫院附近的監控備份。”
他語氣很冷靜,注視着仲齊梁的裹屍袋說:“我們不知道她會去哪兒,但有線索——路鍺之已經死了快兩年,她在離開實驗室後,回到淩家前的一年裏,生活在哪裏,在做什麽,這些信息或許能有幫助。”
蔣雨行點頭:“行,我們去交管局。”
“走吧,”他跟林珈說,“去找淩江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