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峥他們還在重症監護室,不能探視,她就吸着豆漿在外面看了一眼,估計着他們醒來的時間。
再去找許嘉言,坐在一邊當一個聽不懂高級學術知識的文盲,時不時咬一口掉渣的芝麻餅,裝作茫然地嚼嚼嚼。
他們幾個專家你一句我一句說了倆小時,從蟾蜍的出生地說到繁殖期,再從長相說到滅絕辦法,最後終于得出一些通俗簡易的結論。
淩江玥找準時機舉手發問:“所以那種蟾蜍還有很多?”
“沒了,起碼在那個山坳裏,還有其他我們知道的地方,都沒有相同的生物。”
她又問:“如果它們是被當做天然緻幻劑抓過來放在那裏的,那二十年過去,它們爲什麽沒有增加很多數量?我昨天晚上回去搜了,蟾蜍的繁殖力挺強的。”
那個真菌學教授解釋道:“因爲有一種叫壺菌的真菌,就愛‘吃’蟾蜍和青蛙。”
這可是他的專業方向,覺得光靠講講不明白,他還直接把被黴菌感染了的一隻蟾蜍拎了出來,舉着透明盒子給她看。
“看見了嗎?那團長黴了的皮膚上,就是壺菌。它們的孢子會寄生在蟾蜍皮膚上,再不斷長出新的孢子,最後整個蟾蜍都被黴菌覆蓋,相當于是活吃了它。”
淩江玥假裝聽得懵懵的,微張着嘴,完事兒又遲疑着問:“那這個黴菌會是導緻這隻蟾蜍與衆不同的原因嗎?”
“大概吧。很多成分我們根本檢測不出具體用處和足夠份量,要研究清楚并不容易。不過說到宏觀作用。就很明顯了——”
“壺菌就像大自然留的一手,正在緩慢地推着這種蟾蜍走向滅絕。因爲有壺菌的存在,它們才沒有泛濫成災,影響到更多人。”
“事實上,如果我們調查的時間再往後推幾年,可能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存在這種詭異的神經毒素蟾蜍了,那些事也會徹底變成無法調查清楚的詭異事件。”
“自然界在适應環境的變化,抹除一些生物的延續。蟾蜍毒素離開體内後一會兒就失去了活性,也算是自然界爲了滅絕它做的努力吧。”
說到最後,教授長歎口氣。
以生物學家的身份來說,任何一種生物的滅絕都不是件好事,但站在自認爲與衆不同的人類身份上來說,這類危險生物滅絕隻會是好事。
事情總是複雜的,不知道該怎麽評定絕對的好壞。
許嘉言就沒他那麽感傷了,他們特調處見多了稀奇古怪的生物,總是得知那些生物在世界上某個角落裏還存在着親戚,經常提心吊膽的。
要是真能确定滅絕,他隻會鼓掌稱好。
能替它們惋惜的,不是變态科學家就是瘋狂研究者。
考慮到這一點,許嘉言還委婉跟教授說:“後續處理問題全交給我吧,我們特調處有專門的生物存儲空間。”
教授和他們打交道好多次了,能聽不懂他的意思?
“拿去拿去,生怕我把蟾蜍掏出來帶回家育種一樣。”
許嘉言尴尬地笑笑。
淩江玥的芝麻餅啃完了,視線落在轉交到許嘉言手中的透明盒子上。
那隻被壺菌感染的蟾蜍已經到了“癌症晚期”,身體起伏的幅度很小。
之前在墓洞裏時,蔺峥他們說那些蟾蜍行動很慢,大部分原因是吃了具有鎮靜作用的毒草,剩下的一兩隻,就是因爲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壺菌。
真慘,沒有英勇地死在食物,地盤和配偶的争鬥中,而是在慢性病的折磨裏等待死亡降臨,即便擁有那麽特殊的能力,仍然逃不過一種并不特殊的真菌的威脅。
如果那個人還在,應該會感到非常可惜,并且願意傾力救下它們。
淩江玥的眼珠輕輕轉動,盒子裏的蟾蜍抽動一下,結束了痛苦。
她高興地彎起嘴角——她不是那個人,她就擅長給這些生物個痛快。
蟾蜍的基本資料搞定了,收容工作也在進行中,忙到晚上,重症監護室那邊終于傳來消息——
蔺峥他們醒了。
隻是能探視的隻有許嘉言一個人,淩江玥就在外面站着,貼着玻璃窗往裏面看。
林珈恢複得最好,蔣雨行似乎恹恹的,眨眼的頻率都很低。
蔺峥有外傷,症狀最嚴重,戴着呼吸器躺在那兒,眉眼沉靜。
她的手指在玻璃上亂畫,心想:真可憐,連着兩次遭殃,不知道這身體還能不能行。
手指剛畫了個簡筆笑臉出來,裏面說話的許嘉言突然轉頭朝她看了眼。
蔺峥也是,平靜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兩秒。
她略微睜大眼睛,這樣顯得她很無辜茫然。
蔺峥和許嘉言說了什麽?爲什麽突然看她?是在懷疑她什麽嗎?
真讨人厭,她可救了他兩次,不懂感恩的人。
她不畫笑臉了,故意移開視線去看林珈。
過了會兒,許嘉言從監護室裏出來,脫掉無菌服,告訴她:“醒了就是好事,大概明天或者後天,我們就能回去了,這裏的醫院技術還是比不上總部。”
“哦…你們剛才看我幹什麽?”她好奇問。
“就……”許嘉言有點尴尬,“我跟蔺哥說是你讓他傷口暫停下來的,他就問你是怎麽做到的,這我哪知道啊。”
“我也不知道,就莫名其妙起作用了。”她摸着耳朵,目光垂到腳尖。
許嘉言眼神微妙,又說:“等他好了,肯定會親自問你,你這解釋他肯定不信。”
“管他信不信,我那是救他,又不是找他彙報工作。”她理直氣壯說。
許嘉言讷讷無言。
怎麽說呢,他們倆一個在外面表達不滿一個躺在病床上表達懷疑,但是這icu都擋不住的微妙氛圍,真的很有排他性,他有話都講不出來了。
還是讓他們到時候自己交流吧。
“那個,蔺哥還說,你這次受驚了,到時候會有獎金,還有…你現在可以回家了。”
這真的很有用完人就扔的感覺,對着那張失落的臉說出來都不太好意思。
淩江玥咬着嘴唇,還是堅持多問個問題:“他們幻覺裏都出現了什麽?蔣雨行爲什麽會那麽害怕,蔺峥…蔺峥更嚴重。”
“蔣雨行說他,夢見七鰓鳗尋仇了。”
“……那蔺峥呢?”
你主要就是想問這個吧,許嘉言心裏腹诽,嘴上說:“我也不知道,蔺哥沒說。可能就是一些割人藤吧。”
“哦——那你問他,爲什麽我莫名其妙叫停他,他就順勢莫名其妙停住幻覺了?”
她說完就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悶聲說:“我今天才不回去,我定的酒店剛續房呢。”
許嘉言:“……我一定傳達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