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麻也察覺到了那一瞬間濃烈的血腥氣味與煞氣,忙收起了這桌子上的書卷,塞進了懷裏,擡步就出了門。
擡頭向前看去,便看到這客店大門方向,正有數道身影,裹挾了那位剛剛換上便服的一錢教教主妙善仙姑與白扇子向了鎮子西邊方向沖了過去,隐約眼神瞧向了自己這裏。
說是裹挾,是因爲好像那一錢教教主與白扇子,瞧着都不像是很樂意的樣子,一邊往前走,目光還在不停的往客店裏面瞅着。
“就連我也才剛剛聞到了血腥味,這麽多的高手便都已現了身,這一錢教果然高手如雲啊……”
瞧着這一幕,就連胡麻也不由得心下暗贊:“尤其是那妙善仙姑與白扇子,倆人剛剛還在鎮子東頭那宅子裏吧,這一眨眼功夫,都到這裏了?”
“隻是過來的這東西……”
“……”
心間微轉,便看向了旁邊的屋子,隐約聽見了老算盤在裏面叫着,要找自己的褲子。
“還找什麽褲子?”
胡麻氣的罵道:“裹個被子單行了,快出來瞧瞧瞧……”
“拿被單子這像話?我老人家不要臉的嗎?”
老算盤也惱得在屋裏叫嚷,一陣子翻箱倒櫃,夾着女子的驚呼與老算盤的嘿嘿壞笑,那屋子的窗戶很快被推開了。
老算盤從裏面探出了半個身子,卻見他倒是沒有拿被單子裹,但是身上卻罩了一件粉色的衣服,身後隐約能看到兩顆濃妝豔抹的腦袋,肚兜兒是紅色的。
“究竟是什麽?這可是一錢教的總壇,也有邪祟會鬧到這裏來?”
老算盤也急着向了鎮子西邊看去,吸了吸氣,但似乎是鼻端沾了什麽東西,用力擦了兩下,才又用力的一吸,表情頓時更慌了:
“另外,另外這……這氣息怎麽像是……”
“……”
“熟悉是麽?”
胡麻也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道:“我也覺得像,難道真是從咱們礦上跑出來的那玩意兒?”
陰将軍!
胡麻也察覺到了那股子熟悉的煞氣與血腥味,不過比起自己當初在礦脈上見它的時候,似乎更強烈了。
隻是心裏好奇怪,這行子自打從礦上逃了出來,組織了這麽多人手,找了那麽多次,硬是沒有找着半點痕迹,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怎麽如今倒是忽然跑到了這石馬鎮子上來?
“若真是那行子,它跑到了這裏來倒也合理……”
老算盤也驚的眼皮子跳了幾跳,低聲道:“這是山裏活人最多的地方啊……”
“無論是與不是那玩意兒,我們也跟着過去看看。”
胡麻心間微一衡量,便向了老算盤點了點頭。
若真是礦裏逃出來的那東西,多少也是與自家血食礦有些關聯的,自己無法置身事外,還要提前提防着會不會出現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若不是那行子,也是在鎮子上作亂的,自己既然在這裏作客,還得了好處,人家一錢教的總壇出了事,自己雖然不說要搶着第一個到,但若連個面都不露,也不好。
“你先去……”
老算盤有點摸不清狀态,慌忙的說着:“我找着褲子,這就跟來……”
胡麻長籲了一口氣,眉眼微凝,認定了方向,正要擡步,便看到白扇子忽地從客店一端,翻牆而入,輕飄飄的向了自己走來。
剛剛他明明也與那位一錢教教主一起,被人裹挾着向了鎮子西邊去,這會子居然又跑了回來,而且瞧着,他似乎也有些爲難的樣子,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麽話想對自己說。
與此同時,借了守歲人的耳力,胡麻也隐隐聽到鎮子西邊也已經吵吵嚷嚷,似乎有人交上了手。
“吳兄放心,既然遇上了這種事,不用你開口,咱也打算過去看看能不能搭上手。”
胡麻不等這白扇子到了跟前,便即向他說道,言辭十分客氣,畢竟人家給的法,目前還沒看出來有什麽大問題,那就隻能當成了真法來看待呀……
既然人家給了真法,那這可是大好人,多大的恩情呢,胡麻可不是不懂禮數的,人家給了咱這麽珍貴的法,眼下裏瞧着人家地界上出了麻煩,難道咱不該快一點趕過去搭把手?
況且,明明那裏這麽着急,白扇子爲何要巴巴的調頭過來找自己?
分明便是來請人幫忙的啊……
救人如救火,便不啰嗦,說着話時,已使出了鬼登階的本領,身形霎那間竄上了房頂。
輕手輕腳,如同鬼魅,身形輕飄飄的不着地,一路上翻屋越脊,踩着豎直的牆壁如履平地,轉眼便消失在了視野之中,往西邊去了。
“我……”
那白扇子好容易從衆人身邊脫身,跑了回來單獨找胡麻說那件事,卻是人還沒到跟前,便見胡麻嗖得一聲上了房頂。
再一眨眼,人已經看不見了……
“你人還怪好的來……”
他都一下子懵了,恨恨的跺了跺腳,隻能用力扇着手裏的扇子,借了一陣風,慌忙的追了上去,心裏異常的無奈:“守歲人的本事使出來不好看,但特麽跑的可是真快啊!”
“呼……”
胡麻手腳皆快,傾刻間便已來到了鎮子西首,遠遠的就看到一條條散亂的火把與燈籠,火龍般彙聚了過來,向了中心處定睛看時,卻是心裏大吃了一驚。
剛剛就聽到這裏震天價響,如今到了近處,更是發現橫七豎八死了不知多少人,倒如屠宰場一般。
地上一塊一塊的屍塊,腸肚留了一地,看起來像是被扯碎的人,更有一具一具的幹枯焦屍,仿佛身體裏的鮮血都被吸取了出來,地上都濕漉漉的,竟仿佛是被一種磅礴血雨洗過了一般。
這鎮子西頭,屋舍都倒塌了一片,既有穿着孝衣巡視把守的教衆,也有一大堆本就住在這鎮子西頭,做生意買賣的商賈,如今全都變成了幹屍,或者是地上的肉泥。
而在這修羅場裏,則是一隻渾身爛肉,身上滴滴鮮血滑落,身上穿着破破爛爛的符甲,一身兇氣,讓人遠遠一瞧,便已心驚肉跳。
隻這一眼,胡麻便已确定,竟真是之前從礦上逃出來的那隻陰将軍。
早先一直沒找到如今竟來到了這石馬鎮上?
如今的場間,正有兩道身影,圍着這兇狂暴戾之物惡鬥,一位是孫老爺子,另外一位,則身穿灰袍,卻是之前那位大善寶的老壇主,是個姓湯的老守歲。
他們兩位使出了守歲人的功夫,将那兇物夾在中間,拳腳兵器,一起朝了它的身上招呼,但那陰将軍身子直挺挺的,左沖右突,孫老爺子與湯壇主兩個,居然硬是無法壓制住他。
“快,快将它擒住……”
兩隊身穿孝衣的巡守教衆,壯了膽子奔上前來,手裏扯着幾根紅線,上面則串着一枚枚銅錢。
他們跳躍,趨避,兩人一組,将手裏的紅線拉直,上面串着的銅錢不停震動,散發出了怪異的靈性,試圖将這兇物縛住。
但是剛一靠近,便大叫一聲,七竅,皮膚,居然都滲出了鮮血來,遠遠瞧着便如一陣詭異的血霧,一片片的向了那陰将軍的身上飄去,又立時吓的快速後退。
直退了七八丈的距離,方才止住。
另外一邊,也有人忙着施法,要治住這行子。
便如那位烏姥姥的女婿,他從旁邊一個生長得臉黑身子又壯的侍女手裏,接過來了一個碗,在手裏轉了幾圈,忽地向地上用力一扣。
口中大叫:“疾!”
然後,這碗啪啦一下碎了,旁邊衆人的眼神,頓時古怪的看了出來。
這女婿臉頓時一紅,喝道:“糟糕,這玩意兒沒有神魂,我治鬼的術,治不住它。”
另外一邊,身高馬大的萬馬幫大掌櫃,立于人群之中,默默拿出了一個白紙紮出來的娃娃,低低的念咒,又咬破手指,向了這娃娃空白的臉上畫出眼睛嘴巴,向了那妖屍一照。
忽然之間,這娃娃搖頭擺腦,竟是活了過來,張開鋒利獠牙,一口咬到了他虎口下,隻疼得他一哆嗦,忙将娃娃扔到了地上,再看時,那娃娃又變成了原來形容,但無形中卻已妖異了許多。
這意外一幕,直看得他倒吸一口涼氣,急忙一腳踩癟,心裏尋思:“究竟是什麽東西,怎麽會如此的邪門暴戾?”
……
……
“也難怪白扇子急着過去叫我來幫忙……”
胡麻站在屋頂上,便已經将這一切盡收眼底,忽地恍然。
這陰将軍是極爲邪門的存在,普通人,或是沒有特别手段的門道裏人,一靠近他,都會被它隔空吸去了血氣。
而一些針對三魂七魄起作用的奇門異術,又對它不起作用,所以這玩意兒沖進了鎮子裏面來發狂,能夠暫時将它壓制住的,便也隻有入了府門的守歲人了。
守歲人可以全身化死,防止被他吸去了血液。
正想着,那邊站在了旁邊,一臉焦急的一錢教妙真仙姑,擡頭看見了胡麻。
頓時着急閃身過來,口中叫道:“我正要尋你……”
“曉得!”
胡麻哪還用她提醒,低聲答應着,身形卻自片刻不停直沖了過來,從屋頂之上直接跳向了戰圈,身形展開,猶如神兵天将。
咱也是講究人,你給了好東西,幫你解決個妖屍不是應該的,哪需要這麽三催四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