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胡麻一見不妙,便要拔出刀來,上前助陣。
紅葡萄酒小姐的這手皮影絕活,簡直讓人大開眼界,也傷到了似乎有刀槍不入之能的乞兒幫幫主季堂。
可關鍵是,季堂也不傻,通過絲線找到了她,又有利刃在手,她畢竟是把戲門的,手裏的活或許很多,但又怎麽可能在近身搏殺的情況裏,占了入府守歲人的便宜?
眼見得面對他的刀勢,紅葡萄酒小姐被迫與他交上了手,已擔心她會吃大虧。
“這家夥猜到了我會借這個機會除掉他。”
但也就在胡麻想要仗刀而上時,紅葡萄酒小姐的聲音忽然在身邊響了起來,同時一隻修長的玉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胡麻急忙回身,便看到了紅葡萄酒小姐站在自己的身邊。
淡淡道:“可我剛剛在周圍探察了一下,倒是沒有什麽埋伏之類的。”
“看樣子,他倒确實對自己這身本事很有信心,偷了一把寶刀帶着,便覺得能殺我了。”
“倒也不能不承認,這法子簡單,可也有效,我控制皮影的絲線,是用血太歲喂養的冰蠶吐出來的絲煉成的,若不是那柄寶刀,根本砍不斷。”
胡麻聽着,竟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這場景讓人感覺古怪,甚至心裏發毛。
“……”
話說紅葡萄酒小姐之前究竟在哪裏躲着來?
“好好看着點,我這也算是在給你做一場培訓。”
紅葡萄酒小姐瞅了他一眼,解釋道:“還有什麽保命的法子,比這更細緻,更有用?”
紅葡萄酒小姐這時候,已經淡淡的說着:“或者說,是教你入府之後如何保命。”
胡麻看向了紅葡萄酒小姐:“這怎麽說?”
可仔細想想,在紅葡萄酒小姐出現在自己身邊之前,自己看過去,也覺得那棵樹,就是紅葡萄酒小姐的模樣。
“拿了他的東西,便可以向他施魇,削落他的運頭。”
“守歲人難殺,但也不是不能殺,今天我要使在他身上的招,便是将來别人有可能使在你身上的招,你看了他吃的虧,将來便知道自己該防範什麽。”
但得是什麽程度的幻術,才能把一個入了府的守歲人迷成這樣?
幻術?
“你……她……”
紅葡萄酒小姐看着在那邊拿着刀與大樹和木頭人亂砍的季堂,冷淡笑道:“昨天他在與小情人快活的時候,老高粱便在他的屋外守着了,想拿到他的一些東西,還不簡單?”
“以這乞兒幫幫主的頭腦,本不至于會被這幻術困這麽久,但他中了魇術,削了運道,便會心思遲鈍,見事不明,昏招疊出。”
那季堂正持刀劈斬,打的不可開跤的,乃是那株大樹,樹上纏了一塊紅布。
可古怪的是,如今自己站在了旁邊看着,那分明隻是纏在了樹上的一塊紅布,怎麽看着也不像紅葡萄酒小姐模樣,但季堂卻對着那木頭人一陣劈砍,非常的認真,甚至滿臉兇狠。
“便如此時的他,不僅僅是中了我的幻術,還中了老高粱的魇法!”
“保命?”
胡麻看着若有所思的紅葡萄酒小姐,忙又轉身,看向了那棵大樹的旁邊,才忽然發現,沒有什麽紅葡萄酒小姐正在與季堂交手。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趕上這時候,便要清心寡欲,戒焦戒怒,不胡亂做下決定,耐心等這黴頭過去。”
“人的命數自會化解魇術,隻要這段時間裏忍得住,這影響便也會消失了,但若非要在這段時間裏做決定,還是重要決定,那便是做的越快,死的越早。”
“……”
胡麻心下聽着,已是深深受教。
何止是中了魇術的季堂,便是人不也會偶爾如此?
平時好端端的,但冷不丁便有一段時間,仿佛倒了黴的事情一發到了跟前,而且越急着解決,越是動怒,事态便越麻煩。
運道不在,便隻能耐心守着,等這黴頭過去,當然,季堂現在惡戰之中,沒有選擇罷了。
“不過,饒是如此,想殺了這位守歲人,也極不容易啊……”
正想着,紅葡萄酒小姐也已緩步向前,低聲道:“我們要在這條瘋驢反應過來之前,斷了他的退路。”
一邊說,她一邊展開了手掌,裏面卻是放着幾根幽寒發亮的銀針,微一思索,她便将其中一根銀針,先交到了胡麻手裏,道:“呆會我會借你一隻手用,你将銀針平刺即可。”
“什麽叫借我一隻手用?”
胡麻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紅葡萄酒小姐已經上前。
她捏起了一枚銀針,找着一個角度,輕輕一吹,這銀針便從掌心飛了出去,“嗤”的一聲微響,恰好釘在了季堂脖子處的一處穴位,隻是極淺。
然後她向旁邊繞去,快走了幾步,又以另外一種手法,輕輕一甩,再次甩出了一枚銀針。
同樣也是釘在了季堂身上,另外一處穴道。
加上早先釘在了季堂身上的四枚銀針,如今季堂身上,已經有了六枚銀針。
可季堂兀自不察,仍然在與那株大樹和木頭人交手,身上這幾點微麻,還隻是當是自己在與紅葡萄酒小姐的正面交鋒之中受到的傷害。
而紅葡萄酒小姐則又來到了一個距離他稍近的位置,對準了他胸前的膻中大穴,二指一拈,便要搓進他的穴内。
孰不料,也在這一刻,那正劈着大樹的季堂,忽地眼中兇光一閃,竟是驟然一步沖出,揮刀直砍向了來到他身體的左側,準備向他出針的紅葡萄酒小姐。
刀勢又兇又厲,似乎還挾着他忍耐許久的怒火。
“不好!”
胡麻一眼瞥見,便已心裏一跳,頓時明白了過來。
那厮不是沒有察覺自己中了幻術,他隻是在等一個機會而已。
看起來他如瘋如虎,向了大樹過招,深陷幻術之中,絲毫沒有察覺,但實際上,他也早就意識到了不對,隻是等待着機會。
紅葡萄酒小姐向他施針,他耐心受着,卻也借了銀針破空與身體受力的角度,判斷出了紅葡萄酒小姐的真正位置。
直到這一刻,位置确定,距離也最近。
忍了半天的他,便立時一刀劈了過來,刀勢淩厲,催魂奪魄。
“嗯?”
紅葡萄酒小姐也是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旋即輕輕擡手,面對着對方暴烈可怖的一刀,她的動作卻恰恰相反,看起來竟不是很快,而且動作輕柔到了輕點。
迎着那鋒利的刀鋒,手指輕輕一推,略略改變了刀勢下落,擦着自己的身體,堪堪落了下去,激起一地泥沙。
這簡直是把巧勁使到了極處的一推,動作裏面,都帶了種藝術般的美感。
“終于找到了你了……”
可是季堂的喉嚨裏,卻也憋出了一聲森然冷笑。
下一刻,一步踏上,刀勢更加的淩厲。
面對把戲門,難辯真假,但如今,他知道自己抓到了正主兒。
被控制的皮影,或是幻術裏的影子,便是再真實,也絕對不可能使出這麽巧的勁來。
而對守歲人來說,隻要抓着了正主兒,便離着結束戰鬥不遠了。
他一刀跟着一刀,愈來愈兇,愈來愈狠。
就連胡麻,都察覺到了紅葡萄酒小姐的危險,那是真實存在的危險便是紅葡萄酒小姐使巧勁,能夠撐得半晌,但又如何可以一直在這樣的刀勢下存身?
他已經想要拔刀上前助陣,但又想到了紅葡萄酒小姐的吩咐,不敢冒然決斷,毀了她的計劃。
她說了要借自己的手,自己也隻能等着她過來借。
好在,也正在他心裏着急,便忽然聽到了紅葡萄酒小姐的聲音:“是時候了。”
胡麻心思電轉,不及細想,猛得捏住銀針,向前紮了出去。
觸手所及,隻覺一陣冰冷滑膩,仿佛有一團團的陰氣,将自己的手掌都要凍僵,無論自己銀針刺落的有多準,在這些陰氣影響下,也會一下子紮偏。
可胡麻畢竟也是守歲人,同樣也可以轉活爲死,手掌僵硬而牢固,穩穩的捏着手裏的刺,不偏不倚,平平的向前紮出。
“嗤!”
銀針下落的一刻,胡麻便知道。
中了。
……
……
而在此時的乞兒幫幫主季堂眼中,他好容易抓到了這位把戲門的人正主,那無論如今都不能讓她逃掉。
事實也是如此,自己看起來凄慘,血肉模糊,但守歲人其實根本不會把這點傷當回事,倒是一身本事這時候才使了出來,出刀越來越兇,隻打算将韓娘子一刀砍死。
他也知道韓娘子近身,是爲了在自己身上紮下銀針。
但他其實并不在乎,因爲守歲人調動一身陰氣,對方即便落針,也會刺偏。
而刺偏了的話,這銀針入體,比蚊子咬了,也沒有厲害多少。
倒是自己,機會難得,故意在韓娘子面前賣了個破綻,露出了自己的膻中穴,然後借機一刀逼住了韓娘子雙手,眼見得便可以取了她的性命。
卻沒料想,韓娘子懷裏,忽然伸出了第三隻手,這隻手裏,也同樣捏着銀針,而且不懼自己的陰氣,直直的紮了過來。
不偏不倚,恰恰紮中了自己的胸前大穴。
季堂忽地驚住,暗道:“不好。”
同樣也在這一刻,紅葡萄酒小姐輕飄飄的後退,淡淡道:“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