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讓自己一度反感的血太歲,原來不是太歲,而是自己的命啊!
胡麻邊吃着小紅棠送過來的這碗肉,邊漸漸的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難怪二爺的本事,看起來明明比老火塘子還要适合解決自己的問題,但婆婆卻直到最後沒辦法了,才不得不送自己過來。
因爲二爺的本事,要麽不學,一學,反而曝露了自己身上一個更爲本質的問題……
自己的原身已經死了。
自己是被婆婆招魂過來,強行釘在這身體裏的。
早先在寨子裏,自己就一直是在靠血太歲吊着命,如今的自己,其實同樣也是如此。
隻是之前自己感覺不到,如今點了爐子,卻一目了然。
點爐子沒有解決自己的問題,隻是使得這個問題在自己面前變得明了了。
又或者說,點爐子可以解決自己總是撞邪祟的問題,但卻将另外一個問題曝露了出來。
太歲,隻有多吃太歲,才能讓自己火爐子旺起來。
所以他一口不剩的吃完了婆婆送來的太歲,都不好意思看小紅棠幽怨的眼神。
明白了問題,心裏倒是坦然了。
他這一大碗血太歲吃了下去,兩個饅頭實在頂不住了,若有所思的,拿着兩個饅頭走了回來。
無意中,倒沒注意到周圍少年們的目光,都随着自己進門被吸引了過來,瞅着他手裏的兩個大白面饅頭,一個個的眼神有點發直,不争氣的,喉嚨滾動,咽下了一大口口水。
胡麻也是怔了一下才反應了過來,白面饅頭,在這個世界可是好東西。
哪怕是這種微微發黃,又冷又硬的饅頭,過年都不見得能吃上。
平時跟着二爺,都是地瓜加窩頭粟米粥果腹的,婆婆特意讓小紅棠給自己帶了血太歲過來,是爲了治病。
但送血太歲外,還放倆大白饅頭進來,可就是擔心胡麻在這吃的不好了。
二爺搖了搖頭,本以爲婆婆派了小紅棠過來是有什麽大事,沒想到真的隻是來送飯。
感慨了一聲,向胡麻道:“過來吧,繼續學把式。”
“這群小子們都練了兩年多了,你想跟上他們的趟,還得下下功夫才行。”
“……”
“二爺……”
胡麻下意識便想答應,向前走了幾步,看到了場裏的少年們。
剛剛自己出去跟小紅棠見面,他們也沒嫌着,就見中間的三四個少年,這時都打的滿身皆是泥,汗流浃背,呼呼喘着粗氣,有的還鼻青臉腫。
看樣子這就是二爺教這些少年們練拳腳打把式的方法了,樸素而直接。
既然想學打架,那就幹脆多打幾架,打的多了,也就明白了。
但他心裏,卻想起了婆婆的話,暗暗歎了一聲,向二爺道:“我就先不學了吧?”
“嗯?”
二爺頓時瞪起了眼:“别人都學,爲什麽你不學?”
因爲别人精力旺盛,火氣太足,所以反而需要這種發洩,而我全靠了太歲續命,消耗一點就是一點啊,這種練習,隻會讓我好不容易靠太歲補充過來的爐火,無謂的消耗掉……
當初剛送自己過來時,婆婆便說自己沒有必要學習拳腳,隻點爐子就行,他還不太在意。
直到這次她又讓小紅棠捎話,讓自己力氣省着使,才總算明白,婆婆這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問題,提醒着自己呢……
胡麻默默的想着,這些問題,還是不告訴二爺的好。
從之前二爺的反應來看,就知道對他而言,自己現在的狀态在他的理解之外。
于是便隻是道:“剛小紅棠帶話,婆婆說我傷剛好,不能累着。”
“你這……”
一聽是婆婆說的,二爺也啞口無言了,隻好道:“那就算了,找個人教教伱把式就行。”
說着掃向了衆少年,衆少年明顯都不太感興趣。
剛才二爺說的練把式,是捉對兒厮打,就算被打的鼻青臉腫,那也有意思,正好發洩自己這無處安放的精力。
但是教把式的話,那就是單對單的指點姿勢,枯燥乏味,最是無聊,再加上胡麻這嬌滴滴的樣子,也讓這些少年們不太喜歡,都不願出來做他的這個把式師傅。
倒有個胖胖的舉手:“我來,我去教!”
“行吧!”
二爺看了那家夥一眼,無奈的擺擺手:“周大同過去教,好好教,學不好你倆一塊罰!”
“嘿嘿……”
那胖胖的,名叫周大同的小子興奮的湊到了胡麻面前,一臉慶幸的看着其他人厮鬥。
胡麻心裏懶懶的,道:“你怎麽不跟他們一起學?”
“那哪叫學?”
周大同嗤之以鼻:“那是挨揍呢!”
“好歹我也是族長的孫子啊,天天被他們這麽揍,以後怎麽繼承這個寨子?”
“……”
“族長的孫子?”
胡麻倒是肅然起敬,又覺得有點詫異:“你是族長的孫子,他們還敢下狠手揍你?”
“就因爲我爺爺是族長才挨揍啊……”
周大同苦着臉道:“人家都是過來跟二爺學拜太歲的本事的,我可不是。”
“我是因爲爺爺嫌我不聽話,送二爺這裏來學規矩的……”
“……”
“……”
“下手狠點,再重點……你往裆裏踹啊,沒瞧見那倆大鈴裆?”
旁邊的二爺,此時正大聲提醒着那些捉對厮打的少年們,道:“不用怕打傷了人,咱們寨子裏其他的東西少,黑油膏可遍地就是。”
“就你們這點子力氣,隻要不動刀子,什麽傷都治得好。”
“所以下手越重越好,這時候下手越重,越狠,真到了事上你們才能打得過别人!”
“……”
一轉頭,看向了胡麻與周大同兩個呆呆的坐在一邊聊天,既沒扭成一團,也沒個準備練把式的樣子。
心裏無奈歎惜:虧自己還以爲這小子轉性了呢,現在看,還是太過嬌慣了。
……
……
倒是從這一天開始,胡麻就在二爺這裏住了下來。
這群學本事的少年們,在二爺這裏,每天要學要做的事情,都非常多。
早上起來便是跑山,跑山回來吃飯,吃完了飯還要舉石墩子,練把式,或跟二爺進林子巡邏,消除一些寨子周圍滋生的詭異邪祟,又或是貼上紅紙,警示寨子裏的其他人。
待到日頭偏西,那就是吃第二頓飯,吃食與上午也差不多,隻是沒有了粥裏的那塊白太歲腌出來的鹹肉。
到了傍晚,倒往往不練拳了。
趁着日頭沒落,跟着二爺識幾個字,間或聽他講些江湖規矩、風俗禁忌等等。
來的時間不長,但胡麻倒也看了出來。
這位二爺是年輕時曾經走南闖北的人,又識字,懂算術,這些同齡少年們就是從寨子送了過來學割礦本事的,當然,二爺教給他們的,似乎也比做個礦工,多了那麽一點點。
他們割礦的錢,最多賺個三四年,但其他的本事,倒可以受用一生。
隻不過,意識到了自己身體的問題,本來也打算表現的懂事一些,勤快一些的胡麻,卻逐漸成爲了衆同齡少年裏面的反面教材。
别人每天跑山,他得睡到自然醒,别人都舉石墩子,磨煉體魄,他就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别人争搶着厮鬥争王争霸,他甘心的做着一條鹹魚。
突出一個不卷。
有時候就連二爺都看不下去了,說他兩句,也被一句話就說的沒勁了。
婆婆不讓啊……
倒是在教人識字算術的時候,胡麻表現的比其他同齡少年聰明多了,識字識得快,算術算的又準又快,就連二爺都驚着了,連呼可惜,這麽個聰明腦袋,要是再肯吃點苦,就好了。
不過胡麻也是無語,自己在這一塊,想不突出都難啊……
這個世界的文化道理,竟與自己前世有着頗多相似之處,便有一些不同,也隻是辭義略有差距,好歹前世也是一個不挂科的大學生。
在他眼裏,二爺這點子文化道理,怕撐死也就是前世的小學生水平,因此他幾乎不用學,隻是需要适應一下就是了。
當然了,他平時也得收着,不然就讓二爺坐下面,自己來給他們講了。
而與其他方面的懶散懈怠不同,在生火爐這一塊,胡麻這段時間的進境卻是快的吓人。
小紅棠時不時的,就過來給胡麻送肉吃,都是品質最好的血太歲。
而二爺也是個講究人,雖然覺得胡麻練功不勤快,但當初婆婆給他送來的那麽一大塊青太歲,還是都一點點給胡麻做了出來補身體。
這就使得,胡麻每天身體滾蕩,絲絲熱力,都引進了火爐之中。
若說别人燒的都是稭杆苞米葉子,那他現在這個爐子裏,每天都燒最上等的碳。
若說别人行功懶懶散散,隻等于捂住了火慢慢烘烤,那每天勤快行功的他,則像是用了鼓風機在用力的吹。
這就導緻,他體内爐火,愈來愈旺,進境快得吓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