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旁邊就有一間國營飯店,在裏面美美地吃了頓飯,出來後,陳凡又找人問到理發店的位置,趕在人家關店之前,進去剪了個頭發。
理發師穿着白大褂,臉上還戴着口罩,跟食堂裏的大師傅似的,店裏頭擺着長長兩排理發椅,牆上貼着大玻璃鏡,鏡子下的長條櫃上是理發工具。遠看還行,近看就能看見上面散落的頭發碎屑。
理發費3毛,不要票。交錢開票,陳凡閉着眼睛坐在角落裏布滿頭發屑的理發椅上,随意選了個老土的發型,任由理發師折騰。
幾個月沒有理發,頭發連眼睛、耳朵都給遮住,要不是他每天洗頭,隻怕會給人邋裏邋遢的感覺。南湖鎮上倒是有家國營理發店,隻是陳凡一直沒工夫過去,趁着這次來雲湖,就順便把頭發給理了。
頂着新發型,回招待所洗澡洗衣服,一直忙到晚上9點,才上床休息。
第二天早上6點,陳凡就在生物鍾的影響下準時醒來。
先拿着毛巾牙刷去水房洗漱,回來後張覺民和張文良也正在起床。
陳凡将東西放好,從窗外拿回昨晚洗的新衣服摸了摸,還不錯,一夜晚風,已經将衣服吹幹,等張覺民他們回來的時候,便已将衣服換好。
張文良剛一進門,就愣在原地。
張覺民在後面推了他一下,“走啊,堵門口幹嘛。”
然後也看見煥然一新的陳凡。
普普通通的三七偏分發型,頂在陳凡這張臉上,硬是給人一種電影演員的感覺。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長袖襯衫,下身是深藍色西褲,腳上穿着嶄新的皮鞋。
陳凡提起滌卡兩用衫,輕輕抖了抖,反手披在身後穿好,真是好一個帥小夥子!
張文良忍不住咂嘴巴,“你這樣子走出去,還不得迷死馬路上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啊!”
張覺民放下臉盆,看着陳凡啧啧有聲,“難怪你昨天硬是要買衣服,這衣服穿上,檔次确實不一樣。”
之前陳凡穿的都是軟綿綿的土布,不僅褶皺多,穿在身上還直晃蕩,哪有這身衣服穿着精神。
陳凡對兩人的誇獎照單全收,他将皮包挎在肩上,其他雜物都收進手提旅行包,隻拿出還剩下的幾個飯團,對着他們笑道,“謝謝誇獎,待會兒你們就多吃幾個飯團。”
說着就要出去。
張覺民微微一愣,“幹什麽去啊?”
陳凡半轉過身,對着他笑道,“去借鍋熱飯啊,不是伱說的,要節省嗎。”
張覺民當即豎起大拇指,“诶,這就對了。”
不一會兒陳凡回來,三人就着房間裏的熱水,将飯團一掃而空,便算是吃過了早餐。
眼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下樓退房,啓程前往衛生局。
張文良和張覺民強忍着不适,坐了幾站公交車之後,終于在到達衛生局的前一站跑下了車,一陣稀裏嘩啦之後,三人才繼續前進。
走了大概有十分鍾,看到一座三層小樓,小樓大門的門頭上面,是幾個用水泥砌成的大字,“雲湖市衛生局”,三人便知道到了地頭。
衛生局竟然沒有設門衛,大門就這麽敞開着,任意人們進出。
隻不過大單位就是大單位,并不因爲辦公樓小而有所改變,那整潔的牆壁、光滑的地闆,還有明亮可鑒的窗戶,都給人一種莫名的威嚴感。
陳凡看了看兩人,見他們都有點畏手畏腳,便笑了笑,擡起手指了一下裏面,說道,“到地方了,我們進去吧。”
說完便邁步走上台階,往裏面走去。
張文良和張覺民相視一眼,趕緊跟在後面。
到了裏面,陳凡左右看了看,此時已經有不少人上班,一個個都腳步匆匆地走來走去,似乎都很忙碌。
陳凡正想找個人問問,這時旁邊傳來一個聲音,“你們找誰?”
聞聲望去,隻見一個大約三十來歲的青年人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幾人,他便趕緊掏出準備好的介紹信,同時笑着說道,“您好,我是孤峰縣南湖公社盧家灣生産大隊的陳凡,……”
不等他把話說完,那個青年就滿臉驚訝地看着他,“你就是陳凡?怎麽這麽年輕?”
頓了一下,又感覺自己的話似乎有些不妥,便趕緊解釋道,“你好你好,我叫嚴利元,在局裏負責醫療服務規範和醫療科學教育工作,你編的那個急救手冊,就是我最先接觸到,然後報給領導的。”
他看着陳凡的眼神裏滿是驚歎,“我們都以爲編寫這本手冊的是位老醫生,沒想到你這麽年輕。”
這時周圍的幾個人聽到他的話,都紛紛湧了過來,有人在一旁看着陳凡問道,“不會吧,他就是陳凡?”
“好年輕啊?”
“真的假的?”
張覺民在一旁聽見質疑聲,頓時不樂意了,别的什麽都不顧,當即上前兩步說道,“嚴同志是吧,你說的那個急救手冊,就是我聽了陳老師的課,在課堂上記錄下來的,這個我可以向李先生保證,絕對沒有一個字的假話。”
嚴利元回過神來,轉頭看着張覺民,“您就是張覺民同志?”
張覺民用力點頭,“就是我。”
陳凡臉色不變,他确實是年紀輕嘛,在醫術這個“越老越值錢”的行當裏面,别人有質疑也很正常,反正隻要能證明自己确實有這方面的本事就行,到時候他們自然無話可說。
等沒人說話了,他才将手裏的介紹信又往前遞了遞,“這個是我們生産隊開的介紹信,還有南湖衛生院王院長寫的證明信。”
嚴利元趕緊接過去,先簡單看了看,随即擡起頭來,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抱歉,是我誤會了。”
他又左右看了看,然後伸手往前指,“您看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到我辦公室坐坐,領導待會兒就過來。”
陳凡自無不可,跟着他往裏面走去。
其他人卻沒有散去,聚在原地看着他們的背影小聲讨論。
“要說那個老的是陳凡,我都覺得正常,結果竟然是小的,今天真是開了眼了。”
“醫術這東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等郝主任過來,跟他聊幾句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人家既然敢來,肯定就不怕你驗。我猜啊,這小夥子應該是有本事的。”
“行了行了,你們在這裏猜來猜去也沒用,要我說,還是趕緊去打聽打聽,這個小陳大夫結婚了沒有,要是沒有,那可就撿到寶啦!”
“不愧是搞政工的,周姐,還得是你啊!”
……
陳凡三人跟着嚴利元進了辦公室,嚴利元順手關上門,将外面的議論聲隔在門外,請他們坐下之後,拎着熱水瓶給三人泡茶,同時笑道,“你們來這麽早,是昨天晚上到的嗎?”
張覺民主動接過話,點頭說道,“對,昨天下午到的,怕你們要下班,就找了個招待所住了一晚,然後今天一大早趕過來。”
嚴利元将水杯端到他們面前,然後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他們對面,笑道,“你們不知道,我們局裏等你們是等到望眼欲穿啊,别說是下午,就算半夜到,我們也保證一定接待得周周到到。”
聽到這話,張覺民和張文良心裏的一點小小不忿,才稍微消散了些。
頓了一下,他轉頭看了看氣定神閑的陳凡,再看向嚴利元,正色說道,“嚴同志,我不怕跟你直說,我們陳老師的本事那不是一般的大,會些什麽我就不一一細說了,總之我可以保證,急救知識都是他教我的,這個絕對假不了。”
張文良也在一旁附和道,“陳老師也是個文化人,就這個月出版的《江南文藝》你看過沒有?裏面的那篇《在希望的田野上》,就是陳老師的作品,這個月出的隻是第一部分,後面還有好幾期呢,而且陳老師還在繼續寫作,他沒事冒充大夫幹嘛,大夫再厲害,也不見得比大作家更高貴吧……”
陳凡在一旁臉色呆了呆,趕緊說道,“别這麽說,這個職業不分貴賤,而且對于廣大老百姓來說,肯定還是大夫更重要,治病救人,這個肯定是作家比不了的。”
嚴利元滿臉驚訝地看向陳凡,“那篇文章我還真看過,原來也是出自您的手筆,失敬失敬!”
陳凡正要謙虛兩句,又聽見他說道,“我再次爲剛才的質疑表示道歉。”
嚴利元看了看三人,正色說道,“主要是這本急救手冊裏面記錄的急救方法,确實是有非常高的實踐價值,其他内容還好,最重要的,還是裏面的呼吸道異物清除法,之前在國内都沒有比較好的處理辦法,由此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死亡。
有記錄的,每年因爲異物進入呼吸道,從而造成窒息死亡的人數就有3000多人,沒有被記錄到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這些病人很多時候就是死在急救室裏,呼吸道被堵,留給醫生的搶救時間實在是太少了,醫生的手術還沒有準備好,病人就已經……”
說到這裏,他微微歎了口氣,随即擡起頭來看向陳凡,“我們在收到孤峰縣上報的急救手冊之後,第一時間進行了驗證,并召集衛生局直屬醫院的急診科主任過來一起學習讨論。
說來也是巧合,當天學習會結束,第一醫院的杜主任回去之後,就碰上一例呼吸道被堵住的病人,他立刻采用‘呼吸道異物清除法’進行搶救,隻用了十幾秒,就将病人喉嚨裏的異物排出,後續不需要再進行任何治療,病人就能自行痊愈離開。
這個方法的價值實在是太大了,他第一時間就向局裏做了彙報,并且在後來的幾天中,又有市中醫院和第三人民醫院,用這套急救方法搶救回來兩個病人,所以我們才希望你能過來,親自指點我們這套急救方法。
另外,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希望能将這本急救手冊整理成一套完整的醫療書籍,一方面是在醫療系統進行推廣,另一方面,也是爲了方便向民衆推廣,讓更多的人掌握這些方法。
畢竟很多時候,病人都堅持不到醫院,如果身邊能有人會使用這套方法,就可以進行緊急搶救,挽回更多的生命。”
說完好大一通話,嚴利元滿臉鄭重地看着陳凡,說道,“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們主任決定可以将這本書,命名爲《陳氏急救法》。”
聽到這話,張覺民和張文良頓時眼睛發光,所以我們陳老師是要名揚全國了嗎?
陳凡卻滿頭冷汗,趕緊擺手說道,“别别别别,千萬不要,很多急救法其實是現成的,我隻是将他們整理在一起,萬萬當不起這個名字。”
(本章完)