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小心!”
眼見這小腳老太太沖進了山谷之中,口中陰森怪笑,擡手便已經抓住了那位反應不及的礦工,旁邊也頓時有人大聲提醒,沖了上去。
這人是莊二昌的徒弟,名字叫牛三,是個魯莽性子,處處要拔尖,他師父莊二昌都服氣了胡麻,要叫一聲大守歲,但他這幾日跟着胡麻巡邏,卻始終表現的躍躍欲試似的。
倒不是挑釁胡麻,而是總想在胡麻面前露上兩手,好讓胡麻誇他似的。
這會子他第一個沖了上來,眼見那位礦工已經被抓住了一條胳膊,慌忙在礦工身上一扳,将他身子扯了出來,飛快的向後身後谷内推了過去,同時蹲身。
這老太太恰好伸手向他脖子上掐來,他這一蹲身,便恰到好處的躲過了老太太這一抓,旋即就地一個跟頭,滾出了兩丈多遠,與老太太拉開了距離。
動作瞧着倒是又好看,又漂亮。
就連他也略覺得意,起身之時,已經忍不住看向了胡麻,似乎是想得到一句胡麻的評價。
但胡麻卻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是猛得轉身,看向了那邊正要去扶那位礦工的衆人,喝道:“莫要碰他。”
不等牛三反應過來,那個被牛三推進了谷裏的礦工,連同剛剛扶了他的幾個人,也忽地紛紛叫嚷起來,身子跳着,不停的伸手,想要去摸自己的後背,卻又摸不着。
“哎喲……”
也在這慌亂之中,那窩棚裏的烏公族長,已經扯着嗓子叫喊:“怨魂蠱厲害,烏頌下蠱的法子更厲害,這是嫁蠱術啊……”
“别……别碰他……”
其他人本就慌亂着,還以爲他們受了傷,要過來看,卻又一下子影響到了更多。
烏公急着要說話,卻冷不丁的,他懷裏抱着的蠱盆,裏面也忽然響起了一聲急促的顫鳴,似乎受到了影響,蠱蟲暴躁不安了起來。
有人慌亂之下,撕開了後背的衣服,便赫然看到後背上,生出了一大塊黑斑,上面隐然出現了一張臉的模樣,似乎黑斑裏還有什麽東西要鑽出來。
他忙雙手抱住,額頭抵在了蠱盆上念念有辭,竟是一時來不及說出後面的話了。
牛三兀自怔了一下心想怎麽回事?
“誰被碰到誰就倒楣,後背上會漸漸生出來一塊肉瘤,逐漸的長出眼睛鼻子,等到完全長成了老太太身後的女娃娃模樣,便與阿鹽老太一個下場了……”
“啊?”
“這蠱……”
而在這當口裏,眼見那阿鹽老太沖進谷裏,不過數息功夫,便已經亂的像是一團沸水,不知多少人中了蠱,慘叫連連。
而在這一片亂象裏,胡麻皺起眉頭,“唰”的一聲抽出了鋸齒刀來,橫在身前,身形穩重,氣息不亂,如同這一片亂象裏的石柱,沉聲喝道:“不要說别的,這蠱怎麽應付?”
“嫁蠱術厲害就在這裏,不僅被阿鹽老太摸到便會中蠱,觸到了中蠱的人,一樣也會中了這邪蠱……”
“诶?”
“……”
“我們……我們族裏,最厲害的人能嫁接兩次,三次……但烏頌他,他起碼可以嫁接五次,那些中蠱的人如今身上也都帶了蠱啦……”
正覺得背後陰冷麻癢的礦工們聞言,頓時更加的吃驚了,連蹦帶跳,還有跑到了牆邊去蹭的。
話猶未落,卻忽又覺得後背一陣冰冷,同時泛起了一層麻癢的感覺。
而那些沒有中蠱的人,則是一下子便被烏公族長的話給吓到,紛紛臉色大變,四下裏逃竄,生怕自己也中了這邪蠱。
那剛剛被老太太推進了谷裏來的烏雅,卻也艱難的撐起了身子,向了持刀穩穩站在人群裏的胡麻叫道:“……漢人小哥哥,冤魂蠱怕火!”
“怕火?”
胡麻将這句話聽在了心裏,周圍衆人皆是奔逃之時,他卻忽地邁開大步,迎向了那個直挺挺的伸着雙臂,臉色慘綠,嘴巴裏不停有黑水流了出來的老太太迎去。
那老太太怨氣十足,活撲生人,察覺胡麻在跟前,也立刻直起雙臂抓了過來。
胡麻不退,而是忽地提起右手,使出了大摔碑手的功夫,一隻手掌赤紅發燙,手背上隐約有符文的脈絡顯化了出來。
“嘭!”
他這一掌,沒有拍向老太太,而是拍在了地上。
頓時,泥砂炸起,地面震顫,他将地面拍出了一個巴掌印的坑,而那堪堪沖到了他跟前的老太太,也被震得身子一晃,撲地摔倒在了地上。
她雖然名叫怨魂蠱,畢竟不是真的冤魂,而是屍蠱,有實體,那便可以被打到,也可以被人震倒。
隻不過,她那看起來腐爛了近半的枯瘦身體裏,竟仿佛像是蘊含了極爲妖異的力量,在地上一彈,便又忽地跳了起來,伸出了雙手,仍要向了胡麻的脖子上掐過來。
“大同周梁趙柱……”
可也就在胡麻将她震倒在地的同時,便也同時高聲喊了名字,那幾個也立刻反應過來。
周梁性子最穩,一直離胡麻不遠,也聽到了烏雅的提醒,立刻大步跑向了一堵石壁旁邊,這裏堆着幾十個壇子,裏面都是割了下來,等着發酵的黑太歲,這是用來煉制黑油膏的東西。
他伸出左手,抓起一個壇子,便嘿的一聲,向前扔了過來,隻是雖然煉活了左手,但氣力仍是不濟,加上這壇子沉重,也就扔出了三四丈遠的模樣。
而在這時,周大同早已竄過來了,他煉活了雙腿,腳步輕快,一見周梁将壇子扔了過來,便已會意。
飛起一腳,踢在了壇子上,卻用了巧勁,壇子沒有被踢破,而是被他加了一股子勁,準頭也足了很多,直直的向了老太太飛了過去。
至于趙柱,一聽叫了自己的名字,啥也不想,挺起叉子就沖了過去。
“嗤!”
老太太才剛從地上跳起來,便被趙柱用叉子頂着,一溜煙直接給頂到了牆上,死死釘在了那裏,旋即趙柱後退,一壇子剛煉了一半的黑油膏,便砸在了老太太身上。
胡麻這會剛剛站起身來,從懷裏摸出了火折子,吹得着了,擡手向了老太太身上扔了過去。
“呼!”
大火一下子就從老太太腳底下燒了起來,燒得吱吱作響,聲聲如妖似鬼的異嘯聲,不停從老太太的口中發出。
隐約間,似乎還能看到,一條着了火的蜈蚣,似乎急着從老太太嘴裏爬出來,但爬到一半時,身上便也着起了火,慢慢搭在了她胸口,如長長的舌頭,跟着便被大火燒成了灰燼。
不僅這老太太,剛才中了蠱的幾個人,也紛紛跳着,讓人看自己後背。
卻原來他們也感覺自己後背好像有被燒着了的感覺,隻不過,這種被燒着的感覺,卻是又痛又舒服,而那陰冷麻癢的感覺,也跟着燒沒了。
周圍漸漸安靜了下來,見這詭異的老太太被消滅,人人心裏都有些松了口氣的感覺,隻有趙柱,看着那團火,一個勁愣神。
“回頭我再給你打一把好的,新的。”
胡麻知道趙柱這是心疼他的叉子,用了這麽久,如今倒跟着這冤魂蠱一起進了火堆,忙安慰着。
“不用,我回頭去村子裏找一把就行了……”
趙柱搖了搖頭,道:“這玩意兒,就得用舊的才行,順手……”
“……”
胡麻聽着都有些無語,也隻能歎了歎,尊重對方的專業道:“那也行吧……”
而見着他們幾個幹脆利落解決了這冤魂蠱,周圍的牛三以及剛趕過來的莊二昌等人,都已經感覺到了深深的敬畏與羨慕,感覺别說胡麻,怎麽好像與胡麻這幾個師弟也比,也不如呢?
不過他們這也是想多了,大羊寨子裏出來的幾個少年,論天賦不一定比别人高了多少,但一是得了真傳,從入門開始便修煉各自的絕活,底子實在紮實。
二來他們平時也沒少曆練,遇事不會束手束腳,表現起來,當然也就極爲亮眼了。
畢竟,真論天賦,那還得是李娃子……
“啊?”
可也在這剛解決了冤魂蠱,想要松一口氣的時候,卻忽然有個驚訝的聲音響了起來,一顆心都還沒有落下的衆人,慌忙看向四周。
卻是在這一看之下,皆是臉色大變,看到了彼此臉上,竟不知何時,都浮出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這金色也不知哪裏來的,從皮膚下面映了出來,倒像是人人臉上抹了一層淡淡的金粉也是,最關鍵的是,這金粉,還在一點一點的加厚着,映得每個人皆面如金紙。
一時衆人皆寂然無聲,瞪大了眼睛看着彼此,仿佛皮膚下面有細密的蟲子爬過。
“還有蠱?”
莊二昌反應了過來,猛得一跳,連聲音都跟着變了調。
“是……是金蠶蠱……”
窩棚裏面,才剛剛安撫了盆内蠱蟲的烏公族長,顫聲叫了起來:“烏頌他,他趁着冤魂蠱作亂,悄悄釋放了金蠶蠱……”
“他……他現在居然學會了一心二用,同時驅使兩種入府的蠱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