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晾在了這裏,胡麻心裏也覺得奇怪,又默默想着:“但又不能不承認,對于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來說,這其實是一幫子與邪祟關系親密,最爲邪乎的異類。”
“他們說話行事,也無一不透着股子邪氣,接觸多了,便免不了出事。”
“我是留下來再看看,還是直接就走?”
“我是守歲,若一心想走,除非孫老爺子與湯壇主一心盯着我,不然也攔我不住。”
“……”
心裏打定了主意,便也不慌,隻是暗自琢磨着,似乎這裏是她居住之所,也是她們一錢教的法壇之處,難道就不怕自己摸點什麽東西跑了?
另外又給自己觀看這畫,則更是莫名其妙了,自己便是不看,又能如何?
除非,她是确定了這功法裏面的隐患極大,不怕自己脫身?
但是這功法,自己也隻是剛剛入了門,修煉不深,一口陰氣滋養了神魂而已。
說聲不斷,便也斷了,那隐患還威脅不到自己呀……
況且,就算自己舍不得這功法,便将書卷還她就是,隻是暗中記下了這法門,待到離開,找轉生者裏信得過的高人,幫着揣摩一下,難道還能看不出這功法裏深埋的隐患來?
總不能不食牛如此自信,覺得自己埋下的隐患,外人誰也瞧不出來?
“至于這畫……”
胡麻凝神靜氣,瞧了一眼,也知道很多邪法,可以藏于畫中,令人防不勝防。
但他做好了随時收回目光的準備,也隻是快速一瞥,守歲人眼力強,倒是将這畫上的筆墨收入眼底。
看到确實就隻是一個蒼老的背影,正在拜一座山,看起來那山甚高,但視角畢竟是從老人身後看去,于是這背影占據了極大的比例,倒将那畫中大部分内容都遮住了。
“這女人要我進鬼洞子裏看一眼,但這畫上哪裏有鬼洞?”
“……”
不過畫上内容,無甚稀奇,但是旁邊一行細密小字,倒是讓胡麻留意到了:
“斬猛虎,服蛟龍。”
“連闖三道鬼門關,登臨十二蛻骨階。”
“參得命性悟真義,始至造化神門台。”
“凡有緣者,真靈入畫,參拜神圖命性俱佳者,可列作我不食牛門徒!”
“……”
“好家夥……”
胡麻明白了過來,這幅畫,其實是一個考驗?
倒是有些不懂,自己已經拒絕了拜師,這女人又爲何要拿這畫出來,但是想到了不食牛的來曆,心裏卻也有些好奇,對這不食牛多了解一些,也能多了解一些那位大賢良師不是?
倒是因此,心裏雖留神着,卻也不急走,想看能否多掌握一點信息,可愈是看這畫,倒越是糊塗了。
她又說有洞子,有說有神台,但又在哪裏?
這畫上分明什麽都瞧不見啊……
可也就在胡麻想着時,卻是忽然看到,那畫上的内容,正有些模糊,仿佛是人的目光微微失焦,有些暗藏于圖上的内容,認真看時,倒看不清,眼睛失焦了倒會出現奇妙變化。
因着他以餘光觀圖,以免中招,倒是仿佛看到圖上的老人動了起來。
然後……
……他向旁邊挪了一下,頓時露出了畫裏的更多内容,畫上本是一個背影,在拜一座山。
如今這拜山的人影,向了旁邊讓開,卻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門戶,從畫軸下端,一條蜿蜒小徑,一路上升,徑直通向了那洞裏。
“還能這樣?”
胡麻倒是一下子好奇了起來,心裏仍是警惕的,隻是眯起了眼睛,細細看向了如今這畫裏露出來的内容。
如今屋裏隻剩了他自己,天色昏沉,正是黎明時分,天地一般漆黑沉寂,這屋裏也點了左右兩盞油燈,光線昏暗,又關了門,外面樹邊挑着的燈籠光芒進不來,更像一個封閉世界。
那隻是一副畫,但細看去,卻又不同,似乎内有乾坤,極爲深邃。
裏面竟似有某種莫名的吸引力,想讓人鑽進這畫裏面去。
“不是幻覺,是真的可以進入畫中。”
胡麻心裏很快便已想得明白:“隻是不是自己這個人進去,而是神魂飄進畫裏。”
守歲人入府之際,便已經用陰氣洗過神魂,有了出殼的本領,其實就跟之前五煞神來明州作祟之前,山君領了自己的神魂,夜遊老陰山時一樣。
隻不過,那時自己的神魂是被山君喚去,又受了它的庇護,才可以一日走遍八百裏老陰山,如今自己卻有了獨自出殼的本領。
但有歸有,胡麻還沒煉過。
這等出殼極爲危險,萬一神魂入畫,裏面卻有什麽詭異,斷了自己歸路,歸不得身,便又如何?
不過心裏警惕,但又明白了這畫的神異,隻要不以神魂入畫,便自無礙,倒是又稍露大膽,一一觀看這畫裏的神異之物,漸漸的,内中一草一木,便皆映入了眼簾。
便是這老人已經讓開了身子,畫上内容仍是簡單,隻隐約可見有猛虎,有蛟龍,有三道關口,立于徑上,又有十個歪歪邪邪的台階,徑直那盡頭洞内。
隻是看畫,仍然看不出什麽特别之處來。
但目光從上而下,緩緩掃來,待到再次看了那讓開身子的老人背影,胡麻卻是心裏忽地一驚,整個人的臉色都有些古怪了起來。
……
……
同樣也在這時,妙善仙姑已經與白扇子及兩位法王一起,離開了宅子,來到了早先孫老爺子宴請的客店,如今天夜将亮未亮,但這裏卻已是滿滿是人,且臉上都帶了驚惶之色。
旁邊一具具屍體,擺在了那裏,尚未入棺,更有很多,隻剩了碎片,隻能堆在一處,瞧着甚是陰森壓抑。
衆人見到了妙善仙姑過來,便心裏稍稍活躍,紛紛湧上前來,正自不知有多少話想要開口,人群裏老算盤卻是先鑽了出來,陪了笑臉,向妙善仙姑打個揖手:
“請教主安,咱們家小管事呢?”
“教主明鑒,這鎮子上鬧了屍妖,剛剛可是咱小管事出了大力呢,大家都想着好好謝他一謝!”
“讓他來了,見上一見,大家也自安心不是?”
“……”
妙善仙姑倒是怔了一下,瞪了這老算盤一眼,如今她正是心煩意亂,最不想提起胡麻的時候,偏這老東西一見面就提了出來。
關鍵是,瞧着周圍人,也都跟着向自己看了過來,似乎是剛剛那小管事打跑了妖屍的事情已經傳開了,就連孫老爺子與湯壇主,也關心他的下落。
‘我又沒想害他,一個個擔心什麽?’
妙善仙姑心裏冷哼了一聲,便道:“我給了他一份大造化,但能否拿到,還要看他的本事呢!”
但是心裏卻也隐隐擔心會有什麽麻煩了:“那畫直通鬼洞,是我不食牛門徒入門試煉……隻有拿不準是否這人可靠時,才用來刁鑽人的試煉……讓他去看,也沒有辦法。”
“凡我不食牛門徒,若試圖修那大威天公将軍印,但修到一半,感覺抗不住,大難将至前,便入此畫中,洗去一身本事,雖然跌落一境,好歹總能保住了性命。”
“這小管事不肯拜入我不食牛門下,早晚那功法會害了他的命,讓他進入畫中,雖然道行受損,但總能活下來。”
“隻是,如此一來,回頭解釋起來也麻煩,沒準其他人都會以爲是我一錢教故意害他呢……該死,還不如不提醒,讓他悄無聲息的死了好。”
“……”
越想這事情,倒越讓人爲難起來,早先簡單,隻是爲了奪法,甚至逼到頭上,殺人也沒關系。
但如今,一是這小管事剛剛對付妖屍的時候出了力,這般把人殺了,心裏未免過意不去,二者……自己也不太想殺他了。
當然,他若真是那般固執,不肯觀畫,徑直走了,對自己來說,也是一件極好的事情反而省了心了……
但事情變得複雜了,也隻能一樁一樁的解決。
妙善仙姑心裏,倒也不免的閃過了一絲可能:“他能學了大威天公将軍印,倒是緣法,若是也真個參透了此畫,那豈不是命中注定之人?”
“……隻可惜,不可能的。”
“……”
“……”
同樣也在這時,宅廳之中,胡麻本就猜測這幅畫既是傳自不食牛,便有可能與轉生者有關系,卻在看到了這畫裏角落中的某物之時,忽然之間,便确定了起來。
那是畫中的老者,讓開了身形之後,身上飄落的一張紙條,上面有字:“此爲當年上京大祭所遺三十六洞之一,直通幽府,玄妙非常。”
“吾煉圖爲寶,留之密徑,一分爲七,入圖者須證勇武,曆三關十二劫,方可得窺真靈。”
“有緣者見,通關密語……”
“……”
“密語?”
胡麻心裏已是略微激動,對這觀畫闖關,他并不感興趣,但若是有現成的,卻不介意,忙向了紙條上面的古怪線條看去,隻見那彎彎曲曲,附在下方,隐約間瞧着,竟像是英文模樣。
“糟糕!”
胡麻心裏都不由得一跳,若是别的轉生者,用了英文留下信息,固然保密……
……但自己不是很熟練啊!
而他一邊擔心着,一邊細細的看去,倒是又忽然放心了。
不是英文,是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