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陰府開天

那何止是周家一無所知,就連剛剛入陰府的時候,胡麻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本是标準的入府守歲,也就是法門高明,根基紮實,但這才下來了幾天的功夫,便已經鬥敗了那周家四小姐,吞了她手裏的玉瓶,信心就先翻了幾個跟頭。

緊接着,又在龍井前輩指點之下,一下子享用了那麽多的紫太歲,帶來的好處,何其龐大?

這些紫太歲,可是真的,貴人張家不敢拿假的來糊弄,以免被龍井先生看了出來,不肯配合他們,勾引其他邪祟過來。

當然,也有一個原因是紫太歲是孟家出的,張家不心疼。

而享用了這麽多紫太歲之後,自己算不算上橋?

胡麻其實已經不太在意了,在這麽多的紫太歲加持之下,自己兩柱半命香,都變成了紫色,本命靈廟的強橫,前所未有,隻感覺,入府與上橋之間的差距,已經變得嚴重模糊。

而以這等底子,再加上腳下這塊踏踏實實的地方,自己這會子能有多大本事?胡麻說不出來,隻是覺得,這些螞蟻般的小鬼,再來一倍,也不夠瞧。

“好個妖孽!”

同樣也在此時,見得胡麻迎着滾滾陰魂,居然半步不退,一隻法相,卻攔住了萬千惡鬼,那孟、張二家的領頭人物,也已臉色深沉:“也隻有那地獄裏瓜出來的邪祟,才能有這等本領!”

“還好驅使得都是不要錢的小鬼啊……”

那位孟家大老爺而是眼睛眯起,盯着胡麻腳下那塊地,森然道:“他這本領自是不弱,但也不難收拾,棘手的倒是那他腳下那塊地方。”

“邪祟果是妖孽,我孟家辛辛苦苦,花了多少年心血,又用了多少紫太歲,才在這枉死城中,造出了這麽一塊福地,倒是被那邪祟走了幾步,就變成了他們的。”

“三老爺,還不出手,破了他的法,隻要讓那守歲離開了那塊地方,我擡手便将那小兒抓來給你。”

“……”

“這……”

說到這裏,那張家老爺竟是有些糾結,沉默了一下,才低聲道:“他在我張家呆的太久了,雖然一直防着,但也被他學去了不少東西……”

“論起十門定命法,比他高明的……不多!”

“……”

孟家大老爺有些詫異:“連你也不行?”

張家三老爺表情更爲尴尬,低聲道:“我張家人,極少親自學法。”

見那孟家大老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了,才忽地一聲冷笑,道:“但我張家鎮守地脈,壓着天下氣運,害首一門,能人再多,無法從地脈借力,又能翻起什麽浪花來?”

“你孟家能人多,既然都已經困在了這裏,想要抓他們兩個,又有什麽難處?”

……

……

而同樣也在胡麻以一己之力,擋住了那萬千惡鬼侵襲之時,龍井先生來到了那一方降神台上,卻是慢慢的從袖子裏抽出了三柱香,一個草人,一包香灰,以及七張畫滿了绫厲線條的符來。

都是些極普通的事物,這二十年來,張家看他一直看得很緊想是接觸不到太多的好東西。

他擡起頭來,向了周圍看看,便已将一切了若指掌。

臉上露出了淡淡冷嘲:“所以,爲了防着我,并未真正的連接地脈,也就無法在這台上,借來地脈之力?”

擡頭向了前方那陰蒙虛空裏的法舟看去,似乎也依稀看到了那張家三老爺的影子,臉上卻是浮現了不屑冷嘲之意:“貴人,貴人,所謂貴人,也就這點子出息了。”

“來到了這世界,所見隻有一片癡愚邪侫之徒,但這世道的本事,卻是讓人佩服,害首一門,通天地,曉陰陽,本是參天之術,了不起的本事。”

“但最終卻因爲那十條地脈握于張家之手,以緻這天下害首,都要稱這群門外漢一聲祖宗,簡直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

說着話時,他已大袖一拂,身上那個稻草人,陡乎之間變得大了,站了起來。

而後他手持三柱香,轉身拜四方,插降神台上,又擡手之間,便将一符,貼在稻草人上。

“今天,倒正要你張家看看,害首一門的本事!”

“……”

說話之音,他已轉過身來,手持香灰,飛快的在地上灑出了一個符篆形狀,而後朝了前面那稻草人,或者說稻草人身上的符手,雙手高高拱起,深深拜了一拜。

傾刻之間,腳下降神台上,頓時便有無數的石塊,花紋,随之轉動,綻放絲縷紫氣,隐隐向了四方散開。

“不對勁!”

上面的張、孟二家,雖然見到胡麻兇猛,竟使得滾滾陰鬼,不得近身,心裏卻也并不慌張,都知道那降神台,根本就隻是一個空架子。

但這想法,卻是随着降神台上的變化,驟然色變,失聲大叫:“他如何施得法?”

“不可能……”

那張家三老爺也是一看之下,心裏驚惶:“地脈并未引落下來……”

可一句話尚未說完之時,便隻見得,龍井先生拜得一拜,便已起身,驟然之間腳踏罡鬥,虛空手書,指尖一縷紫意,引得四下裏怨風煞氣,滾滾而來,整座枉死城,都在震動。

那枉死城内,最不缺冤魂厲鬼,積累數百年,早已無法形容之巨。

即便是孟家借了老祖宗的力,也隻是開辟出一片活人地界,好在這裏享福,而無法真正的将這枉死城,據爲己有。

隻不過,冤有頭,債有主,這枉死城中冤鬼,平時倒也老實,可如今,卻莫名的,随着龍井先生于虛空手書,竟是漸漸的蘇醒了過來。

那難以想象的怨氣,滾滾蕩蕩,霎那之間,便從四面八方,往降神台彙聚而來。

于此頂峰之時,龍井先生,臉上也已露出了一片森然:“怨鬼徒守枉死城,不散不死冤難伸,我也是冤鬼,多活了二十年的冤鬼,便先借你們的怨氣,爲這枉死城怨鬼,開上一個口子!”

聲音越來越沉臉色陰森,說完之時,大袖一揮。

他身前那稻草人腦袋上貼着的一道符書,頓時便燒了起來,分明隻是一道尺許長的黃符,但越燒越旺,黑煙滾滾,符紙漸漸燒毀,上面的绫厲線條,卻留了下來。

而随着他在這降神台上,作法施咒,那整個枉死城中的不甘怨鬼,也越來越多的醒來,竟仿佛都被那降神台上的龍井先生之法影響,内裏壓抑許久的苦痛冤屈,騰騰的炸了起來。

轟隆隆!

枉死城深處,無數巨大的黑影惡鬼,紛紛被喚醒,迷蒙陰霧深處,一座座高大無匹的鬼影,遙遙向了那降神台方向叩拜。

就連如今的胡麻,身邊被強行逼迫,不得不向他撲來的陰魂小鬼,都仿佛受了影響,竟是一時忘了胡麻,紛紛的轉過頭來,口中哀鳴連聲,直向龍井先生叩拜。

而随着那無數冤鬼生出了反應,龍井先生拜的那一道符,也已越燒越旺,一層一層,無法言明的恐怖怨氣,盡皆裹在了這一道堪堪燒盡的符上。

“那是……”

這一刻,就連替龍井先生護法的胡麻,都不由得轉過頭來,一時臉色大變,竟是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他也明白了龍井先生說的七枝箭,并不是真的箭,而是煞箭,将軍煞。

借煞成箭,傷人命局。

隻是,這等程度的将軍煞,那是想也不敢想,活人世間,愈是惡地,愈是容易成此煞箭,但這天上地下,再惡之地,又哪有能惡過枉死城的?

射誰誰死,絕無二話。

“啊也……”

連那木舟上剛剛在放狠話的張家三老爺,都忽地臉色煞白,擡袖遮面,惟恐此箭向自己而來。

但這一擋,卻也隻是擋了個空,降神台上,龍井先生在那萬鬼叩拜,煞氣滋生之際,便已大袖一揮,傾刻之間,符上黑煙,挾着無盡怨氣,化作一道隐約的箭矢,自降神台上飛出。

愈飛愈急,一道恐怖至極的氣息,直貫陰府,猶如利箭,射往陽間。

便在這白天化日的活人之地,三道交織并州龍眼,有一座氣運氤氲,古色古香,圈地數千畝,無數城池莊園拱衛的張家大宅。

那懸挂在了布滿銅釘的大門之上,受過無數香火熏陶的門楣,傾刻之間,仿佛受到了什麽無形力量的沖擊,陡然碎裂了開來,木屑紛飛,落入污泥。

仿佛一切有形無形的力量,皆彙于一點,彼此影響。

看起來僅是一方門楣碎裂,卻也于此一刻,這古老大宅之中,也不知供奉了多少先人牌位的祖祠,忽受震動,牌位紛紛的掉落了下來,個個開裂,宅子裏面,水缸,瓷器,皆同時出現裂痕。

大白天裏,忽然響起了鬼哭之聲,族中不滿六歲的孩童,貓狗牲畜,紛紛啼哭亂竄,兇性大發,嘶咬抓撓。

張家族人,無論正在做什麽,都隻覺額頭一痛竟是神情瞬間恍惚。

再睜開眼時,便見天地之間,蒙上了一層血色,幽幽蕩蕩,隻覺一切變得陌生,天都似乎變得低了,将要壓到自己臉上。

……

……

“不好……”

于此萬鬼拜伏,一箭射陽間,上下一片死寂之時,枉死城内,那袖子都還未從臉上摘下的張家三老爺,驟然察覺到了什麽,失聲大叫起來:“他要爲陰府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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