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邪帝此刻的眼睛瞪得滾圓，面色震顫地看着眼前破敗荒涼，如同地獄般的場景。
本就有些昏暗的山谷中，濃郁的霧氣遮蔽了僅有的光線，然而對在場的三個人視線并沒有造成什麽阻礙。
剛才他們還在疑惑爲什麽這裏叫龍墓，卻連一個龍族的屍骸都未曾見到，如今一切真相大白。
前世帝天曾說過，這個星球除了鬥羅大陸與日月大陸之外，其他的大陸并沒有形成較高的文明群落，萬年後是如此，萬年前的現在情況恐怕還要更甚，大陸上的人類可能連像樣的魂師體系都沒有形成。
等級高的人會被空間排斥，無法進入，等級低的人即便能夠進來，也會被壓制魂力。
一路上的龍魂雖然對他們産生不了威脅，但對于被壓制了魂力的魂師來說完全就是不可戰勝的強敵，根本不可能走到這裏。
也就是說他們三位應該是這塊墳墓的第一批到來者。
蒼白的亡骸一寸一寸填滿了山谷的每一個角落，在這靜谧的昏暗之中，連一絲風聲都沒有的地方，王者帶着他的臣民們，無聲無息地葬身于此。
悲涼自心中蔓延至全身，身軀如同沉入深海中一樣，口鼻被海水灌滿，繼而浮現的是強烈的窒息感。
即便是并不關心别的種族的邪帝，此刻也默然無言。
隻是看着這一望無際的骸骨，就足以想象當時慘烈的情況，而經曆過冰神記憶與修羅神講述的霍雨浩體會更加深刻。
他腦海中下意識回想起冰神記憶中神龍界域繁榮的場景，僅僅隻是一天時間，一個繁榮的種族就迎來了終結。
“邪君，你就在這休息，我和古月娜下去。”
聽到霍雨浩有些木然的聲音，邪帝頓了頓，随後開口。
“.好。”
緊接着兩人在邪帝的注視下于邊緣處一躍而下，近千米的高空自由落體，隻有在這一刻，耳邊才會出現獵獵風聲。
在接近谷底時二人的速度驟然一緩，最後落于一處提醒大概數十米的骸骨身旁。
這裏的每一個骸骨都巨大無比，從幾十米到幾百米不等，他們面前這個可以說是最小的了。
古月娜仰頭注視片刻，輕輕将手撫了上去，骸骨頓時像是感應到了什麽，慘白的表面上亮起了一道道繁複的花紋，仿佛在呼吸一般忽明忽暗。
這是一頭亞龍種的遺骸，實力在山谷中墊底的它早已經沒有了意識，空洞的靈魂化爲了山谷外界的一縷遊蕩的龍魂。
作出回應的，也隻不過是身體的本能而已。
片刻，她默默收回了手，與霍雨浩一同朝着深處走去，接下來她依舊在一個一個地觸摸着那些遮天蔽日的巨大的骸骨，身上也逐漸開始泛起淡淡的銀色光暈。
被光暈照耀過的骸骨仿佛受到了召喚一般，紛紛亮起了繁複的花紋，那自骨髓中中散發出的怨念似乎也平息了不少。
終于，他們停住了腳步。
面前的是一個體型足有千米的巨大骸骨，雖然與當初景陽山脈的亞龍之祖相比依舊有着巨大的差距，但這已經是山谷中體型最大的骸骨了。
骸骨呈現深邃的棕褐色，奇怪的是它沒有龍翼，而且骨骼的粗壯程度完全超出了一般龍類，若是體型與亞龍之祖一樣的話，其骨骼可能有亞龍之祖兩三倍大小。
僅僅隻是靠近，他們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厚重氣息，以及那近乎瘋狂的憤怒，周遭的空間似乎因爲重力的增強而出現了淡淡的扭曲紋路。
“山龍王”
古月娜目光怔怔，輕聲呢喃。
“龍王？”
霍雨浩聞言卻是有些疑惑。
這是龍王？
不是隻有神王級的實力才能被稱爲龍王嗎？
眼前這一具骸骨的身份他同樣認了出來，骸骨的顔色乍一看與土龍類似，但這個其實是山龍，區别在于土龍擁有的是操控土元素的能力。
而山龍則是擁有恐怖的體魄，力量以及防禦力。
若是按照金銀龍王來劃分，土龍屬于銀龍王的能力分支，而山龍應該是屬于金龍王的能力分支。
可想而知山龍的實力比起其他屬性龍族其實是要強上不少的。
但強歸強，眼前這具骸骨生前實力在他看來絕對沒有達到神王級别，不然這處空間哪還有幸存的道理。
他遇到的冰火龍王的遺骸，埋藏于不知道多深的地底下，隻是逸散出的能量就形成了冰火兩儀眼這種寶地，哪怕是極限鬥羅，沾染到了那個池水都讨不了好。
更别提那個實力比冰火龍王更強，擁有毀滅之力的亞龍之祖了，如果不是對方沒有意識，加上擁有銀龍血脈的魂獸們舍身建立屏障，日月大陸還有沒有景陽山脈都是兩說。
如果眼前這位是龍王，周遭的重力絕對不可能隻是增強了數倍這麽簡單。
似是知道霍雨浩的疑惑，古月娜輕聲解釋道。
“山龍一族比較特殊，數量稀少，體型極爲巨大，每一頭山龍王在成年後都會化爲山川大陸，以供其餘龍族在上面繁衍生息，所以龍神念其一族功績，曾經下令，每一位山龍無論實力如何，隻要成年都會被賦予封王稱号，地位崇高，而那位真正的山龍王也被譽爲九大龍王之首，後來久而久之，連沒有成年的山龍都會被叫做山龍王了。”
霍雨浩聞言恍然，默默點了點頭。
這樣才說得通。
畢竟按照修羅神的說法，幾位龍王應該是知曉當初事情原委的，不會出現這種怨恨的情緒，然而這個山龍王依舊散發着強烈的憎恨。
但就在山龍王骸骨感受到古月娜氣息的時候，仿佛銘刻于骸骨上的紋路猛地亮了起來。
一道有些遲疑的聲音響了起來。
“主上，真的是您回來了嗎？”
兩人動作微微一頓，下意識停住了腳步，看着眼前的褐色骸骨，這應該是整個山谷中唯一一個還殘存着意識的靈魂了。
古月娜先是看向霍雨浩，見對方朝她聳了聳肩，這才輕輕應了一聲。
“我回來了。”
隻見那骸骨散發出的光芒更甚了幾分，源自靈魂的聲音此刻帶着濃郁的激動。
“恭迎主上回歸！”
“除了你之外，還有仍然殘存意識的嗎？”
“回主上，還擁有些許意識的，隻剩我了。”
骸骨的光芒似乎暗淡了幾分。
“在我之前的那一位也在不久以前将自己轉化成了龍魂。”
說起來，漫長的時光之餘，他們這些遺骸之間還有個賭約來着。
賭誰能夠成功帶着意識等到主上回歸。
本來大家都不抱期望，就連他都已經快要把這個賭約給忘記了。
現在看來，是他赢了。
早知道就要點彩頭就好了……
此話一出，古月娜臉色變了變。
“你們是主動轉換成龍魂的？”
将自己轉換成那種隻憑本能行事的殘魂，是對生命的亵渎，她怎麽也想不到，向來驕傲的龍族會主動選擇轉化。
“是的，主上。”
那聲音很平靜，卻又蘊含着難以想象的堅定。
“他們說，不想讓主上回來的時候，看到的隻有滿是骸骨的山谷。”
寂靜，悄然到來。
沒有入土爲安，沒有永恒的長眠。
有的隻是連屍體都暴露在空氣中，被歲月侵蝕，徒留下蒼白的骸骨置身于塵埃。
他們說，不想讓主上歸來時，看到的大地是荒蕪一片的。
于是出現了低矮的綠植。
他們還說，不想讓主上歸來時，看到的天空是空無一物的。
于是出現了絢麗的龍雲。
他們最後說，不想讓主上歸來時，沒有一個子民在此等候。
那就讓他們這些殘魂舍棄掉無用的自尊，貢獻出最後一絲價值吧。
讓高傲的靈魂徘徊于這牢籠般的，由他們親手打造的地獄之中。
被時間洗刷，消磨。
直至面目全非。
直至最後那一絲意識消散。
直至徹底化爲這個空間中的行屍走肉。
即便創造了這個就連靈魂都要燃燒殆盡的地獄，他們依舊甘之如饴。
作爲一個幾近滅亡的種族，又有什麽是不能舍棄的呢？
隻需要保留本能就好。
隻要保留了本能，他們就不會在未來，冒犯到來到此處的主上。
甚至他們的殘留，都能夠成爲主上恢複力量的助力。
至此，他們完成了自己想要做的一切。
期望着在地獄燃盡的那一天到來之前，在空間支撐不住的那一刻到來之前，他們的王歸來時，能夠看到曾經的子民，能夠看到天上的雲朵，能夠看到地上的綠植，而不隻是一地的骸骨。
感受到手中柔荑在輕微顫抖，霍雨浩不禁加了幾分抓握的力氣。
直到古月娜放松了些許，他才看向了山龍王骸骨的後方
如今的他就算想要做些什麽，也得先把身體狀況先解決了。
透過骸骨的縫隙看去，那裏還有一個直徑近萬米的凹陷下去的山谷。
谷中谷。
但此刻吸引他的并不是山谷中的東西，而是那個山谷旁的一金一銀兩道虛影。
虛影呈現人形，看上去十分年輕，一直長跪在深坑邊緣，哪怕他們來了也不說一句話，就這麽跪着。
時間龍王和空間龍王？
霍雨浩雙眸眯了眯，雖然兩人隻是一縷殘魂，但憑借那若有若無的氣息，他還是确定了二人的身份。
他可還記得當時修羅神說過，神龍界域的大劫主要原因是龍神兒子死亡導緻龍神發瘋，但之所以會發生，完全和眼前這兩位的背叛行爲有直接關系。
他實在是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碰到兩位，心中不禁有些警惕起來。
“他們這是在……忏悔？”
很快山龍王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語氣帶着些許詫異。
“主母看出來了？”
“？”
霍雨浩臉上頓時浮現出黑線。
啥玩意就叫主母了？
這次古月娜還什麽都沒說吧，怎麽這家夥就自己叫起來了？
其實主要是因爲霍雨浩被封印，在沒有直接接觸的情況下，他根本沒發現霍雨浩那比古月娜還要恐怖的血脈。
再加上剛才二人那一路牽着手的親密表現……
沒等霍雨浩開口，他就繼續補充道。
“那是我們時間與空間兩位龍王，不知多少歲月以來，他們一直長跪在那裏，詢問爲什麽也不說，一直自稱是龍族的罪人……”
霍雨浩點了點頭，沒有再關注對方，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身上的封印已經開始有了松動的預兆，時間緊迫，他必須盡快找到解決辦法。
他帶着古月娜來到深谷邊緣，向下看去，隻見一道巨大的彩色光團在近千米的深坑中浮浮沉沉。
看到那道身影的那一刻，霍雨浩隻感覺一股強烈的呼喚自心中湧起。
體内的血脈瘋狂的暴動起來，甚至隐隐有沖破封印的征兆。
隻見體内的金色霧氣仿佛有自我意識一般，爆發出劇烈的強光，将霍雨浩的身體照的有些透亮。
“那是……龍神殘魂……”
終于發現目标的霍雨浩咬了咬牙，與古月娜對視一眼後不再遲疑，朝着下方一躍而下……
……
天鬥城北部的一座小鎮中。
一名全身籠罩在黑袍中，頭戴面具的身影出現在了這裏。
正是被武魂殿搞的四處逃竄的唐三。
在看到城中并沒有武魂殿的成員巡邏後，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伱最好接下來去買一些禦寒的衣物。”
腦海中傳來紫色神魂的聲音，讓唐三有些無法理解。
“我現在都已經是九環了，爲什麽不讓我去複仇？”
在成就封号鬥羅的那一刻，他想要複仇的内心就前所未有的暴動起來。
恨不得直接就殺上武魂殿，把當初抓他父親的千道流給噶了，将父親解救出來。
而且聽說自己的大伯唐嘯也在那裏，九十五級的封号鬥羅，他可是惦記好久了。
“你的實力還不夠，你以爲那個所謂的武魂殿就隻有一個封号鬥羅了？現在，聽我的，去買，然後一路向北走。”
說完，羅刹頓了頓，補充道。
“如果你還想繼續提升實力的話。”
聽到這話，唐三臉色有些不好看，但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麽，徑直走向了賣衣服的商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