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牛子爲紅燈會赢了一場,也算是立了大功。
若還能活着,這青石鎮子分櫃的掌櫃,怕是就輪不到胡麻了。
而這連着兩天,搞得血腥吓人,這孫牛子赢了的這一場,也惹得會裏兄弟議論紛紛。
有人誇贊:“那孫牛子以前看着賊滑,隻知道仗了他姐夫的勢到處占便宜,蹭人酒吃,倒是沒想到,遇着事了居然是條漢子,早知道之前跟他打架的時候,就不把他往糞坑裏扔了。”
也有人冷笑:“什麽漢子?那是嘴裏含了定魂丸了。”
“定魂丸入口,便鎖了一身性命,你就算把他切割成八塊他都不會覺得痛。”
“一開始他能破了對方的法,把水燒開,便是因爲他口含定魂丸,吐氣吹火,魂從口出,硬是把那法火吹成了魂火。”
“後來進油鍋,更是全憑了定魂丸的作用在撐着了,隻要他不開口說話,再怎麽炸都不會死……”
“但他下了擂台,叫一聲姐夫,魂氣便消,人也死了。”
“隻可惜啊,這定魂丸用一次,上面的法力就散了,要養很久,否則,這十陣咱都赢的輕松。”
“……”
胡麻也在散場之後,從徐管事那裏問到了這定魂丸的事,才明白了孫牛子之前在擂台上的怪異表現,那定魂丸入口,上面施了咒,孫牛子也已被操控,就算想反悔也做不到。
甚至往回想想,那位盧大少拿人煉寶,沒準也是想着驅使傀儡上台,赢這一陣。
而如今赢下了這一陣,雙方便已四勝持平,重點便在最後兩陣了。
如今雙方都已經是高手盡出,拼得差不多了。
論起來,形勢倒是比紅燈娘娘會預料的更糟糕一些,這等鬥法,本身就是拼底蘊,也拼雙方手底下人的忠誠。
紅燈娘娘會是明州府第一大血食幫,照理講人才輩出,遠遠強于青衣幫,早就該占了優勢,淪落到如今八陣還是平手,已經說明青衣幫這次下的功夫極深了。
胡麻倒是覺得有些遺憾。
早知道就該過來,好好看一看這鬥法,估計能見到不少新奇玩意兒,了解更多門道。
現在卻是隻能問,雖然也能了解一些,終是不如自己看的清楚。
這天夜裏,等楊弓下了值,便約在了一起吃酒,楊弓又介紹了一幫子紅香弟子認識,雙方都喝的盡了興胡麻這才回到了徐管事落腳的宅院,收拾了一間側屋,湊合着睡了。
第二天時,衆人便已經将孫牛子的事忘在了一邊,隻關心這一晚的鬥法。
人人都想知道,那位紅燈娘娘會十七位掌櫃裏面,惟一的一位女掌櫃,會給對方劃下什麽道來,又會不會被對方破了。
猜測之中,甚至還有人開着玩笑:“花掌櫃要赢多簡單呀,看看對方是不是上個爺們,直接跟對方比生孩子……生孩子時間久,比睡男人也可以!”
另一人嘿嘿笑着:“生孩子便那穩赢,比睡男人就不一定了。”
“你怎麽知道人家上個爺們,就不能睡男人了?”
“……”
“噫……”
一群人惡寒,頓時都離這個嘿嘿笑的遠了些。
到了晚上,倒又是讓人意外,這位花掌櫃兩通鑼鼓後登了台,卻是直接讓人把一副丈許長的繡布挂在了台上,先用簾子遮了。
然後轉過身來,向青衣幫的方向,笑吟吟道:“咱是個婦道人家,不懂你們男人那些打打殺殺的,聽說了有這件盛事,便趕時間,繡了幅畫給兩邊的大爺們瞧瞧……”
“隻是咱不識數,繡來繡去,倒忘了數。”
“青衣老爺這邊,哪位上來給咱數數?這幅畫裏,究竟有多少個人?”
“……”
她說的可是非常客氣,但青衣幫卻也沒人真敢大意。
一個花白胡子的老者上了台,笑着向花掌櫃拱了拱手,道:“那就請掌櫃的亮亮吧!”
花掌櫃笑吟吟的,揭下了簾子。
台下衆人看得分明,那确實是一件繡布,上面有着山水廊亭,當然一看就是舊東西,并不是像她說的一樣臨時繡出來的。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上面有多少個人。
可是台下人這一看,卻更是不明白了,那圖畫又不小,一個個人或坐或卧,明明白白,不正是一共七個?
可驚人的地方也在這,青衣幫這個上了台的老頭子,睜大了眼睛看着繡布,又努力擦了擦眼睛,似乎就是看不清楚,台下衆人都已經急的恨不能要提醒他了,他卻一聲不吭。
隻是愈看腦袋愈向前伸,一個踉跄,邁出了一步,但又急忙收了回來。
花掌櫃笑道:“不礙事,老爺子湊近了瞧瞧,實在不行,上手來摸一摸也可以。”
既然這掌櫃說了,那自己上前便不算壞了規矩,老頭子急忙走近了兩步,卻還是看不清楚,最後幾乎眼睛都貼到了布上。
瞪的兩隻眼睛都充了血,卻還是一臉的迷茫,明明台下人都看得如此清楚,但偏偏他就是說不出答案來,搞得已經有些人,懷疑他是不是裝的了。
“呵呵,花掌櫃的攝魂圖拿了出來,這一陣便穩了。”
旁邊的徐管事,卻是認了出來,捋着他又長了不少的胡子微笑。
“攝魂圖,這又屬于哪一門門道?”
胡麻微微好奇,對這些掌櫃供奉的本事,已隐隐有了幾分了解。
“具體是什麽,咱就不知道了。”
徐管事小聲解釋道:“隻知道是花管事的師娘傳給她的,她一介女流,又沒有守歲人的本事,能夠管得住下面人,替咱紅燈會看着那麽大一個莊子,就是靠了這件寶貝呢……”
“關于這件寶貝,傳聞可是挺多,據說有一年,也有一位妖人,糾結了一幫子流匪,闖進了她那牡丹莊子,想奪她的血食,她自忖擋不住,便展開此圖,将所有人都困在了莊子裏,等了三天再進去,那莊子裏啊……”
“……血流成河,屍體都沒個完整的,彼此嘴裏,都有其他人的肉。”
“……”
胡麻聽着,略想了一下那個畫面,不由得有些惡心。
看樣子這位花掌櫃是那種,不靠自身的本事,也不靠法門,而是靠了一件寶貝行走江湖的。
“真的……可以摸?”
而在此時的擂台上,那青衣幫的老頭子,實在是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楚。
兩隻眼睛已然充血,便是看其他的事物,也模模糊糊了,他顫着聲音,向花掌櫃問道。
花掌櫃微笑:“那是當然,您盡管摸,摸得髒了,我自己洗去。”
台下人又是一陣騷動,擔心花掌櫃是不是太拿大了,她這是一副繡品,又不是畫,上面的人物都是凸出了畫面來的,一摸不就摸到了?
可礙于鬥法規矩,上台之後,誰也不能聲張,隻能耐心看着。
果然見到那個老頭子,已經到了繡畫前面,顫顫的伸出了手,上去摸索。
“一,二……”
他邊摸索,邊報出了數,心間也稍定,果然是能摸得出來的。
可是随着他越數越多,身體卻仿佛有些吃力,一條胳膊不停的顫抖着,另外一邊的花掌櫃,臉上帶着笑意,但随着他數出來的越來越多,也不由得擔心起來。
待到對方已經數到了第五個人時,更是身子都微微顫了一下,青衣幫則有無數人站了起來,死死的盯着台上。
可誰也沒想到,這老頭子摸到了第六個人時,便已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聲音顫顫的報出了一個“六”字,便繼續向前摸去,手指已經觸着了第七個人,衆人心髒也跟着懸了起來。
“魂寶。”
胡麻他們這桌子上,徐管事等人,都隻能瞪大了眼睛瞧着,滿心關切,卻看不透這裏面的門道。
倒是早先那個坑了胡麻兩顆血食丸的老算盤,卻忽地低聲開口:
“花娘子手裏這件,是一件走鬼人的法寶,裏面住着惡鬼,看起來是青衣幫的人在用手摸繡圖,實際上是圖裏的惡鬼在吞食他的性命,便如深夜裏被七隻惡鬼對了額頭吹他。”
“他能不能赢了這一陣,也就看他那身性命,能不能撐到摸出第七個繡像的時候了……”
“……”
桌上衆人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竟是個識貨的,又或許是早先聽人說起過,但如今這要緊時候,卻是誰也無暇多問。
擂台兩側,滿場寂寂,隻等着他說出那個“七”字。
可也就在這時,他卻身體輕輕一晃,如破木頭一般,無聲的栽了下去。
人已經死了,死的悄無聲息。
老算盤低低的歎了口氣,緩緩搖頭:“到底還是一個人鬥不過圖上那七隻惡鬼,這也是沒法子事,那人能撐這麽久,已經是道行罕見的高人了。”
“想來應該是青衣幫暗中聘來的一位高人,隻爲了再出其不意赢上一陣的。”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道行再高,這樣鬥法,也吃着大虧,靠了一身性命拼消耗。”
“青衣幫其實使錯了勁,要是上陣的是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哪怕道行不如他,卻也有機會數到最後一人的……”
“……”
胡麻等人聽了,也都心間微沉。
這青衣紅燈鬥法,當真是步步有坑,誰能想到不動聲色間,青衣幫竟又險些強行赢去了一場?
擂台上,花掌櫃臉上露出了微笑,擡手将繡布卷了起來,向地上的老頭子道:
“承讓了您老。”
“……”
心裏則暗想着:“在這麽多人面前露了底,要再找一個人繡上去,才能繼續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