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雨行的性格非常适合帶新人,把協議一遞,扒着副駕駛靠背就開始滔滔不絕。
“這次的目擊案比較匪夷所思。探險隊的曲女士在己衣大裂谷露營,早上六七點的時候出帳篷查看燈誘法收集到的昆蟲,聲稱在距離昆蟲群七八米的地方看見了一個透明的人,也可能類似于幽靈,具體是什麽她不能确定。”
“她和那個生物碰面之後,隻看見了被壓彎的草,覺得有人在盯着她,然後其他人醒來弄出了動靜,那個生物轉眼間就逃走了。”
“我們用探測儀查看了大裂谷下面,發現有個很深的區域沒辦法探測到,那個生物要是真的存在,應該就在那個地方。”
“怎麽樣,你有沒有被這撲面而來的神奇秘密驚訝到,産生一種‘我之前生活的世界是真實的嗎’的想法?”
淩江玥還在翻那沓保密協議,筆頭在紙上比着一句句看,聞言歪頭看過去,想了想說:“還好吧。”
蔣雨行推推眼鏡問:“爲什麽?正常人從朝九晚五還養不活自己的普通生活一步踏進神秘事件中,不都應該很震驚很懷疑人生?就像上次在川西,你們那個節目組心慌到想要半夜逃跑。”
他還強調:“這可是透明人,是幽靈啊,你之前有想過這世界上真的會有幽靈存在嗎?”
“可能是因爲,我自己本來就比較難以理解吧?”她轉着筆頭指指自己的腦袋。
蔣雨行:“……也是,你都能看見次聲波了。”
真沒意思,好不容易來個新人,居然看不到她被吓得懵逼的樣子,那可是他們部門難得一見的輕松事。
蔣雨行遺憾地退回去坐好,順便把她簽好名字的保密協議收起來。
林珈這時候意思意思問她:“我們要說的一路上都告訴你了,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淩江玥還真點頭,然後把目光對準了開車的蔺峥。
“其實我昨天就想問了,你之前的态度是在懷疑我吧?特别是問我怎麽能看見螞蟥那天,完全把我當嫌疑人審問。那你……你們爲什麽會讓一個案件嫌疑人搖身一變成爲案件調查者呢,不怕我真的是壞人嗎?”
後面三個人對視一眼,盯着後視鏡裏的蔺峥,想知道他要怎麽解釋。
人家這是心知肚明他的懷疑啊。
蔺峥開着車,目視前方道:“那你是嗎?”
“當然不是。”她坦蕩回答,一秒都沒猶豫。
蔺峥不信,順勢審問起來:“那你爲什麽會接連兩次出現在目擊案現場?”
淩江玥回答得理所應當,甚至還有點被冤枉:“我是跟着節目組去的啊。”
蔺峥:“你剛剛回到淩家,怎麽會跟着那個小節目組天南地北地跑?上次在甯安林場還不夠害怕嗎?”
她捏緊了懷裏抱着的背包,聲音低下去:“我……我不想在家裏待着,但是又不知道能幹什麽,聽人說那個淩江念在娛樂圈也很受人喜歡,腦子一沖動就跟他們說我也想進娛樂圈試試。”
“可是我什麽都不會,挑來挑去有點不敢去,又怕他們覺得煩,就挑了個我稍微感興趣點的,但是又不怎麽出名的節目,如果做不好也不會被太多人看到,讓他們丢臉。”
蔺峥像聽不出來她話裏的悶悶不樂,嗯一聲替她說下半句:“所以就算林場那麽吓人,你也還是又硬着頭皮跟着去了情人湖。”
“也不算硬着頭皮,”她無辜說,“我想着那肯定是個意外,絕對不會碰到第二次,誰知道……”
誰知道節目組這麽倒黴。
她說完主動問回去:“那其實你最應該懷疑的是節目組啊。”
“你怎麽知道我沒懷疑,”他沒在這事上多做糾纏,忽然又掉轉頭問,“林場那天晚上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淩江玥心想終于問到這個點上了,點頭說:“記得一點。”
嘴上這麽說着,她卻飛快瞄了眼後視鏡裏林珈的臉。
蔺峥敏銳察覺到,問她:“看什麽?”
她假裝遲疑:“之前林珈姐問過我兩句話,感覺像是我記錯了和你的聊天内容。”
蔺峥面不改色:“我找過你三次,打亂順序問過很多話,你可能是記錯了,也可能是聽到了我和鄭琳琳說過的話。”
淩江玥不吭聲,過了會兒問:“真的嗎?還是我這個野生顧問的權限不能了解更多的事?”
蔺峥下意識再看她,正巧她也側頭靜靜看着他,兩人的視線接觸到,像兩洋交彙,泾渭分明卻又緊緊相交。
看得後座上三個人直接屏氣,生怕打擾到他們的“眼神對決”。
“你記得什麽?”片刻後蔺峥先轉回去,冷靜問。
“就那些。但你知道的,我腦子比較特殊,很多很久之前的事可能也會在某天睡醒了突然想起來。”
蔺峥:“你看了保密協議就該知道,之前瞞着你是正常流程。還有,你的顧問身份沒有太多權限,僅限于對這起透明人案的調查,其他的都不在你的工作範圍内。”
不讨喜的領導。
淩江玥走神地想着,回答時抿抿唇假裝老實,稍微側身看着車窗外:“知道了。”
她抱着包放在腿上的動作都規矩了點,很好欺負的樣子。
但心裏卻在嗤笑:有權限限制又怎麽樣,他們遲早會主動向她敞開特調處基地的大門。
她也遲早能調查清楚這個特調處的所有事情。
車駛過古城外的街道,碰上環衛工作車在灑水,蔺峥把車窗全都升起來,關閉得嚴嚴實實的車裏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
誰也沒說話,蔺峥神色自若地打轉向燈,哒哒哒的聲音像别樣的催眠手段,讓他回想起剛剛對上的那雙眼睛。
黑眼珠透着冰冷質感,眉毛細細的擰在一起……還沒想更多,旁邊人的呼吸陡然明顯了點,像在對着外面的黑夜歎氣。
蔺峥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動了動,像手背上有一隻做賊的飛蟻驚覺被發現後飛快逃走,帶來一陣微弱的癢意。
他喉結滾動一下,重新把後座的兩扇車窗降了下去,有點自然的嘈雜聲音撲進來,那種不适感很快消散。
他們倆是徹底安靜下來了,車後座上三個人還在打眉眼官司。
許嘉言:他們真的沒問題?
蔣雨行:他們這是加密通話?完全無視了我們三個。
許嘉言:之前隊長怎麽說的來着?他懷疑淩江玥是非法機構内應?
蔣雨行:這像他幸福人生中的内應。
林珈:你們根本不知道我來的路上經曆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