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廠長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正準備說話,卻聽見陳凡又說道,“不過,剛才我說的話也是真的,雖然昨天在機械廠參觀了一下,卻是走馬觀花、不夠細緻,更談不上對機械廠有多了解。
您現在讓我談看法,那就是水中月、鏡中花,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樣,我想明天再去一趟機械廠,實地考察之後,再給出我的一點點想法,您看如何。”
楊廠長看着陳凡,眼神突然顯得有些惆怅。
想當年,這小子就是個埋頭書堆的學生娃,對人情世故根本是一竅不通。
也不知道他這兩三年都經曆了什麽,才能說出如此地道的話來。
實地考察?
确定不是去看汽車?
不見兔子不撒鷹啊這是!
楊廠長默默抽了口煙,如果不是省公安廳的領導确定了事實,這小子又确實和弟妹長得非常相似,他都要懷疑是不是搞錯了?
頓了兩秒,楊廠長決定還是裝糊塗比較好,便滿臉欣慰地說道,“我就知道,你和你父親一樣,是個一心爲公的人。”
說着拍拍他的肩膀,“明天我讓司機在客運碼頭等你。”
随即潇灑地揮一揮衣袖,帶走滿腔憂愁,和一點點興奮。
終于把這小子搞定了!
……
陳凡兩手插兜,悠哉悠哉地回到大隊部。
張文良和安全正坐在院子裏曬太陽。
這幾天天氣不錯,最高氣溫接近20度,連厚棉襖都不用穿,套一件毛衣再加一件外套擋風就行。
嗯,沒毛衣的還是要穿小棉襖。
就比如現在的安全和張文良。
兩人看見陳凡,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相視一眼,小聲讨論。
張文良,“猜猜他得了什麽好處?”
安全沉吟兩秒,“我猜啊,機械廠能夠用得上他的,也就是個急救專家的名号,所以多半想請他過去當個衛生顧問。”
張文良咂咂嘴,“這個顧問,一個月得多少錢?”
安全抿抿嘴,“不好說。一般情況下,我是說一般啊,這個顧問呢,是不收錢的,頂多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能拿點福利品,比如說糧油糖茶之類的東西,如果單位好的話,還能有煙酒,而且都是實物,不是票證什麽的,自己一分錢不用花。”
張文良聽完之後滿臉羨慕,“一般情況下都有這麽多好東西?那要是不一般呢?”
“不一般?”
安全撇着嘴巴晃晃腦袋,“那可就不好說了,津貼肯定會有,而且就跟工資一樣按月發放,這是最基本的。津貼數額也有多有少。
既然給了津貼,不能比普通工人還低吧?所以最起碼30塊錢起步,最多能有百八十塊!
當然了,更高的也不是沒有,隻是我見識淺薄,沒聽說過而已。”
“呵?”
張文良頓時驚了,“百八十塊?還有更高的?那不得了啊!”
安全咂咂嘴,“可不是嗎!”
頓了一下,他從地上拿起茶缸子喝了口水,正色說道,“最關鍵的是什麽呢?從此多了一條路啊!
連李先生都說了,我們要把敵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的多多的。爲什麽呢?當然是因爲朋友多了路好走哇。
尤其是像機械廠這樣的大單位,那更是不得了,就像這次的飼料機一樣,以後想要什麽,還不是可以随便拉……”
陳凡站在兩人面前,撣了撣煙灰,黑着臉說道,“我說你們兩個怎麽跟八婆似的,還八卦起來了。最可恨的,竟然是當着我的面八卦,咋地,當我是死人啊?”
張文良和安全兩人齊齊轉頭,看着陳凡,“喲,你什麽時候來的?”
陳凡翻了個白眼,“演、繼續演。”
張文良幹咳一聲,沒好氣地說道,“看你紅光滿面,比賺了套房……,”
他趕緊幹咳兩下,“我是說你肯定占了大便宜,你那位楊伯伯沒少給伱好處吧?!”
安全認同地點點頭,“昨天我就看出來了,他一心想把你拉進機械廠,雖然你沒同意,不過他也沒那麽容易放棄滴。”
張文良嘿嘿一笑,“所以剛才吃飯的時候,我就故意說你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等他找你談判,肯定會給足好處!”
陳凡這下是真的驚了,呆呆地看着他,“你竟然能看出來?”
張文良臉色略顯尴尬,終究還是覺得良心過不去,便瞟了一眼旁邊的安全,“這不是老安說了一嘴麽,我就記下了。”
陳凡頓時恍然,“我就說呢,什麽時候你這麽聰明了!”
安全咧着嘴,毫不掩飾臉上的嘲笑。
張文良一聽就不樂意了,昂起頭滿臉不屑,“怎麽,就許你聰明?這愚者千慮、還必有一得呢,以後有事别想找我!”
陳凡趕緊道歉,掏出煙遞了兩支過去,笑道,“我是說,你幫了我這個忙,我也要好好感謝你啊!”
張文良接過煙,滿意地點點頭,看着他問道,“怎麽感謝?”
陳凡丢掉煙頭,重新點燃一支,吐出一口煙霧,随後低下頭來,輕聲笑道,“安哥,趕緊挑個好日子,你當主介紹人,我當見證人,咱們去楊書記家裏提親去。”
這話一出,安全嗖地一下蹦起來,拍着手哈哈大笑,“好好好,這個好!”
張文良則滿臉通紅,羞憤地照着陳凡就一頭撞了過去,“胡說什麽呢、敗壞人家清譽……”
陳凡淡定地轉身就跑,卻不是往門口沖,而是直接沖向圍牆,三兩步便連蹬帶爬攀上牆頭,還有閑心轉頭去看張文良,笑道,“放心,提親禮就交給我了,一定幫你準備好。”
張文良跳起來打人,“你還說。”
可惜沒打到。
陳凡早已跳下牆頭,不一會兒,便騎着小母馬嘚哒嘚哒地離開。
大隊部辦公室裏,楊書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那臉色别提有多難看。
肖烈文哈哈大笑,“哎呀,沒想到啊沒想到,戳破窗戶紙的,竟然是小陳。”
葉樹寶抽着自卷煙,嘿嘿笑道,“他們兩個年紀也夠大的,是時候把親事給辦了。”
楊書記冷哼一聲,“連說聲喜歡都不敢,一點出息都沒有。”
張隊長死勁憋着笑,說道,“要不是你非得讓三虎自己說,還不許我們提醒他,至于等到現在嗎?他小子别的什麽都好,就是臉皮太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