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東西如此寶貝?”
胡麻端了油燈,揣起了老掌櫃如此鄭重給了自己的小瓷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先關上了門,然後将油燈放在桌子上,認認真真的打開了那個小瓷瓶,頓時嗅得一股子熟悉至極的血腥味,微微一怔後,小心的倒進了掌心,卻是有些發愣,旋即感覺哭笑不得的樣子……
血食丸。
這個精緻昂貴的小瓷瓶裏,裝的赫然便是血食丸,而且隻有一顆。
關鍵個頭,還比婆婆留給自己的小了一圈。
看着這精美的小瓷瓶,再想到婆婆給了自己那個跟腌鹹菜一樣的壇子,這真是……
……一個花裏胡哨,一個樸實無華啊!
不過,轉念一想,這在老掌櫃看來,或許也真算得上頂了天的好東西了吧?
心裏反而踏實了。
早先從老掌櫃對自己的态度,他便有些懷疑,待到那位吳禾妹子,神神秘秘的給自己又是送筆記,又是送青食,更是讓胡麻心裏有些放心不下。
這還是因爲自己可以辯别修行法門的真假。
如若不然,那份筆記,就算放到了自己眼前,自己也會擔心有詐,不敢去看。
不過,如今明白了老掌櫃的處境與目的,胡麻倒是松了口氣。
這世界便是你用我,我用你,長的短的草杆子握手裏看誰先撅誰。
不怕你有用我的地方,就怕不知道對方想了什麽。
但在此之餘,胡麻倒也有些疑惑,看老掌櫃所言所行,全然不似作僞。
更不用說還有吳禾妹子那凄慘模樣。
難道說,那批血食,真的是被壇兒教搞走了?
另外,老掌櫃看起來,根本就不在意這掌櫃之職什麽的,可見他去年找人幫着說情,明面上說是爲了重新建起這莊子,其實就是爲了留下來報仇,可這樣一來,卻有個關鍵……
他怎麽知道那些人一定會回來?
且真要對付壇兒教,直接跟城裏說一聲,請來幫手不是更好?倒需要親手調教一個徒弟來幫忙?
心裏已有了些猜想,隻是暗自梳理清楚,暫且默默記在心裏,待到逢零之日,與二鍋頭老兄交談一下。
是否真要謀這批血食,他尚且做不下決定,但是這件事,卻是要搞明白再說。
這一日便暫且睡下,第二天起來時,右腿已經不怎麽靈便了。
換句話說,死了。
死了才能煉活,胡麻雖然不需要走這一過程,可表演還是要有的。
于是便将叫了周大同進來,讓他挑結實的木棍,帶叉的,給自己削了枝拐拄着。
周大同做這些事倒是爽利,隻是把拐送了過來,看着胡麻拐了柱一蹦一跳的樣子,也在身後感慨了起來:“難怪我爺爺說有事要躲後邊,這領頭的就是不容易啊……”
“早先斷了手,這會子又斷腿。”
“胡麻哥伱這樣子下去,是不是婆娘都不用娶了?”
“……”
氣的胡麻想拿拐棍抽他。
耐着性子,安排好了院子裏的活計,現如今大家都做的熟了,倒也沒什麽可安排的,胡麻的重點,便是到了昨天推回來的那輛大車前,把那貨郎留下來的東西,一一的清理了一遍。
倒沒成想,居然還發了筆小财。
筐子最裏面,一個小布袋裏,倒放了七八塊小銀餅子,居然還有塊金的。
雖然隻有一二兩,但也着實很值錢了。
直接充公!
此外其他的物件,也清點出來不少,這貨郎的身份雖然隻是個幌子,但東西倒準備的挺齊全,瓦罐銅鏡,面食糖人,鞋樣篦子,繡花荷包……
……還是妖精打架那種。
胡麻也有些開了眼界,便讓夥計們一一收拾了起來,全部充公,對于周大同偷偷藏了那荷包的行爲,也隻當看不見。
另外那貨郎留下來的撥浪鼓,倒是做的精緻,但想到那貨郎曾經用這撥浪鼓施邪法,便也不敢大意,拿回了内院裏去,讓老掌櫃的看看該怎麽處理。
對方也隻看了一眼,便道:“施邪法的物件,要配合一些巫術與口訣使用,别人拿了也沒用,但畢竟不是好東西,燒了就是。”
說罷了,倒又微一沉吟,囑咐道:“還有一事,這貨郎栽在了咱們這裏,說不定便有同夥過來尋他。”
“你囑咐夥計們盯得緊點,留意一下近期來到了附近的生面孔……”
“但莫要冒然行事,他們這幾下子,可不夠人家瞧的。”
“……”
胡麻答應了下來,帶了這撥浪鼓出來,倒沒有燒掉。
既然掌櫃的看過,上面沒有異樣,那想着先留下也行,放進了小紅棠的籃子裏,讓她拿着玩。
才剛剛囑咐了衆夥計最近勤快些在周圍各村落裏巡守的事情,便聽得莊子外面,一陣鑼鼓喧天,竟是那昨天丢了娃娃的村子,裏長帶了鄉親鄰裏,擡着一口肥豬燒香還願來了。
娃娃丢了是大事,被胡麻幫着尋回來了,鄉親們自然感恩戴德。
非但感激胡麻,連紅燈娘娘也一并沾了光,亂哄哄的在這莊子前燒紙磕頭,不再話下。
雖說活人都挺忌憚别人在自家門前紙燒,還是沖着自家大門,但對紅燈會來說,這可是好事,他們這些夥計照例是不能攆人的。
但莊子裏的老掌櫃向來不愛支營這些事,也不愛熱鬧,一個眼神便丢給了胡麻自己處理。
胡麻現在瘸着條腿,同樣也不愛支營這些事,于是就給周大同使了個眼色,早已按捺不住的周大同立刻堆滿笑臉迎上去了,當胡麻回屋時,鄉親們已經要拉着周大同去村裏吃席了。
胡麻倒也不是不愛熱鬧,主要是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壇兒教的人已經露了頭,說不定什麽時候便要出亂子,自己盡快的學好本事才是正經。
掌櫃的已經幾次三番,說讓自己起碼練成一手一腿,才有可能幫上忙。
那對胡麻自己來說,這标準便提了一倍。
怎麽也得練成兩手兩腿,對上那些古怪門道,才能有些把握。
不過,一手一腿,是明着練,剩下的一手一腿,卻是暗中練着,兩不耽誤。
而在與胡麻挑明了這個話之後,掌櫃的竟也真的履行了諾言,除開那枚血食丸之外,胡麻還可以每晚入内院,跟着他吃飯,而毫無例外,桌上總有一小碗青食,是專留給他的。
早先胡麻就意識到了,這血食供養與煉活速度的關系,如今更是得到了印證。
在如今這算是普通夥計無法想象的血食供應下,他悄然修煉自己這雙手雙腿,消耗的道行仍然是非常驚人的。
每日間,那香爐裏插着的一柱香,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燒,取而代之的,則是雙手雙腿,經脈血氣逐漸打通,生機漸蘇,守歲人的本事正在被他一點點學得。
而不僅學得守歲人的本事,胡麻現在對于請教掌櫃的一些問題,也毫不怵頭。
有疑問了,擡腳就往内院走,一腳把門踹開……
……其實是小心敲開的,然後一一的請教他相應的修行道理。
看似他是一心求學,無所不問,其實倒也是爲了自己看明白胡家鎮歲書做準備。
那本天書,一字一句,記在了腦海,但想要學會,卻還要下很大精力。
掌櫃的是個不太愛教人的,雖然與胡麻有了約定,但凡問到的,他也會回答,但明顯的興緻不大,倒是有一回,當胡麻問出了一個問題時,裏屋裏面,忽地響起了吳禾妹子怯怯的聲音:
“胡麻大哥,性命三分的意思,就是指身、魂、命……”
“……”
胡麻有些意外的驚喜,便隔了堵牆,聽吳禾妹子耐心的爲自己解答着疑問。
老掌櫃見了,也不說什麽,歎了一聲,去院子裏納涼了。
而胡麻則是常來,隔了牆與吳禾妹子交談。
雖然這吳禾妹子并不是走鬼人,但這世間門道的一些基礎,倒是相通的,學來也可以活用。
對這個世界的一些邪門門道,倒也漸漸的長了閱曆,偶爾也心裏期盼着,補上了這一課,或許很快就可以試着自己琢磨胡氏鎮歲書裏的内容了。
……
若不是随時可能過來的壇兒教,現在胡麻的日子倒也清閑,一心學本事罷了。
但一想到那身懷妖法的貨郎,還有那神秘詭異的壇姑姑,胡麻便不敢大意,平日裏督促夥計們認真巡查不說,等到了這一次的逢零之日,便也将自己了解到的事情,與二鍋頭老兄說了一遍。
不過吳禾妹子的狀況卻沒提,隻是說到了掌櫃的姑娘似乎确實是受了傷之類的事。
他如今已是很确定,吳禾妹子的情況,怕是紅燈會的高層都不知道。
這許是老掌櫃故意不說?
或許牽扯到了一些擔心旁人恥笑,女兒家顔面之類微妙的情緒,胡麻不懂,但尊重。
“壇兒教?”
二鍋頭聽了胡麻的講述,也明顯有些遲疑。
“早先那吳宏給上面的禀告,也是如此,提到了壇兒教引來那些邪祟,竊了那批血食的事情,說白了,也正是他說出了這幫子人,上面對這件事的追查,最後才不了了之。”
“這些人居然敢跑出來,我是沒想到,但兄弟你遇着了這些人,可千萬不能夠大意啊!”
“壇兒教,蟲兒門,瞎眼的花子會叫魂……”
二鍋頭低低的歎了一聲,道:“整個明州府裏,敢招惹他們的又有幾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