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爲了說明天早上接她的時間和做測試的地點有改動。
時間推遲了半個小時,測試地點從特調處分部大樓改到了東區的一個倉庫裏。
倉庫,看來陣仗有點大。
隔天淩江玥就見識到了這個陣仗——特調處的人也參與進來了,正在安置一群蠶蛾,兩箱蜜蜂,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昆蟲,動物,甚至還有植物。
測試材料擺放了大半個倉庫,抽開倉庫卷簾門時,淩江玥聽見蔣雨行擦着汗感慨說:
“被生物包圍的感覺,真是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原來我一直在這種可怕的環境裏工作。我申請加工資!”
林珈:“廢話多的人去搬那幾盆蘭花。”
蔣雨行:“叫你呢許嘉言。”
許嘉言:“……别不要臉,蘭花專門留給你的。”
淩江玥狀似好奇,悄悄問身邊的人:“爲什麽他們不喜歡搬蘭花?不管怎麽樣總比蜜蜂好吧?”
蔺峥領着她七拐八繞往裏走,說:“箱子裏有一種大黃蜂,以某些種類的蜜蜂和少數其他昆蟲爲食,我們帶來的蜜蜂不一定是它們的食物,但那種蘭花恰好會模拟大黃蜂喜歡吃的蜜蜂的信息素,吸引它們過去傳粉。”
“植物的花粉掉落不容易觀察到,搬動的時候幾乎肯定會沾上,到時候把大黃蜂放出來——”
“誰搬誰倒黴。”蔣雨行路過接上這句話。
淩江玥瞧一瞧他手裏的花盆,目露同情地看着他:“看來你就是那個倒黴蛋。”
蔣雨行滄桑地歎氣。
他們繼續往前走,青姐正在中間的透明玻璃門裏給幾台儀器做調試,離那些生物遠遠的。
看得出來,比起這些悉悉索索的昆蟲,她還是更擅長和沒毒沒刺的人類打交道。
淩江玥像個誤入秘密研究現場的路人,局促跟在蔺峥身邊,忍不住又問:“今天你們也要參與嗎?具體是要做什麽?”
“别緊張,隻是看看你對信息素的敏感度,把它當個随堂小考就可以。”
“……你真會安慰人。”這明顯會更緊張好不好。
她觀察着那些陸陸續續被放出來的生物,思考今天這場測試的目的是什麽。
行爲測試的起因是她莫名其妙喚醒了蔺峥的幻覺,應該是要檢查她的大腦功能才對,比如精神控制力?
但看現場,他們似乎是還是沖着她已知的能力來的——她對生物體能量和信息素的可視化。
是他們壓根就想不到精神控制這個可能,還是他們認爲她喚醒蔺峥幻覺的能力主要是對信息素的控制?
她還沒想明白,蔺峥近在耳邊的聲音突然響起:“看到了什麽特别的東西嗎?”
她撓了撓耳朵,側頭看着他眼睛問:“你們想讓我看到什麽?”
“這是對你的測試,需要你闡述你的發現。”
“我的發現就那樣,每種生物都有不同的能量顔色。”
“那信息素呢?”
“唔…可能是中間亂七八糟的線?”
“線?什麽線?”青姐插入話題。
她猶猶豫豫描述一番:“有路線的霧,就是…白色的毛線搓出毛,在起霧的路上…也可能是蜘蛛網,露水凝結在上面,才能看清楚…反正就是…比較暗的地方有一兩點突然晃眼的閃光…”
跟她的畫一樣,添加了一大堆文藝加工工序,聽得越認真越摸不着頭腦。蔺峥嘴角輕揚。
青姐勉強理解了她的描述,調整了一下今天的測試:“待會兒所有的測試材料都會被放出來,你需要觀察它們的能量,信息素,或者任何能看出不同的成分,其中重點注意那些昆蟲。”
“好。”
昆蟲裏有飛的爬的,還有打滾的,她能直接看出能量的不同,和信息素細小的區别,這些信息可以當做辨别不同種族的方法。
可是這些應該都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啊,有了。
“有幾隻爬蟲身上有不同的斑點,它們在交配?”
“對,雌蟲正處在發情期,散發的性信息素會吸引雄性靠近。”回答的人是林珈。
“可是那隻雄蟲好花心,又勾搭上了另一隻雌蟲。”
“花心是會付出代價的,”蔣雨行幽幽說,“那隻雌蟲可不是普通蟲。”
怎麽個不普通法呢,那隻雄蟲付出一點體力後就死在了雌蟲身上,接着雌蟲張開翅膀飛起來,和那群蠶蛾和蜜蜂混在一起了。
雌蟲一口叨住了一隻蜜蜂,吸引來一群蜜蜂圍攻,最後和那隻雄蟲一起被分食殆盡。
殘忍的進食過後,那些蜜蜂飛走,其中一隻飛到一半似乎有些體力不支,掉落在蘭花盆裏,被“聞訊趕來”的大黃蜂吃掉一半。
那場景,看得人頭皮發麻。
“小心。”林珈突然在她後脖頸碰了下,吓得她肩頭劇烈抖動,寒毛豎起。
“你幹什……”
“滴滴滴——”儀器發出聲響,青姐略微拔高聲音說,“就是現在,腎上腺素分泌飙升的時候再去用心觀察!你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不一樣的東西,怎麽個不一樣?
那些昆蟲正在你吃我,我吃你,混亂過後,全都喝高了似的,跌跌撞撞往蘭花上掉落攀爬。
“它們好像喝醉了?”淩江玥不确定道。
青姐:“是你通過它們行動的快慢分析出來的,還是看見了什麽東西?”
那她看見的東西可就多了。
淩江玥想了想,電光火石間突然領會到他們到底期望她看見什麽——
腎上腺素增加,身體會自動加快分解和抑制,腎上腺色素的産生就可能會增加,她就能“看”得更清楚。
某隻蟲身上肯定有能傳染的有毒成分,類似于蔺峥中的神經毒素。
他們想讓她看見那些毒素在昆蟲種群間傳播的途徑,還有在體内的感染位置,等于複刻那天救下蔺峥的方法。
她想想,看見能量的能力應該能做到這一點?都用不上生物通信裏的同頻共振。
那她就再給他們一個小小的驚喜好了。
“我看見…我看見他們身上的顔色有的變暗了,有的被啃了一口,還有的顔色被同化了。”
青姐循循善誘:“如果能通過截肢的辦法救下那些被啃了一口的昆蟲,你覺得應該舍棄哪部分?”
蔣雨行充當助手,抓了一隻據說被啃了一口的“手腳俱全”的蜜蜂回來,拿鑷子夾着當做在幫患者綁住手腳,準備做核磁共振。
這隻患者小到近視眼都看不清,淩江玥湊近了點,遲疑着指了指它的腦袋。
“它腦子被啃了口,可是擰掉頭好像也活不了啊?”
“不擰掉也活不了,”蔣雨行說,“它們是研究室裏畢業的一茬生,生長激素打得足足的,從生到死隻有短短的二十分鍾。喏,看,它們交配後生的孩子都要在大黃蜂身體裏孵化出來了…是有點惡心,忍一忍。”
淩江玥皺着臉,撇開視線:“…那還不如讓它完整死掉。”
青姐這時又說:“在它們中間傳播的有毒物質裏有放射性元素在,相當于打了個标記,能讓你和儀器更清楚地檢測到。但機器隻能監測到放射性元素的感染點,找不到最初感染者。你能嗎?”
她在一群嗡嗡嗡的昆蟲找了找,貼在玻璃上去指那隻大黃蜂。
“應該是掉進第三個花盆裏的那隻大黃蜂,它屁股上有條黑線。而且它們最後的行爲都有了大黃蜂的習慣,好像很受蘭花的信息素吸引。”
青姐露出笑容,對蔺峥說:“我說過,有些能力在偶然使用過一次後,二次出現的概率會更大。如果能繼續訓練開發,以後的……”
“嗡嗡嗡——”說到半截,蔺峥的手機陡然強力震動起來。
大家心裏也跟着一震,齊刷刷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