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峥挪開腳,蹲下用樹枝撥動一下那隻埋葬蟲,幾個人的燈光把它照得纖毛畢現。
林珈:“看起來行動很遲緩,許嘉言,把高倍放大鏡拿來。”
放大鏡下,埋葬蟲黑橙色的背甲上有幾個小灰點。
“金頸埋葬蟲,身上亂爬的應該是螨蟲,它們經常在葬甲身上搭順風車,在屍體上下車,專門吃麗蠅的卵飽餐一頓。”
淩江玥皺臉。
她和動物屍體接觸不多,和什麽卵什麽蛆就更不熟了,隻在實驗室的荒廢區域看見過兩次棄屍,實在做不到他們這麽淡定。
蔣雨行:“螨蟲和金頸埋葬蟲是乘客和大巴車的友好關系,如果埋葬蟲瀕臨死亡,它們就會焦急地爬來爬去。這隻埋葬蟲要死了。”
“自然原因?還是和那具屍體,那株變異的偏側蛇蟲草菌有關系?”許嘉言問。
“反正我看不出來,隻覺得它要死了,而且身上有一股屍體的臭味。”淩江玥說。
她蹲在蔺峥身邊,兩個人腿碰腿,卻絲毫沒覺得擠,半面牆似的給對面的林珈擋着風。
“埋葬蟲碰到屍體時會分泌體液包裹屍肉,類似防腐劑,把屍體保存下來給後代享用,所以它們抵抗病菌的能力很強。一隻剛興奮就餐過的埋葬蟲,離開屍體後沒多遠,就變得奄………”蔺峥邊說,邊用樹枝尖刮着周圍兩公分的地面。
話還沒說完,他們就看見幾根枯草上有幾滴血迹。
“——變得奄奄一息,除非有什麽傷害性很強的意外情況出現,比如物理外力傷害,或者吃的東西有問題。”他緩慢把話說完。
蔣雨行驚疑不定:“埋葬蟲吃了變質屍體,食物中毒了?”
許嘉言無語:“你神經病吧?哪具屍體不是變質的?”
林珈:“…現在是争論這個的時候嗎?”
就是,應該關注的是另一個重點。
“這裏有血,說明鄭琳琳他們從這裏經過了。”淩江玥睜大眼睛高興說。
真不容易,要自然又合理地透露重點,還不能暴露自己太多的能力,真考驗她的表演實力。
蔺峥把那隻金頸埋葬蟲夾進物證袋,站起來說:“血迹被踩過,說明流血的地方在前面,腳步在後面,可能是受傷的人走路姿勢不對,也可能是失蹤的幾個人在一起。”
兩個可能都不太對勁。
他切換了探照燈的燈光形式,換成了紫外線,又說:“就在周圍找,打開紫外線燈查血迹。”
森林裏的黑暗仿佛能吞噬燈光的光線,但換成紫外線燈後,似乎就變成了怪物大行其道的反轉世界,紫色光路中出現微小的熒光光斑。
“路線不對,”林珈低聲說,“好幾條,往上往下的都有,血迹顔色深淺也不一樣。”
蔺峥:“可能有其他動物的血。江玥,你能看出來什麽嗎?”
那她能看出來的東西可就多了,但暫時還真沒感知到鄭琳琳他們的存在。
…不對,她的感知範圍在實驗數據中的上限可不低,就算感知不到一整座山,那她穿過山的路上也該有微弱信号連接的感覺才對。
淩江玥沉吟一會兒,仰臉問:“山上是不是在起霧?”
蔺峥特地用正常燈光掃了一圈,皺眉說:“沒有。”
“可我感覺有一層霧…也不是霧,反正就是很模糊…我近視眼了嗎?”
蔺峥眉頭皺得更深,讓許嘉言拿了個新探測儀出來:“檢查一下空氣裏的化學物質。”
許嘉言滴滴一陣掃描,發現了幾種不常見的空氣成分。
“檢查金色沙灘上那群水母的時候,我做過很多種生物的信息素分析,這裏的空氣裏有超量的揮發分解物,組成的物質和某些信息素成分有相似的地方。”
蔺峥聲音發沉:“那些人知道你能看見信息素。”
哇,真是上趕着找死。淩江玥擰着眉毛,害怕地往他身邊靠:“難道這起案件,是他們爲了具體試探我有哪些能力?”
“應該不隻是這樣,這種能寄生人類的變異偏側蛇蟲草菌可不是什麽三流貨色,用在生化戰争裏也是留在最後的王牌,不可能随便拿出來。”林珈說。
“那爲什麽要用類信息素來試探我?我還以爲那是正常的霧氣…”
她膽寒似的又往蔺峥身後躲,這是真話,所以說得格外真誠。
說完後,在他們的燈光照不見的角度,她眼睛裏聚集起深棕色的物質,再次環顧周圍。
大概是因爲涉案“菌”員也是珍惜種,“鄰居”活躍了些,在她眼球裏聚集起一點凸起。
如果這時候有人看見她的不對勁,就能發現她的眼球和之前那具屍體眼眶裏長“花生芽”的症狀有些相似。
眼中的空間開始變大縮小,尋常的生物被模糊化處理,一些不尋常的生物的輪廓加深,出現在她眼前。
找到人了。
“這樣吧,我集中精神看能不能區分開這些真假信息素。”她貼心地設計了一個能被大衆輕易接受的唯心主義理由,然後假裝很努力地看。
給了點知識需要的消化時間,她數着數說:“我看見了!有一條很淺淡的信息素路線,很像之前在翠雲廊發現的切葉蟻做的标記,有來回,顔色…顔色類似于幾隻透明水母重疊在一起。”
“昆蟲嗎?它們的目的地可能就是那幾個人。走,跟着路線去找。”
他們突破了非法組織設下的第一個難關,但大家的表情并不輕松,反而越來越凝重。
直到順着信息素路線找到黑暗裏徘徊的一群人,他們懸着的心全都重重砸地。
淩江玥的燈光照過去,看見一個熟悉的人。
鄭琳琳四肢僵硬又怪異地往一根斷裂倒地的樹幹上攀爬,感應到燈光後,頭平行轉動過來看向她。
那張臉仍然清秀,隻是眼球突起,嘴張着發出短促的“啊啊”聲,滿臉的淚在光線下閃着冰涼的冷光。
黑暗裏隻有她的臉被燈光突出強調,顯得尤爲驚悚。
淩江玥的腳步釘在原地。
“她是不是在向我求救?”她喃喃問蔺峥。
“她是不是在向我求救?”五年前她也這樣問過實驗室裏的人。
“當然不是,她在等着你成爲她的同伴。”那個人這樣告訴她,阻止了她的靠近。
她朝着鄭琳琳靠近一步,也被蔺峥阻止下來。
“江玥,她被真菌寄生了。”蔺峥語氣沉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