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咱們,快到家了嗎?”
進了安州城,胡麻又帶着換上了一身粗布衣衫,頭發也剪的像個假小子的香丫頭住進了客棧,二人這才略略放松了一些。
如今的他們在外人面前以兄弟相稱,香丫頭扮作了胡麻不會說話的啞吧兄弟,連着趕了幾天的路,小臉都瘦了一圈,髒兮兮的,除了特意打扮的原因,也确實是這旅途辛苦。
冷不丁騎馬,會覺得好玩,但騎上一整天,那就是折磨了。
而連續幾天,騎了馬趕路,還要躲避着随時有可能到來的危險,時時警惕,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實,簡直就是噩夢一般的強度。
胡麻能撐下來,是因爲守歲人的身子骨,還有血食丸。
而香丫頭這一路上也毫無怨言,一聲不吭的跟着撐下來,這毅力胡麻都贊歎,畢竟看她第二天擦過身子留下來的毛巾,上面甚至沾着血,大腿裏子都磨破了。
不過,經過了幾日辛苦,兩人也好歹到了安州城。
香丫頭這段時間裏都是跟了胡麻借宿村裏農家,或是找個祠堂湊合,或是直接住野地,遇着邪祟了也隻是靠了香陣躲過去。
如今要進城了,便代表着離家近了。
“當然。”
聽見她問,胡麻便也笑道:“到了安州府城,距離靈壽府,也就一天路程了。”
“很快就可以送你回家去了。”
“……”
“太好啦……”
香丫頭臉上也露出了開心的笑,終日蒙在臉上的陰霾都少了不少。
不過她倒不知道,胡麻其實帶她繞了個遠。
正常從明州過來,其實可以先去靈州府的,倒是比安州府城,還要近了一點。
但胡麻必須得先到這裏,與安州的轉生者組織聯系一下,而香丫頭之前足不出戶,對地形州縣沒有一個直觀的認知,倒也下意識覺得,想去靈壽府,就必須得到安州府城。
不過,能夠順利到達安州城,胡麻自己都覺得有些慶幸,幸虧在東昌府城外之外,經過了那一場惡鬥,他便當即立斷,帶了香丫頭輕裝便行,快速的趕了過來。
若照之前那樣子趕路,還不知道要遇到幾次厮殺。
就算是這樣,他這一路上,也有好幾次心悸,仿佛差點被什麽找到的感覺。
想來是那位所謂的三少爺,等不到管家去與他彙合,也着了急,正在用什麽法子找着自己。
當然,先到安州城來,除了能與轉生者組織聯系,也有個别的好處,那就是幌了對方一下,兩天之前,他們就經過了一個大路口。
當時若想往靈壽府去,直接一路向北走就可以,但偏偏自己這個看起來是想送香丫頭回家的人,卻向東一折,反而繞了個遠,徑直向着安州府城來了。
對方若是在必經之地上攔着,倒是攔了個空。
但愈是接近了靈壽府,對方想必愈心焦,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找到安州府城來。
“對方的人手沒有撒開大網,看樣子李家敢向香丫頭出手的,也不多。”
“或許是對她有怨氣,對守鬼洞子抵觸的人很多,隻是大多數人,并不敢真的對她不利,畢竟是千金小姐!”
“……”
胡麻心裏也暗暗想着,看着香丫頭髒兮兮的小臉,忙忙的要給自己倒茶,也低低的歎了一聲:“也真是個小可憐啊,明明白白的是個小姐,偏生的不容于人,回趟家都這麽難!”
“别忙活了。”
他想着,便道:“我下去叫點東西吃,你擦擦身子。”
“今天咱們夜裏不動身,你也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再商量怎麽送伱回家。”
“……”
香丫頭用力的點着頭:“知道了,公子。”
“……要不今天晚上,我睡地上?”
“……”
“不用,你睡床就好。”
胡麻說着,便走了出來,到了下面堂子裏,要了壺酒,一盤子鹵肉,一碟鹽水豆子。
這段時間他與香丫頭在外人面前自稱兄妹,再加上不知何時會有危險,便都是睡在一個房間,隻是一個睡床,一個打地鋪,都守着禮節。
而香丫頭畢竟是個女孩,愛幹淨,一兩天還好,七八天塵仆仆,身上都臭了,她也受不了,所以偶爾會擦擦身子。
當然,她腿都磨破了,也得上點藥。
胡麻這是把時間給她留出來。
論起來,她們這點倒不如守歲人,守歲人出汗少,倒更經得起風塵。
一邊在堂子裏吃着東西,一邊聽着周圍的人海聊,倒也沒有聽見什麽特别的消息,不過胡麻除了聽聽旁人的談論,也一直有意無意的看向了門外,見一直沒有異常,才略略放心。
這一路過來,沒有經曆什麽厮殺,但兇險倒有一回。
最兇險便是第二天的晚上,正守了火堆,耐心的熬着夜,卻冷不丁感受到一陣寒氣。
低頭看去,就連身前的火堆,都變成了碧油油的。
胡麻吃了一驚,慌忙點起了香陣,與香丫頭躲在香陣裏,一聲也不敢吭。
隐約聽得,外面的路上,有拖着鐵鏈的聲音走過。
來回走了幾趟,終究還是沒有發現他們,這才慢慢的消失了,火堆也變得正常。
香丫頭當時的小臉都已經變得慘白,低聲道:“那是……”
“那是有東西在找我。”
“……”
胡麻也是在那時候提起了心神,後面的路上,更是一直小心。
中間果然又遇着兩回,都小心躲了過去。
好在兩人易于隐藏,再加上中途改了路程,與對方離得遠了,這三天倒沒有再遇着。
微微松了口氣,胡麻慢慢吃完了自己叫的東西,又讓店小二煮了一大碗面,面上加了鹵肉,這才上了樓。
這時候香丫頭已經擦完了身子,并且連擦身子的毛巾都洗幹淨了,晾在了一邊,早先胡麻看到了她身子的布上有血,問過她,明明隻是關心,卻也把她臊的臉紅。
見她把床鋪的好好的,自己卻穿的嚴嚴實實,縮在屋裏的椅子上。
胡麻便将吃食放在桌子上,道:“你不睡在床上?”
“今天公子睡床吧!”
香丫頭小聲的道:“這幾天公子一直讓着我,但我知道,你也很累的。”
“我好歹撐得住,你好好歇着就行,别剛把你送回去,人倒是累病了,那我怎麽交待?”
胡麻見氣氛壓抑,卻是笑了笑,又道:“過來吃飯,吃完了再睡。”
香丫頭乖乖的點了點頭,過來坐在了桌子前吃飯。
吃着吃着,沒幾口,淚珠兒便掉進了碗裏,她用手背抹了抹,便又繼續吃着。
“小丫頭也不容易。”
胡麻瞧見了,但也隻當看不見,隻是默默坐在了牆邊,照行着功,修煉自己的七竅。
這一路上他固然小心,香丫頭也是一點不敢大意,倒如驚弓之鳥。
想來她也是被賣過一次的人了,而且就連從小照顧她的管家都想害他,李家門裏的親人,也不想讓她回去,對她來說倒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她當然想回家去,但又實實在在感覺,家裏人還不如胡麻靠得住。
等香丫頭吃完了面,胡麻還是讓她躺在了床上,自己則是默默的行着功,漸漸的,身體放松,人也進入了本命靈廟之中。
“終于可以呼叫轉生者了……”
想到這事,心裏居然微微有些激動。
越是近了靈壽府,李家不想香丫頭回家的動作便越大,無形中的兇險,便愈厲害。
但是又因爲可以聯系轉生者了,心裏倒踏實了些。
隻盼着順利找到人。
緩緩上前,面對着那幽深的黑暗裏,隻亮起了五髒與四肢的神像,胡麻深呼了口氣,輕輕的擡手,按在了香案上面的香爐壁上,微微凝神,便用低低的聲音,對着香爐說了出來:
“代号老白幹在安州府城呼叫,有轉生者聽到嗎?”
“……”
連續呼叫了三遍,卻始終沒有動靜,胡麻一顆倒是懸了起來。
“不會吧?”
若是轉生者聯系不上,可就要自己去應付李家的事了……
但也就在他有些擔心的呼叫了第四遍時,冷不丁的,爐上香氣忽地向外延伸了出去。
旋即,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了起來:“沒有。”
“?”
胡麻都懵了一下,沒人聽到,那你是個什麽鬼?
正遲疑間,便聽那個聲音道:“代号老白幹?這名字好啊,我當時咋沒想起來,不知道現在拿過來用來不來得及……”
“……兄弟,你是哪裏來的?”
“路過安州府的,還是想在這裏紮根,還是想幹一票的?”
“紮根的話就算了,想幹一票也别來,這裏僧少粥少,我們都已是好幾天沒吃上飯了。”
“……”
“?”
胡麻又是不由懵了一下:“這安州府城的轉生者,怎麽是這個畫風的?”
他微一沉默,試探道:“我來找一位代号紅葡萄酒的人。”
“兄弟認識?”
“……”
這話一出口,對方明顯态度有些變化了,聲音忽地消失,氣氛倒顯得有些寂靜,良久,對方才試探着開口:“在我回答之前……”
“……兄弟,你不是走頭無路,過來找她救命的吧?”
“……”
胡麻都怔着了:“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