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香丫頭昏過去跟老管家有關……”
胡麻低低的歎了口氣,倒一時覺得荒唐,最一開始,香丫頭莫名其妙的昏倒,便都懷疑是那老管家,但他演的太好了,倒是打消了衆人的疑慮。
想來也是香丫頭本來記憶就在恢複,冷不丁一看到了他,便想起了很多事情,這老管家也隻能立刻動了手腳。
不然,香丫頭醒着,他可就太多事情不好解釋,更不說再哄着自己這些人了。
确定這丫頭是真的醒過來了,也忙伸手把她從棺材裏拎了出來,有些關切的道:“那你們家裏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我都記得……”
香丫頭神色慌亂,她身體虛弱,卻眼睛裏都急出了淚來:“阿爹,還在洞子裏等我。”
“我再不回去,鬼洞子裏的東西就要出來,所有李家門裏的人都活不成……”
“……”
“什麽?”
聽着香丫頭迷迷糊糊,又惶急的話,胡麻都有些懵住了。
剛剛管家的話裏,聽着像是整個李家人,都在躲着什麽被詛咒的命運似的,忙不疊的把香丫頭“流放”,也與此有關。
但這香丫頭一醒了過來,怎麽又說,自己再不回去,李家門裏的人便要活不成了?
腦子裏實在被太多搞不明白的事情填滿,但看着香丫頭剛剛醒來,兀自有些迷糊,眼睛卻紅着,眼淚汪汪的模樣,也隻能先做下決定來。
深呼了一口氣,向香丫頭道:“你先别着急,把事情好好想想,跟我們講一下,但現在先離開這裏再說!”
于是忙忙的重新收拾了車,管家的屍體直接放進了棺材裏,棺材則棄在了這裏,如今黑燈瞎火,香丫頭剛剛醒來,還迷糊着,都不知道那屍體是管家的。
一行人急急忙忙,下了山坡,來到了官道上。
隻是該往哪裏去,卻也需要斟酌,這管家說過,前面還有李家的人等着,萬一趕上去,遇上了也麻煩。
于是胡麻幹脆心一橫,直接帶了衆人,又往東昌府過來。
反正乞兒幫跟進來的人都被自己殺了個幹淨,崔幹娘等人也死了,這裏反而安全。
如今已是深夜,城門早就關了,但胡麻自然有辦法。
先是找了個低矮處,側耳聽聽,上面也沒什麽人在巡邏,便使出了鬼登階的功夫,一個一個的将人給帶進了城裏,惟獨這車跟驢不好安置,但也先找個僻靜處拴着,第二天來領。
進了城中,避開打更人,他們叫醒了一家客棧的門。
給上了銀子,讓人打來熱水,又下了幾碗面,這才有了時間,細細的問。
香丫頭如今隻是心慌意亂,仿佛也是事情太大,已經被吓着了,向着胡麻道:“公子,都明白了,我知道我是怎麽出來的。”
“但是,他們都想錯了啊……”
“李家人,逃不出鬼洞子的,李家人守鬼洞子,不是責,是債啊……”
“……”
“還債?”
胡麻聽着更是有些不解,道:“怎麽個還法?”
“我記得……”
香丫頭被驚恐感懾住,抽抽噎噎的道:“我記得阿爹在我走丢前跟我說,李家,還有原來,原來那些被派過來的人家,其實一開始,都是要砍頭的囚犯。”
“我們鬼洞子人家不是官身,而是囚徒,被派過來,就是爲了看着鬼洞子,守在這裏,就是我們幾家的命……”
“囚徒?”
胡麻聽着,已經隐約意識到了這些事,可能牽扯到了早先自己沒想過的。
對現在這個世道的人來說,皇帝已經離得太遙遠了啊!
唯一對他的了解,便是被人剝了皮。
就連官府,這會子也隻剩了個名字,根本不管事,明州府誰說了算?
明明是我們紅燈會!
但結果,就這麽一個世道,那麽偏遠的地方,倒還有人一直在那裏守着皇命?
他越聽越覺得,這件事情沒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深呼了一口氣,他心神繃緊,才緩緩向香丫頭問出了那個最重要的問題:“鬼洞子裏面,究竟是什麽?”
“是……”
香丫頭張口,她似乎對這個問題也有些遲疑。
但她迎着胡麻認真的表情,卻是做不出隐瞞的事情,還是說了出來:“是陰府。”
“鬼洞子,便是鬼門關。”
“整個靈壽府,不,甚至整個安州,人死了,都要進鬼洞子的!”
“……”
“什麽?”
胡麻這一驚,卻是不小,直接站了起來。
他下意識看向了張阿姑,卻見張阿姑也睜大了眼睛,這麽個大走鬼,都被吓到了。
這世道,真有鬼門關的存在?
在傳聞裏,不都說鬼門關已經關了?
那爲啥靈壽府還有這麽一個地方,甚至還有活人,世代在那裏守着?
心裏一時也不由堆起了好多的話想問,但香丫頭卻看着他,道:“公子,我一點事情也不想瞞着伱,你是好人,是我離開了家,遇到的唯一一個好人。”
“但阿爹當時說過,讓我不能對外人講洞子裏的事情,這件事情,就連我們李家門裏,也是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的……”
“阿爹說,有些事情,活人不能打聽,不然,知道多了,會被鬼洞子裏的東西帶走。”
“……”
胡麻也一下子就收了心。
他是挺愛打聽事的,但他也相信這世道什麽都有可能。
沒準真有一些事,活人打聽了之後,就不知道得罪了什麽,惹來禍事。
“我得盡快回去的。”
香丫頭的着急,顯而易見:“家裏的人都不理解阿爹,我怕……我怕他們做什麽。”
“呼!”
看着她焦急的表情,胡麻輕輕點了下頭。
送她回去,是有必要的,當然明面上講,自己也不能不猶豫一下子。
正常的血食幫小掌櫃,隻是順手做個好人,一下子遇到了這麽多的麻煩,不打退堂鼓是不可能的。
但實際上,對自己來說,李家的事情雖然麻煩,但愈是這樣,自己愈是得往安州去一趟了,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自己想退回去,就能退回去的,賠進來的本太大。
所以,倒是要更進一步,看看形勢如何。
當然,說是這麽說,但李家的太複雜,也牽扯到了一些秘密,自己頭不能這麽鐵。
還是先到了安州,與那裏的紅葡萄酒小姐她們接上頭,再作計較。
于是沉默了良久,還是低頭了一聲,告訴香丫頭别怕,自己會送她回家去的,不過,既然人醒了,路程也要加快了。
胡麻先讓衆人都睡下,歇息了一場,然後才找來了張阿姑,以及一路上跟着,老實幹活的車把式與兩位夥計,道:“這一路上,大夥也跟着辛苦了。”
“現在人已經醒了,後面的路要輕裝便行,我直接帶了她去安州就好,若再遇着事了,就我們兩個,也會更容易脫身一些。”
“咱這趟活,到了這裏,便算是成了,一應銀兩,諸位現在帶着也可以,讓我寫個條子,回去了到我們莊子上領也可以,這趟回去,也别苦着,雇上車馬,銀錢都算到我這裏好了。”
“……”
聽得自己可以回去,車把式與兩位夥計,都有些驚訝。
照理說該客氣兩句,但想到了這一路上的兇險,還真說不出客氣的話來。
他們也是真的怕了。
囑咐完了車把式與夥計,胡麻又看向了張阿姑,道:“阿姑,我們更不必說客氣的話了。”
“這一路上,你雖然不肯做我師傅,但卻教了我不少東西,連走鬼人幫着徒弟守法壇的事情都做了,這次起壇,也吃了大虧。”
“我别的話且不講,你過來這一趟的銀子,當然少不了。”
“而你回了明州之後,便也先安安生生,閉了門戶,不要走鬼,也莫起壇,一切都等我回明州的時候再說。”
“我雖然是混血食幫的,但也認識幾位前輩,想來能有法子解決困擾你的問題。”
“……”
張阿姑聽了胡麻的話,卻是明顯有些意外。
她本當時胡麻隻是在安慰自己,畢竟自家的事,隻有自家清楚,那堂上請來的五煞神,又哪裏是血食幫的什麽人能夠想到法子解決了的?
但看着胡麻說的時候極爲認真,眼神清澈,又不由得信了他的,點了點頭,道:“俺知道了,回去先歇歇。”
交待完了,胡麻便又拿出了一顆血食丸,給張阿姑服下。
張阿姑卻是吃了一驚,這麽貴的東西,早先就吃過一顆了,怎麽還要吃?
胡麻堅持着讓她吃了,又幫他們稍稍安置,在這東昌府的騾馬行裏,打聽到了一支人數衆多的大商隊要啓程往南邊去,便給上銀子,安排了張阿姑他們一路跟着随行。
當然,不僅是随行,還得去城外牽了自己的驢,一路給帶回明州去,自己與香丫頭後面要騎馬,驢就顧不上了。
好處倒是這裏民風不錯,那驢沒被人牽走。
安排了她們回去,胡麻這才深深呼了口氣,再度回城,雇了幾匹駿馬。
又用從周管家那裏學來的手法,簡單易容了一下,兩個人便挑了側門,出了城來。
挑了最近的道路,一路直往安州而來。
兩個人趕路,又騎了快馬,雖然辛苦一些,這速度卻是明顯的快了。
他們一路小心,躲着未知的麻煩,晝行夜宿,不敢耽擱,卻是堪堪在第七天頭上,便已經到了安州地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