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隻拔一半,就是怕吓着你啊,實在孩子……”
胡麻看着孫家老七害怕的樣子,倒是忍住了好笑,這把鋸齒刀,自打從周大同手裏借了過來,用的時間倒不算久,也隻是一兩年而已,但是經得事多。
中間人砍了不少,妖祟也剁過,甚至連除青衣惡鬼,除乞兒幫季堂,斬五煞神這等大事也都跟着。
刀上人命有了幾十條,邪異氣質自然也不少,再是尋常物件,如今也不再尋常了。
一開始自己隻是用了之後,再還給大同,但後來大同卻不肯留着了,因爲這刀放在了他身邊,夜裏總是做噩夢,還冷不丁會發出一些響聲,把他吓得不輕,堅決不肯再往回要了。
而且胡麻用順了手,對這刀也有了感情,但不得不說,自入了府,再繼續用着也确實差了點子勁,用着太輕了,使不出勁。
況且這刀氣質養出來了,但畢竟隻是凡鐵鑄造,材質差了些,若與高人交手,任你這刀再兇,再邪,也被人一下子揉成了廢鐵,要吃大虧。
既是要找順手家夥,又不想一下子把這刀棄了,那重新鍛造一下卻是有必要的,因此便隻是看着這孫家老七,倒要衡量一下,這份活适不适合交到他的手上。
“好家夥,我爹果是沒有看走眼,一開始還隻見他年輕,不太相信他本事這麽大。”
而孫家老七看着眼前這把刀,也已是眉眼驚顫。
“不是重新鍛造,隻是修上一修。”
說着,卻是将自己袖子裏,早就準備好的一塊黑色骨頭,取了出來。
“如何?”
但這手還沒碰到,便忽然覺得眼前一陣恍惚,耳中忽聽得惡鬼嘶吼之聲,一下子身體像被雷劈了一樣,撲通摔在了地上。
孫家老七沉默了一下,先慢慢的放下了刀,從自己身邊的包袱裏,取出了一道紅紙,低聲道:“胡叔,要不先把這位封起來,咱們再聊這個,不然我怕它聽見了,有可能會……”
試探着問了一句:“胡叔,你這刀是别處得來的,還是?”
胡麻笑了笑,道:“自家裏的,使順手了。”
他隻是輕輕放到了桌子上,但屋裏的油燈,卻忽地晃了一下,孫家老七本來隻是想瞪大了眼睛,看仔細一些,甚至還有想伸手拿起來端詳的意思。
孫家老七頓時更吃驚了。
胡麻笑了笑,道:“鍛造自是要鍛造,但我還要這刀,另外鍛好之後,還要加上這東西。”
他雖然守歲的本事沒學成,但打理這麽多鋪子,見識卻是有幾分的。
等這孫家老七端詳了一會,胡麻才笑着向他問了一句。
孫家老七苦笑了一聲,才壓低了聲音道:“胡叔,你是真想重新鍛造?”
再看這斷茬,不像是歲月久遠,倒像是新近用的,若有人可以一兩年内便使出這麽一把刀,那這人得成了啥了?
專門砍人殺堂客的?
而這樣一柄刀,在這年輕小叔面前,居然如此老老實實,豈不是說明了這年紀輕輕小管事……
“這刀可是好物件,已經有了兇氣了,但是,這刀雖然兇,卻是一柄凡刀,用的鐵也是凡鐵,若是重新回爐,怕是毀了這把好胚子,在我瞧來,便得不償失了……”
如今這刀便是如此,上面一個個的豁口,分明便是砍骨頭砍出來的,而且是活人骨頭,才有這等韌性,能砍成這般形狀,而且身上頗多污穢,那不是不清洗,是清洗擦拭都洗不幹淨的。
湊到了自己面前,便覺得有種本能的危險感。
刀有凡刀兇刀,殺生多了,刀上便有兇氣,門道裏的人看來,便不是凡品。
知道這等兇刀,主人家随便說,沒有問題,外人議論起來,卻有可能招來災禍,所以,要用紅紙包起來,才能與胡麻讨論。
等他努力的爬起來時,都用袖子遮住了臉,不敢看這骨頭,隻是心裏發慌,道:“胡叔,你的意思我倒懂了。”
胡麻卻是笑了笑,伸手拿過了刀,往鞘裏一插,“奪”的一聲,然後道:“沒事了,說吧!”
“倒是可以煉上百十斤的精鐵,好好的伺候這位大爺,再将你這……你這兇物鑲嵌進去,但是,這樣一來,兇上加上兇,這等兵器,怕是一般人根本接不住啊……”
“我雖不是門道裏的人,也聽我爹說過,刀兇妨主啊……”
“……”
光是那把刀,便已經有了幾分兇氣,屬于他這樣的普通人,看着都會心驚。
而那黑色骨頭,則是遠超他的想象,竟是心驚肉跳了,這兩個鍛在一處,又會怎樣?
“你倒是不用擔心,我自有數。”
胡麻笑道:“但能不能接下這個活,還是要看伱家,你若是做不了主,先回去問問你父親也可以,若是能接這個活,便給我一個準信。”
“我……”
孫家老七本來還想說什麽,卻是轉念一想:“我爹說了,讓我親近胡叔,沒準以後還要靠他引薦進紅燈會去,謀個庇護。”
“這會子我若表現的沒主意,難免讓人笑話。”
“鋪子裏的賬目,我本就比我爹還熟悉,大不了賠進這百十斤精鐵和那些物件,若是能打造出這種東西來,以後這年輕長輩,用着這柄刀,就想起了我,這交情便是不深,也深了。”
“……”
心裏想的清楚了,便起了身,用力點頭道:“胡叔放心,這活咱接得下來,且去請我家重金養着的大師傅親自來鍛造,他可是專爲門道裏的人打造家夥的。”
“不過,今天我可能走不了了得先譴小使鬼問問大師傅,請這刀回去的規矩與講究,以免出了岔子。”
“……”
“随你,在這裏住一晚便是。”
胡麻笑道:“你到了我這礦上,難道還能缺了口飯吃?”
其實他心裏倒也不以爲然,這把鋸齒刀,确實跟着自己,沾了不少血,也就早發現,它有了一點兇氣,某些時候,甚至比紅木劍還好用,但這點子兇氣,也沒到這麽離譜程度。
而這黑色骨頭,是五煞神留下來的,當然有着驚人的煞氣,可吓走堂上客。
但這骨頭裏,已經沒了意識,等閑也不會作亂,瞧着兇,其實安全,不過人家既然這麽說了,那便尊重一下對方的行當。
如此安排着孫家老七留了下來,便見他夜裏派了小使鬼出去,不知問了一些什麽當天夜裏,便讓仆人去谷外找了幾株槐木,削木作匣,外面淋了雞血,又畫上了一些古怪名目。
第二天起來,将鋸齒刀用紅紙一層層裹上,又放進了匣子裏,然後,燒香上供,磕頭祭拜了一番,這才正經八百的放到了自家的馬車上。
至于那塊骨頭,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還是胡麻接了過來,找了個壇子放了進去。
保證了這塊骨頭不會有事,孫家老七才放下心來去了。
走前留了條子,約好了半個月後取刀,胡麻心裏,倒是對這把即将改頭換面的新家夥,有了一些期待了。
至于其他的,倒不着急,一邊打點着礦上的事情,一邊等着孫老爺子那邊給自己信兒。
如此在礦上呆了七八天時間,眼見得礦上有了銀錢,各項事務也穩定下來了,對于自己入府之後的狀态,也已适應的差不多,便也在這時,孫家老爺子的小使鬼,也派了過來。
當時卻是一陣陰風,忽地從谷外沖了進來,連紅燈籠都吹得來回晃動,然後一抹粉影,直入礦上的大堂而來。
小紅棠正在房梁上,抱着紅木劍在那裏玩呢,忽然感覺到陰氣入谷拎起紅木劍就沖了出去,頓時将那直沖了大堂來的影子吓得一溜煙倒退,直退回了谷裏。
兩邊正鬥雞似的瞧着,一見不妙,便要掐到一塊,胡麻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忙出來了,定盯看去,道:“你是過來做什麽的?”
那道陰影就地一轉,卻是變成了一個穿着戲服,塗脂抹粉的女子模樣,咿咿呀呀的道:“胡老爺在上,奴家是奉了咱家孫老爺之命,過來送信的……”
那女鬼飄向前來,依依向胡麻福了一禮,委委曲曲的道:“隻是你家使鬼太兇,見了便要打人,也真是奴家命苦,跟了那姓孫的老不死,天天被人呼來喝去,如今送封信還要被人刁難……”
“?”
胡麻都愣着了,送信就送信,怎麽上來就訴苦?
怎麽着,瞧你這麽委曲,我還得當你面打了咱家小紅棠給你出氣不成?
倒是覺得孫老爺子這使鬼與别個不同,便笑道:“委曲了你,呆會給你上柱香,你且說過來捎什麽信?”
“老不死的說啦……”
那女鬼咿咿呀呀的道:“三天之後,便是一錢教教主上善玄真妙姑壽誕,各方好友都要去祝壽的,想請着胡老爺一并往石馬鎮子去呢……”
“終于到時候了?”
胡麻聽着,心情也頓時暢快,笑道:“那你放心,回去禀告你家老爺,我定如時趕到。”
心裏倒是有些好奇,說好的是要引薦那位不食牛的高人給我認識,如今卻說這一錢教的教主壽誕,請我前去,難不成,這位教主,便是那不食牛教的高人?
這關系卻又是怎麽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