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竟用了這種法子,斷了其他人伸向鎮祟府的手,便連我們也搶不過他們家了,但鎮祟府不是他胡家一人的,我們也不能看着他們家如意!”
“你此一去,自然兇險,但若是功成,勝過了我在下面伺候老祖宗二十年!”
“但你也千萬記得,那白家婆婆,乃是胡家捉刀大堂官出身,眼力毒辣,又忠心耿耿,那胡家後人,還是她親孫子,你去了之後,怕是也難躲得過她的眼力……”
“所以,切記,藏身爲要,徐徐圖之,能壓得住那娃娃最好,便是壓不住,也要讓他不敢去拿那件東西……”
“……”
“大哥,大哥,你猜的一點沒錯,但你卻有一件事搞錯了啊……”
“這胡家兒孫,确實獨苗一個,無甚本事,随意拿捏,可關鍵是,他是轉生邪祟啊,我被他神魂裏的廟給壓住了,動彈不得啊……”
迷迷糊糊在床上,胡麻也不知道睡了多少,而是在夢裏,看到了無數的碎片,聽到了無數的對話,很多事情,終于在心裏解開,甚至覺得有些荒唐可笑,最終卻隻是歎了一聲。
他知道,會做這許多怪夢,便是因爲自己吃掉了那孟家的四老爺,所以聽到了他們的密謀。
隻是如今想想,居然覺得好笑又可悲,這孟家人确實手段毒辣,堂堂嫡系四老爺,卻以身行法,來害自己前身這個不學無術的胡家獨苗……
老算盤說的,以及自己之前的一些猜測,都得到了印證,他們家走這一步,乃是深思熟慮,甚至步步克制了胡家的,若非如此,也舍不得這麽一位孟家四老爺的命。
但他們千算萬算,卻隻算錯了一點。
本命靈廟。
自己是轉生者,或者說,從他過來的時候,便恰好成了轉生者,于是,這位四老爺,便一下子被壓在了本命靈廟下面。
本命靈廟,那是能擋住孟家老祖宗目光的,更何況是什麽勞什子的四老爺?
這位四老爺過來了,這麽多年,悄無聲息,孟家人見他命燈安然無恙,還以爲他成了,卻不知道,他一直都被本命靈廟壓着,動也動彈不得。
直到後來,自己入府之時,借了黑太歲的影響,才略有了一點活泛,但卻又很快,便被大紅袍發現,封印住了。
當然,他那時候能被大紅袍發現,大概也是自己以轉生者之身,卻入了另外一個本命靈廟,因此彼此影響,讓他有了空子,終于見到了本命靈廟什麽樣。
細想起了這些事,卻真個讓人感覺……
……命數被壓住,好慘啊!
當初那孟家二公子,因爲一拜,被自己壓住,便處處受制,最終身死,但這位四老爺,其實更慘。
深呼了一口氣,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這一看,居然隻覺得陽光刺眼,身體到處酸痛,冷風刮了過來,都覺得這身子發沉,凍的要哆嗦……
……小紅棠把自己扛進了屋子裏來,還知道放在床上,但是忘了蓋被子。
微微欠身,想要将被子扯過來,卻也隻覺有些神昏力乏,卻是不由得苦笑了一聲,自己這第四柱香,已經有了,但同樣,也落得一個神魂受創,極爲萎蘼的狀态。
沒有辦法,本來自己就隻有三柱道行,但起壇,便損了一部分,又強行受那生人樁之法,又損了一大部分。
在最後爲數的不多的情況下,卻又硬要分出一柱來,還在夜地裏坐了一晚上,持續不斷的念咒,用來煉化那孟家四老爺。
這就導緻,自己有了四柱香的能力,但一身道行,甚至是命氣,卻消耗極爲嚴重,比起之前在石馬鎮子經了那一場大戰之時,還要顯得虛空。
補足之前,怕是都要與這種神魂受創的狀态爲伴了。
他強撐着,拿出了手邊僅剩的血食丸,塞進了嘴裏,然後慢慢的煉化,卻也有種杯水車薪的感覺。
想要補足這原有的三柱道行,都要不菲的血食丸,而第四柱道行,更是比前三柱消耗的還要多得多,看樣子,自己需要一大批血食丸,好好的補一下自己的身子才行了。
隻是如今可到哪裏找去?
身邊最大的肥羊,便是孫家,但孫老爺子這一家,對自己夠意思了,不好再張口,況且人家如今也在忙着搞大事呢,不好再強行去掏人家的。
隻能慢慢的琢磨了……
如此便在床上躺了一天,借了三顆血食丸之功,勉強爬了起來,給自己燒了鍋粥吃。
心裏倒是後悔,不該讓周大同他們出去逛兩天的,明明逛一天就夠了。
更後悔的是,當初見了紅葡萄酒小姐身邊的金戈大将軍,又會燒茶,又會煮飯,還能上陣殺敵,本也想着培養一下小紅棠的,後來忙起來就忘了,如今才發現了這件事很有必要。
這般又熬了一晚,等到了第二天晌午頭上,周大同等人玩了個夠,才興沖沖的回來了,但這一回來,就看到胡麻神色萎蘼,瞧着極慘,頓時都吃了一驚。
忙上來看,還有的拿了刀子四下裏轉,卻是看到胡麻狀如受傷,這谷裏又有破爛的棺材,熄滅的燈盞,以爲是來了強敵。
胡麻隻好勉力笑着,安慰他們,隻說自己修行之時,行功心急,一不小心走了岔路,養養就會好了。
而在衆人的擔憂之中,卻隻有老算盤,看到了谷裏的模樣,也看到了胡麻那張蒼白的臉下面,隐約雄渾厚重的氣息,知道他非但無傷,反而是成功邁過了那個大門檻。
一時也說不好心情,隻默默在谷裏的石凳之前坐了,歎惜着:“這回因果大喽,以後我若再跟别人講,我其實沒有立場,也不站誰,他們還信不信?”
“……都他娘的怪祖師爺不靠譜啊!”
“……”
“……”
術法已成,道行大漲,胡麻心頭上的大石頭,也算是搬開了一半。
後面幾日,便暫時安心的養着,隻是如今礦上窮苦,他身上幾枚血食丸,吃的一點不剩,周大同等人見他身子虛,連礦上的青食都拿出來給他了。
吃着青食,胡麻大有一種生活水平直線下降的感覺。
心裏倒是後悔,當初自己提出來要回血食礦時,妙善仙姑還問自己要不要多帶些血食回來,自己托大說不用,如今若是再讓小紅棠過去問上一嘴,是不是太沒面子了?
但好在,他這表面是傷,其實隻是氣血不足,而且如今早已入府,全身煉活,自身便有生氣滋生,倒也漸漸恢複了幾分神采。
待到了第三日,入本命靈廟看了一眼,隻見自己的道行,如今攢回了二柱左右,雖然行動如常,多少還是欠了一些,心裏琢磨着,才又鄭重的呼叫了地瓜燒。
“前輩,前輩,你終于來啦……”
地瓜燒的聲音響起,便顯得興奮至極:“當初你安排給我的那場考驗,我幹的怎麽樣?”
“很好!”
胡麻沉吟了良久,也隻能給出了這個評價,還能說啥?
甭管人家地瓜燒,平時膽子多大,做事多不靠譜,但就那個生人樁,真是毫無水份,出色完成,甚至比其他轉生者還好。
不能不稱贊,甚至心下充滿了感激的。
“太好了……”
地瓜燒那邊,仿佛高興的拍掌相慶似的,道:“那前輩你現在可以帶我去幹個大活了吧?”
“這……”
胡麻聽着,也微有些猶豫,自己當初指的大活,其實就是生人樁,以及昏沉中的烏雅呢,但如今他卻是能明白,地瓜燒把打生人樁的事,當成了考驗。
至于救治烏雅的事,估計更是不會放在眼裏了……
要說起來,不僅她需要幹一票大的,彌補跑這一趟的虧空,就連自己,也是需要搞一票大的,來補充道行,以及荷包的幹癟呢……
但能同時滿足這兩人胃口的大活,一時之間,得到哪裏找去?
心裏想着,嘴上也隻能安慰道:“這伱放心,定然包你滿意,隻是我還需要再準備準備,然後叫你一起。”
“好,沒問題,我等着。”
地瓜燒立時連口答應:“我就在附近等着,前輩你準備好了,随時呼叫我。”
暫時安撫了她,胡麻略略松了口氣,因着如今自己的命香金貴,便也不多說,忙斷開了連接,沉沉睡去,道行足時,幾日不睡,也不怕啥,道行不足,一天不睡,都撐不住的。
但也因爲道行不足,生機不旺,就算是睡覺,也惡夢連連,神思昏聩,迷迷糊糊之中,竟是忽然聽到了一聲幽遠而沉重的叫喊:
“幽幽魂歸兮,同宗而共祖,蕩蕩青元兮,盼兒孫返鄉……”
“……”
這聲音仿佛直接在神魂之内響了起來,隐約間胡麻都仿佛看到了一個火堆之前,有人拿了紅色的命貼,在紙上一圈一圈,不停用火氣熏着的模樣。
他忽地醒了過來,隻覺渾身冷汗,出了一身,内心裏虛空至極,有種隐約作嘔之意,但與之相比,更爲強烈的,卻是一種強烈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憤怒與厭惡感:
“那是什麽?”
“怎麽恁地讓人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