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個小學生一樣,被交到一個漂亮研究員手裏。
淩江聿明着說不能讓那個特調處的隊長接近她,還再三強調觀察期結束後必須立馬讓他來接。
說得人家研究員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淩江玥在他能看見的地方還裝作聽話,一脫離他的視線,就像出了籠的鳥,撲騰着去找特調處的人,他們檢測水母信息素的事還需要她這個人才幫忙呢。
蔺峥他們在三樓的實驗室,正低聲聊着“從昨天有人盯上她就知道她和那組織沒關系”的話題。
聽見走廊裏咚咚的聲音後,他們屏氣凝神半分鍾,然後看見實驗室的門被推開,有個腦袋探進來。
“我能進來嗎?”
“當然能,顧問老師,我們正需要你的幫助。”蔣雨行眼鏡外還戴着眼鏡,口罩遮擋住眼睛以下位置,甕聲甕氣說着話,沖她招手。
儀器隻能檢測出某些成分,他們還得去分辨那些成分是不是起作用的性信息素,是個複雜的工程。
而她能直接看見信息素,跟撿線頭一樣簡單,比儀器可高效多了。
淩江玥抿唇笑,照着他們的指示先穿上實驗服和防護口罩。
口罩的頭帶要繞過腦後,她頭發綁得不好,那條帶子調來調去都不舒服,眉頭不耐煩地擰起來。
蔺峥見狀,摘了手套過去幫她調整。
他高出好多,站在淩江玥身後低頭幫忙捋頭發時,竟然詭異地有種全職主夫的氣質。
蔣雨行打個哆嗦,跟許嘉言擠眉弄眼。
許嘉言:……整張臉都被包着,他除非是X光才能看得見。腦殘,有病。
淩江玥享受着蔺峥的服務,臉上應景地做出不好意思的反應,急于找話題轉移羞澀似的,逮到一個對視上的人就沒話找話:“你的眼鏡竟然不起霧哎?”
問的是蔣雨行,他正擴張着下颌打哈欠。
蔣雨行假裝彈一下眼鏡腿兒說:“特制鏡片,不起霧的。”
“哦——”
“你見到過誰的鏡片起霧嗎?”身後的蔺峥突然問。
淩江玥一頓。
她身邊的人,包括淩江聿,俞璋他們,以及福利院的合影裏的夥伴,确實都沒有人戴眼鏡。
隻有TA戴了。
警惕性可真高,這點小細節也能抓住。
她瞬間恢複正常,偏頭說:“見過啊,我哥處理工作的時候偶爾會戴眼睛,福利院的向媽媽也會戴老花眼鏡。”
蔺峥沒對她的解釋做出任何質疑,似乎就是随口一問,隻是手掌扶在她腦袋一側,囑咐她:“先别動。”
“哦。”
穿戴好實驗服和防護口罩,她加入隊伍辨認水母的信息素。
那一缸的水母,别的不說,在水裏是真好看,特别是咬過她的那隻海月水母,像一頂蓬起來的熒光紗罩裏長着一株四葉草。
她彎腰看着海月水母遊動,順便跟其他人分享水母們的不同顔色。
“這隻帶點綠色的雌性有裙邊,那隻的長條觸手是黃色的,它身上還有花紋。水裏好多小燈泡一樣的未成年,不知道是男是女。”
許嘉言:“它們到橫裂體時期才有雌雄之分。動得特别慢那隻呢?”
“它的水母帽子上有斑,好像長蟲了。噴水前進的動作有氣無力。”
蔣雨行:“水母也長蟲?要打驅蟲藥嗎?”
林珈:“驅你?”
蔣雨行:“……”
淩江玥趴在缸邊,找到一隻特别美麗的水母:“它好蓬,身上還有幾個點,像眼睛。”
蔺峥:“蓬是因爲它們有個特别的腺體,能發出一氧化碳讓傘狀體膨脹。那個點不是眼睛,算是耳朵,叫耳石,能夠接收海裏的次聲波,提前十幾個小時預測到風暴。之前跟你說過的水母耳風暴預測儀,就是根據它們這個能力研制出來的。”
淩江玥聽得津津有味,蔣雨行也在旁邊裝急需知識培訓的新人菜鳥,聽完在智能屏上打字給許嘉言和林珈看——
【我記得這裏是實驗室,不是約會的海族館吧?之前怎麽不知道他一口氣能解釋這麽多科學知識呢?】
【還有,他剛剛還習慣性懷疑人家身邊沒有戴眼鏡的朋友的事,現在又爲愛專門做科普了,真是多變的男人,我很懷疑他真能談好戀愛?】
林珈删掉他的字,也打出一句話:【他看得見。】
蔣雨行:“……”
他咳嗽一聲,嚴肅打斷淩江玥認識水母的遊戲,問:“所以能找出哪隻最有可能是母體的嫡長子嗎?就像你昨天找那隻黑屁股的大黃蜂一樣。”
淩江玥沉吟一會兒,手指在那些水母中間劃來劃去,卻始終找不出一隻最明顯的。
頂着他們期待的目光,她眉毛越擰越緊,因爲是真找不出來。
這種情況很少見。擁有特殊能力的人,總是對能力失效有着莫大的恐慌,她也不喜歡碰到自己掌控不了的情況。
下意識的,她又擡手想咬手指,被蔺峥給截住。
“别亂啃手,實驗室裏的髒東西很多。”
冷淡的語氣說着八十度的話,她哦一聲放下手,抿抿唇,表面上惴惴不安地說:“我找不出來。”
蔺峥沒說“那算了”,而是仔細問:“遇到什麽問題了嗎?”
“它們很多都是一樣的,我是說能量顔色和信息素,就像…像壞掉的鋼筆甩出來一灘墨水灑在紙上,居然出現了很多張一模一樣的圖案。”
又是一個莫名其妙的類比,蔺峥轉換一下才理解到:“随機的變成了固定的?”
“對。水母會生多胞胎嗎?”
許嘉言得到了某種啓發,搶在前面回答:“豈止。但你說的問題應該是無性繁殖的結果。”
“水母除了路過吞一口小蝌蚪進行有性生殖外,還會無性繁殖,把自己分裂成基因完全相同的兩個個體,靠着這個方式大量組建種族群體。”
他越說越快,結論呼之欲出:“所以不是什麽母體,這裏攜帶類人體性信息素的水母都是通過無性繁殖産生的複制體,繼承了和初始個體一樣的模拟高等脊椎動物分泌性信息素的能力,還有細胞生長速度加快的疾病。”
“水母的壽命本來就很短,細胞又在被迫加速生長,性腺快速分泌激素,信息素濃得能黏在被吸引過來的其他水母身上,成熟後卻連進行有性生殖都沒空做,隻能不停分裂自己增加種群數量。所以那隻初始個體應該已經不存在了。”
“但那些人讓水母快速生長是爲了什麽?實驗中這樣做是爲了快速得出實驗結論,他們在研究類人體性信息素當交易品嗎?或者把全世界男人搞成失智動物?還有,他們是怎麽發現第一隻變異水母的?”
淩江玥左右看看,試着回答:“可能是在很多水母裏發現了那一隻特殊的?”
許嘉言:“他們爲什麽會研究大量水母,又非得讓水母快速生長呢?有什麽特殊能力需要觀察嗎?”
蔺峥想到一種生物:“燈塔水母。”
唯一能從性成熟階段回到幼蟲階段的生物,這種能力通常被人類稱作“長生不老”“返老還童”,恰恰是科學狂人熱衷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