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們忙忙的鬧到了老掌櫃那裏,還讓我們幾個巴巴過來跑一趟……
爲的就是有人偷吃豬食?
胡麻想着這事,都覺得可氣又可笑了。
“是的哩,可吓人了。”
但那位村子裏的長輩卻一臉的緊張,将胡麻拉到了一邊,神神秘秘的道:“這董家呀,最會養豬,以前養了好幾隻呢,别人家都不如他家肥,但如今都賣掉了,隻剩了這一隻配種的。”
“原因就是這一到了晚上,就有個人過來偷吃,那董家棒槌,這不都給吓病了?”
“這……”
細細一聽,胡麻才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這戶人家姓董,也是這村子裏不錯的一家了,每年能往城裏賣好幾頭大肥豬。
這家主人姓董,因着性子耿直,被人叫作董家棒槌。
事情緣由得在十來天前,說是這董家棒槌那段時間,看着豬不長肉,眼瞅着到了年關,他也着急,便夜裏喂了食之後,又返過來看看。
卻不料,這一眼看過去,就看到裏面有個黑糊糊的老太太,扒在了槽子旁邊跟豬搶食吃,他這一眼,直接就被吓得病了,第二天叫了村子裏的人過來看,也都一下子給吓着了。
實在沒辦法,這才去了紅燈櫃上,請老掌櫃的過來看看。
“這樣聽起來,倒有些邪門了……”
胡麻沉吟着,道:“你們看清楚什麽模樣了沒有?”
“别是個村子外進來争食的野狗。”
“……”
“千真萬确,就是個老太太!”
長輩嚴肅的說着,還有旁邊幾個青壯勞力跟着點頭:“夜裏黑燈瞎火,雖然看不真切,但可以确定是個老太太,爬在圈裏跟豬搶食,爬的可快哩,四五頭豬都搶不過她……”
也有人小聲道:“我咋瞅着,還有點像前屋李大娘的樣子呢?”
“去你娘的,伱娘才跟豬搶食……”
但這一句話,卻又惹怒了另外一個漢子,上手就打了起來。
旁邊的人急忙上前拉架,胡麻也懶得理,問旁邊拄着拐杖,躍躍欲試要上前動手的老頭子,那李大娘又是怎麽回事,才明白過來:
那李大娘是前屋李有銀家的老太太,已經死了好幾個月了,好端端在村子外面埋着,你這嘴大的說人家娘鑽出了墳,跑回村子裏跟豬搶食,這能不挨揍?
……況且去看過了,墳圈子好好的。
胡麻搞明白了事情,左右看了一圈,實在發現不了什麽。
向着牆頭看了一眼,小紅棠瞪着溜圓的兩隻眼睛,也看着圈裏,同樣一臉懵懂。
“那就隻有留下來看看了。”
想着這事是晚上發生的,大概隻有晚上才能看,隻是要多耽誤下功夫了。
正說着,就見那董家,屋裏已經有個臉色蒼白的漢子,支棱着出了屋,拿了一盤子旱煙,請胡麻等夥計,以及村子裏的長輩進去休息,卻是這家被吓病的主人,撐着起來待客了。
胡麻由着這位村子裏的長輩安排,喝了會子茶,又多問了一些細節。
到了傍黑,這長輩讓董家整治了幾個小菜,又拿了壺酒,招待胡麻等人吃喝。
這是村子裏的規矩,請人來除東西,怎麽也得好好伺候着的。
吃罷了飯,胡麻就讓這上了年紀的長輩,把沒幹系湊過來看熱鬧的人都攆了出去。
他此行的目的是看看怎麽回事,真有作祟的好除掉,這麽多的人擠在這小屋裏,怕是真有東西也不敢來了,而如果白守了一夜,自己也算是白來,回頭還得在這裏多耽擱一天時間等着。
眼瞅着夜色漸深,屋子裏隻點了一盞豆大的油燈。
光線昏暗,都照不出屋門去,衆人默默的坐在屋裏,也沒有人敢說話。
院子裏面一片死寂,安靜的仿佛時間都已經凝固。
“是不是該喂食了?”
不知等了多久,沒有動靜,胡麻忽然道:“這槽子裏沒食,想過來搶也沒得搶啊?”
“是……是……”
董家娘子期期艾艾的聲音響了起來:“夜裏是要喂的,但是俺不敢啊……”
胡麻聽得好氣又好笑。
這董家養豬養的好,就是肯下食,到了夜裏還得來一頓,不過自從鬧了那東西,董家棒槌吓病了,董家娘子也害怕,不敢再喂,那幾頭豬,也是擔心掉肉,才趕緊的賣了。
面面相觑得幾眼,周大同自告奮勇:“我去!”
胡麻叮囑了他到了豬圈前,不許行功,也不許多作停留,才讓他去了。
周大同滿口答應,到了竈下,喀喀一頓怼。
什麽麸子苞米糁全倒桶裏,還切了點幹菜進去,撒了幾粒子粗鹽。
董家娘子僅是聽着,便有點心疼了起來:“給多了呀……”
可也不敢出去攔着。
就看着周大同把滿滿一桶的豬食,都倒進了槽子裏,然後嗖的一聲,竄了回來。
衆人繼續在屋裏等着,隻聽見了那公豬心滿意足吃食的動靜。
正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或是那行子大概不會來時,院子外面,忽地聽見了公豬一個勁哼哼的聲音。
衆人一下子摒住了呼息,隻覺院子裏似乎刮起了一陣陰風,堂屋裏這油燈,竟眼瞅着越來越小,堪堪熄滅,外面老樹上的烏鴉撲簌簌的飛了起來,受驚一般的亂轉。
“來了!”
胡麻心間微凜,低聲說着,伸手按住了想要竄出去的周大同,細細交待了幾句。
說罷了這些,他才提起了旁邊董家準備的燈籠,緩步出門。
他們紅燈娘娘會櫃上的人做事,往往都提了紅燈籠,但這次過來,沒想着會挨到晚上,再加上掌櫃的現在主要是讓胡麻多經些事,所以并不建議他提了紅燈籠來處理邪祟。
黃紙糊的燈籠,光線并不及遠,隻照亮了腳邊這一小塊。
衆人跟了胡麻出屋,蹑手蹑腳的靠近,就看到豬圈裏果然多了個黑糊糊的影子。
它正趴在了槽子旁邊,狼吞虎咽,倒是那公豬,被擠到了一邊,吃不上食,急的直哼哼。
“咯吱咯吱……”
能聽到那東西撕咬着野菜根的聲音,聽得人心裏發寒。
它吃的太專注,竟是胡麻等人來到了院子裏,都沒有聽到動靜似的。
胡麻轉頭看看,都已經到位,便忽地舌綻春雷,喝道:“哪裏來的邪祟,就這點出息?”
“……”
“嗖”
那豬圈裏的老太太,聞言忽地被吓到,嗖的一聲便向大門竄去。
卻不料剛到了大門前,一個火把怼到了臉上,周大同獰笑的大圓臉露了出來。
他左右揮刀,學着戲文上面的聲音大喝了一聲:“哪裏逃?”
那老太太吃了一驚,速度極快,唰的一聲便調頭,又爬向了西邊的牆頭,還不等翻過去,周梁也露出了臉,一口真陽箭吐了出來。
這玩意兒身在半空,便是一個跟頭又翻了回來,欲往東邊牆頭,翻進鄰居家裏,趙柱卻已經拿了糞叉,遠遠的對準了她的臉就作勢要怼。
老太太模樣的東西急不可耐,嗖嗖的在院子裏亂竄。
一陣陣陰風襲卷,看那動靜,絕不是人。
但它似乎極爲驚慌,眼見得左右都被擋住,急切間便向胡麻這裏沖來。
原本胡麻是從堂屋裏來,堂屋是主人居所,人氣最重,這些邪祟會下意識的躲過堂屋方向。
但如今四面都站了人,便隻有向胡麻沖過來了。
畢竟周大同他們都把自己的爐火調了起來,胡麻卻沒有調到,在邪祟的眼裏,如今的胡麻,倒是看起來,生氣最弱的一個方向。
“啊也……”
借着胡麻手裏的黃紙燈籠光線,身後的老長輩與董家兩口子看到了一張臘黃發青的臉,嘴巴上還殘留着豬食殘渣,年紀看着并不甚大,一雙眼睛翻着白眼,冷不丁的就竄到了自己的跟前來。
一時吓的發毛,叫着便要倒下。
但胡麻直面對方,卻穩穩站着,手裏提着的燈籠,都沒有晃上一晃,突地擡手按出。
用的左手,還纏着崩帶,一下子按在了那沖上來的東西額頭。
煞時間,一股子陰氣湧進了左手,似乎還要順着左手,直湧進自己的身體裏來。
陰祟觸碰不得,一身陰氣,能蝕人生氣。
但胡麻本也有意試試自己新學的本事,左手生機撤回,赫時間,便隻覺這股子陰氣湧進了左手,便立時停住,根本不會借這機會傳進自己的身體裏。
而下一刻,胡麻腹内爐火微動,一股子火氣借行外功,傳遞到了左手之上,這怪物頓時被遠遠的打飛出去了一個跟頭。
“啊喲,胡麻哥現在本事這麽大了?”
遠處,從大門裏竄出來的周大同,兩邊牆頭上跳下來的周梁趙柱,也都吓了一跳。
沒見胡麻使刀,也沒拿木劍,擡手就把邪祟掀了個跟頭。
這是什麽本事?
但心裏急急思索間,也已經慌慌的趕了上來,壓縮了那邪祟逃竄的空間。
同一時間,四下裏更是有早就好事的鄰居,整晚都在等着,在動靜出現時,便已經鬧哄哄的點起了火把往這家裏來,人氣從四面八方湧來,那邪祟似乎也被吓壞了,縮成了一團。
在整個院子被火把完全照亮之前,竟是忽地發出了一聲嘶啞而短促的怪異叫喊:
“老天爺呀……”
“豬在夜裏都有食吃,就俺沒有食吃……”
“……”
這一聲喊,直叫得衆人心底生涼,而那東西,卻已喊過一聲之後,便縮在了地上不動了。
有人聽得不寒而栗,呆滞了半晌,才忽地向那李家人喊了出來:“李大腦袋,那……”
“那不是你娘,可那是你媳婦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