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櫃,人真是太好了。
他細細的向胡麻一說,便讓胡麻感受到了這守歲法門的神奇。
這手絕活,名字叫四鬼揖門。
說白了,也是從胡麻他們平時煉的把式裏面化出來的。
守歲人的前身,便是點爐子,點了爐子的人,隻要學了相應的把式,都可以引得爐火升騰,借此驅邪辟鬼,而若與旁人交手,在爐火加持下,也是勢大力沉,等閑人沒有幾個能近身。
隻不過,這些把式,都是很消耗爐火的,每使一次把式,這爐火便敗上一分……
若是平時能夠得到血食滋補,那倒無防,用來用去,便更熟了。
無若血食滋補,身子便很快就廢了。
而哪怕不說這一茬,一旦自己破了身子,這身道行,同樣也就廢了。
可若是進階到了守歲法門,則是由生轉死,再由死煉活,把式也就更有了妙用。
老掌櫃說的這手絕活,其實就相當于守歲人才能施展的把式。
胡麻名面上,已煉成了一手一腳,但暗地裏煉的進境更快,可饒是如此,他也隻知道自己煉活之後,有了不懼刀兵毒火之能。
直到聽了老掌櫃的話,才意識到,自己理解的,着實淺薄了。
手腳俱死,便踏入了鬼門關。
借着這守歲法門,赫然可以借來鬼神之力,使出些活人難以想象的陰詭力量。
“四鬼揖門,幽冥加身!”
僅是這手絕活指向的意境,便将胡麻結結實實吓了一跳。
這竟是一種可以打開所謂的幽冥之門,借來鬼神之力的法門,更不說借了鬼神之力後,可以用出來的鬼登階,索魂手等等本事了。
這些本事,别人倒也不是不能學,隻是學了,沒有守歲人的功底,也根本使不出來。
“一招一式都是經驗,一靜一動,都是先人拿命試出來的啊……”
胡麻聽了老掌櫃的指點,也不由得感歎。
這些絕活,有挺多都是身爲守歲人的他,一點即透的。
但别看聽起來簡單,若全靠了自己琢磨,真不知道要琢磨到什麽時候。
而老掌櫃大方的地方也在這裏。
普通的守歲人帶徒弟,都是一個法門一個法門,一條經脈一條經脈的指點,不知什麽時候就停了下來,你便是問,他也隻是一句你火候不到,就搪塞過去了。
徒弟礙于所限,給師傅當牛作馬都嫌不夠,但老掌櫃教人,卻是一鼓腦把關竅說出來,然後讓胡麻靜心參悟。
有關守歲人的法門修行,是如此,關于這手絕活,也是如此。
照理說,這手四鬼揖門的絕活,須得到胡麻修煉成了雙手雙足,才能完全施展,他也隻需要先指點一下胡麻入門功夫就可以,但他還是一次性教完了口訣,生怕胡麻記不住。
說等到胡麻煉活了雙手雙腳,自然也就會用了。
這份恩情,自然讓胡麻感動不已,一個指點,一個學,直到了掌燈時候。
胡麻這才站起身來,向老掌櫃深深揖了一禮:“多謝掌櫃。”
“呵呵,去吧!”
老掌櫃也教的盡興,笑呵呵的擺了擺手:“别忘了把廚房裏那碗青食帶上。”
胡麻笑着答應,先去小廚房拿了那碗青食,笑着出了内院。
他心情振奮,腳步仿佛都輕盈了很多,而在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之外,他将那碗青食放在了桌子上,轉身關上了門,再轉過身來時,臉色笑容赫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擔憂:
“老掌櫃,真有這麽好?”
“廢了這麽大的勁,最終要我做的,隻是在莊子裏守着燈籠?”
“……”
“……”
“大大……”
内院裏,捋須微笑的老掌櫃,看着胡麻端着青食出了門,也緩緩的歎了口氣。
臉上的欣慰笑容,漸漸淡去,眼神裏多了一抹陰沉。
他久久不語,便是那平時總是默不作聲的老仆,也是将飯食用托盤端了上來之後,見氣氛不對,便轉身退出去,拉了那個打雜的小厮,一起去他們内院的小廚房裏面吃飯。
堂屋裏的沉寂,持續了好一會,側房裏,才響起了禾妹微顫的聲音:“咱這樣做……真的好嗎?”
老掌櫃也隻是默默的坐着,好一會才道:“還能怎麽着,若直接告訴他了,哪怕是個傻子,也不能答應?”
吳禾沉默了一會,道:“可他是真想幫我們的……”
“其實我也覺得他不錯。”
老掌櫃低歎了一聲,道:“懂事,勤快,知恩圖報,且不設提防,背景又幹淨,我剛剛與他說的不是假的,若換了其他時候,我說不定真的願意收他做個關門弟子。”
“但如今瞧着……咱爺倆也沒有别的辦法了啊,不用他,又哪裏還有别人可用?”
“不過話說回來,在教本事的事上,咱也沒虧着他,這用他這一次……也不能說是不公平!”
“隻看他命硬不硬吧,或許,我們不是真能用着他……”
缸裏的禾妹默不作聲,似乎隐約響起了啜泣聲,但又強行忍住了。
……
……
“起碼确定了兩件事。”
如今的胡麻,正坐在自己的側房裏,那碗青食便放在小桌上,都沒心思吃。
隻是認真梳理了一番自己剛剛與掌櫃的交談,得出了結論:
“老掌櫃知道那批血食在哪,起碼,也知道了大體位置,隻是可能拿不到而已!”
“許是那壇兒教的人,将那批血食藏了起來之後,他早就悄悄的找到了下落,隻是藏起來不說。”
“也正因爲知道那批血食的下落,所以他才根本不慌,也不在意那壇兒教的人打着什麽鬼主意,因爲對他來說,隻需要守株待兔,就能安穩的等着,那幫壇兒教的人送上門。”
“第二件……”
胡麻想着,臉色愈發的陰沉:“他有些事情,沒有跟我說實話……”
若胡麻真隻是寨子裏來的,若他沒有前世的記憶和做人經驗,若不是也與二鍋頭聊過幾次,興許胡麻真就信了老掌櫃這番說辭,但是有了這些,他便猜到,事情絕沒有這麽簡單。
當然,當着老掌櫃的面,他說不了什麽。
自己這個寨子裏出身的少年,沒有道理懷疑這個。
可胡麻已得出了一個最簡單的結論,他若真是想讓自己守紅燈籠,沒必要這麽麻煩。
但具體他要怎麽做,卻是需要問問懂行的人了。
如此隻是不動聲色,慢慢的将這碗青食吃了,然後照例一番行功之後,進入了睡眠之中。
照例還是學着上次的模樣,呼叫了二鍋頭,然後說道:“壇兒教的人,怕是不久之後,就會過來了,不過事情倒是有些蹊跷,我家掌櫃,很擔心紅燈籠被人吹滅,要我在這裏守着。”
“守燈籠?”
二鍋頭聞言,卻是怔了一下,道:“何必這麽麻煩,若是怕燈籠滅了,直接提着不就是了?”
“若真擔心别的,大不了他直接把請紅燈娘娘降臨的本事教給了你就是了,怎麽搞得這麽麻煩?”
“……”
胡麻從他的話裏,隐隐印證了猜想,緩緩道:“我也這麽想着,老掌櫃又傳法門,又教絕活,還用青食兒幫我補着身子……”
“這份大恩……”
“……”
“恐怕不是大恩,倒是個大仇吧?”
也在他心裏疑惑之時,卻聽得一個女子聲音響了起來,淡淡道:“伱學的是他教的守歲法門,練的絕活也是他最擅長的,活脫脫便是小了一号的他。”
“如果,在他離開莊子之外,再用些其他的手段,那你豈不正好成了他的替身了?”
“诶?”
胡麻有些意外,忙定睛看去,便看到,自己香爐裏面的命香之上,已分化出了一縷香氣,兩條命香的煙氣分别連向了兩個方向,都已形成了細細的一縷,說話的正是另外一個人。
“難道聽不出這聲音了?”
二鍋頭這時笑道:“你過來之前,我們恰好正說着話。”
“白葡萄酒小姐?”
胡麻這才想起了這聲音是誰的,忙笑着道:“正想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你。”
“若有好處,見我也隻是随時。”
那位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若沒有好處,那你見我做什麽?”
“……”
胡麻有些無語:“還是那麽不讓人親近啊!”
瞧瞧人家二鍋頭兄弟多好……
但要緊事還沒問完,便也不想這些,忙道:“你說的替身是指?”
“受命樁。”
白葡萄酒小姐道:“現在隻是憑空猜測,他究竟打的什麽主意,倒要看他離開莊子時,是不是會擺個什麽法陣,讓你在裏面呆着,或是給你什麽奇怪東西了,若沒有……”
“……呵呵,也不排除你遇到了一個好心師傅的可能。”
“……”
好心師傅自己是遇到過的,不過那人還在老陰山裏當礦工呢!
胡麻心裏想着,低呼了口氣,道:“如果有呢?”
“若有,你就要小心了。”
白葡萄酒小姐淡淡道:“壇兒教害人的手段多,但若正面較量,也隻有那養出了一身怨氣的壇姑姑厲害,論起本事,你們掌櫃的絕不是壇兒教衆多妖人對手。”
“但他若是可以找人替他受了這壇姑姑的怨氣,那壇兒教的人再多一倍,怕也不夠他殺的。”
“……”
胡麻心間微沉,忙道:“那我……”
二鍋頭的聲音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笑道:“那豈不正好?”
“我們要謀這批血食,也正好缺個機會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